那场车祸，沈晚江怎么会不记得，她也差点丧命，是母亲和陈姜将她压在身下，她才从血淋淋的祸事中得以脱身。


    从此每个人都该奔赴人生下一个旅程的十八岁，成为她记忆的封闭之地，她不敢去想，不敢试探她深陷泥潭中的记忆，有陈姜也有她的母亲。


    她恨不得她们是厌恶她的，这样她也不用总是去想念那些美好的旧时光，有关陈姜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谁知道你们也在车上，我被谢家查了整整八年，邓凛又查了三年。”


    陈幼龄靠着椅背，大喘一口气，她太累了，这么多年苦苦伪装，这么多年胆战心惊，终于说出来了，她心里压的东西坠的她快痛死了。


    沈晚江听了这一席话，眼眶内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颗颗往下滴，又都碎落在她身体的各处，尤其是在心底，早被割的遍布疤痕。


    可她快速擦干净眼泪，不想失态，缓了缓情绪，沈晚江斩钉截铁道，“如果是你，谢家和邓凛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查不出来。”


    一听沈晚江这话，陈幼龄眼睛眯了眯，她意识到沈晚江可能发现了什么。


    “那是他们蠢，一群呆货，当然查不到我。”她勾唇讽刺这些如今在京城内人脉遍地，手段了得的家族。


    沈晚江盯着她看了半晌，铂金戒指随着沈晚江随意放在桌子上的手，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陈幼龄哼笑一声，“婚姻，我想我的前车之鉴，你看到了，为什么非要步入婚姻？”


    见她故意岔开话题，沈晚江费劲的看她一眼，不过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是啊，婚姻。陈先生与您的婚姻名存实亡，他不会包庇你，但是会包庇他的继承人。”


    这话一出口，陈幼龄炸毛的刺猬一般，疯狂咆哮，“你疯了？你这么猜忌我的儿子，对你有什么好处？就是陈姜那个该死的私生女，允诺了你的好处是不是？”


    周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她摔，如果有，陈幼龄一定会招呼到沈晚江那张与陈姜三分象的脸蛋上。


    因为这张脸当年更像陈姜，陈幼龄看着自己躺在床上的儿子，日日做噩梦，梦见那对枉死的母女来朝自己索命。


    一对无权无势的母女，在人流量巨大的香港，不过是过眼云烟，可是真相揭露，活下来的竟然是沈晚江。


    “你别说她没给你好处，不然你为什么向我复仇？”陈幼龄好不容易被人按住，她尖叫着，喉咙哑了一大半。


    沈晚江不去解释，缓慢抬眼轻声道，“你儿子不是也出车祸了吗？是报应吧，是报应。”


    报应！


    怎么会不是报应呢？


    陈幼龄呆呆的坐在冷冰冰的椅子上，她不会忘记自己儿子躺在血泊中的样子，他瞳孔几乎都要扩散了，那么可怜，他流着泪说，“妈妈我不想死。”


    陈杨是她的心尖宝贝肉，她少女时代有关于爱情梦想，唯一圆满的事情。


    坐在医院的等待区，整整一个深夜，她冷的像被浸泡在冰水里，从脚到头都是麻木的。可陈柏青没来，陈杨帮助他的母亲做了错事，父亲不会轻易原谅他了。


    而他的母亲，苦苦等待，从月亮升起来到太阳出来，他才被推出来，得到个“植物人”的结果。


    那晚医院的灯太暗了，只照到了这对母子，他们可怜的依偎在一起，他们化成了白色的水雾，被紧紧裹挟在一起，装在名为陈柏青的瓶子里，出不来。


    可这瓶子底部是空的，水雾只会快速流泻，这对母子毫无立足之地。


    是啊，是报应啊。


    陈杨为了帮助母亲解决心头大患，开车撞死陈姜，那天是放学的路上，陈姜在路上看到了沈青与沈晚江，非要让带她们一程，本是好意，却天人永隔。


    因为这桩谈话涉及到其他案子，陈幼龄被看守所的警察快速带下去，同时他们需要向沈晚江求证，她是车祸的唯一幸存者。


    做完笔录已经是晚上了，谢青珩知道沈晚江回来，迫不及待冲过来，但被警官拒在门外。


    他看向邓凛，邓凛立马道，“去旁边说话。”


    谢青珩被他扯着，原本顿在原地的脚步，终于挪了点，他一步三回头，实在不放心。


    “不是说来见那个女人，怎么到现在都不出来？”谢青珩甩开他拉着自己的手，脸色不善，他叉腰面向警局站着，眉间几条深沟。


    邓凛也不知道怎么说，两人之间一时气氛稍显焦灼，还不等两人间再有动作，警局的大门开了。


    在晚间稍冷的风中，沈晚江挎着自己的包出来，她一走一顿，思绪还在那张录笔录的桌子上。


    记忆每每被扯回一次十八岁的车祸现场，沈晚江的心就往下更冷一分，可是比起从前默默消化一切的孤独。如今找到凶手，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释然，她没办法代替陈姜与母亲，还有那位开车的司机原谅肇事者。


    “那位开车的司机，我已经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车上，邓凛降了他那面的车窗，京城晚灯早就亮堂堂的挂在街道上，他听着沈晚江的言语，心里一时不是滋味。


    在分手的那几年内，他开始调查沈晚江的从前，不过都在一定的限度内，他想沈晚江与他分手，肯定与这个车祸有关，毕竟沈晚江的资料太清白，没发生过任何大事。


    邓凛去查幕后黑手的信息却被切断，他不知道该怎么帮沈晚江，以为两人再也找不到机会见面，然而命运注定，他们也相爱，没理由不继续下去。


    “我当时去查过，可是......”邓凛轻轻的咳嗽一下，他靠近沈晚江，深深的看她一眼，表示抱歉。


    沈晚江心里巨大的压力已经卸掉了一半，她忍不住流泪，略有些含糊不清道，“我以为我再录笔录就会忍不住要哭，可是没有。”


    终于找到了幕后黑手，她没办法不高兴。可并不亲密的警官面前，她只能诉说，不能宣泄。在邓凛面前，在后座默默注视她的谢青珩面前，她可以放肆地流泪，没有外人会发现，他们会感知到她泪水里异样的情绪。


    “我觉得不够，坐牢这种惩罚远远不够。妈妈和陈姜，还有那位司机叔叔都死了，再找到凶手，我感觉太无力了。”她慢慢的说完，显得红扑扑的小脸还带着泪水，邓凛心疼坏了，抽了张湿巾纸想给她擦了，谢青珩动作却更快。


    邓凛暗自瞥他一眼，不多说话，反而对着看向他的沈晚江默默一笑，得到沈晚江钻入他怀抱的结果后，邓凛放在她单薄后背的手，微微用力，她便在他怀里嵌的更深了。


    京城晚风今晚又极又猛，谢青珩回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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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钥匙揣在口袋里一阵阵“哗哗”作响，在夜晚搅得人心里毛毛躁躁。


    他轻手轻脚的往楼梯口去，迎面撞上早就在这等着他的谢席御。


    谢青珩好久没见自己这个日理万机的爸爸了，他大步跨上楼梯，颇为惊喜道，“爸，你这么晚还不睡？”


    “等你呢，过来。”谢席御打开客厅里的灯，谢青珩被这光晃了眼，不舒服的眨眨眼睛，屁颠屁颠跟着老爸跑到沙发上安稳坐着。


    今晚的夜谈是茶水也没有，瓜果也没有，估计是谢席御想加深下父子感情，谢青珩在心中这么暗暗感觉，却忽然被谢席御的厉声呵斥吓了一大跳。


    “谢青珩我让你照顾你妹妹，你照顾的什么东西？”他指着谢青珩的鼻子骂，“你天天就知道跟你那个男朋友在一起，晚江你上过心吗？”


    谢席御身边有人在照顾沈晚江，但他毕竟在外面，事务繁忙，京中肯定要谢青珩更费心思，结果他等了这么多天，谢青珩这玩意还是心安理得跟着那群太子党的人出去玩，气的谢席御今晚才从南方回来，立马在家里蹲守谢青珩。


    谢青珩咽了咽唾沫，他梗着脖子，有点委屈，“我怎么就不上心了？”


    他不仅让自己的人帮着看好沈晚江，也拜托了太子党那群人，那群人加起来眼线都能遍布全国了。


    “晚江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物件，我还能成天把她带在我身边，她能自在吗？”他为自己争辩，只赢得谢席御一个白眼。


    谢青珩叹口气，心底跟明镜似的，他服个软，“爸，我答应你，我以后少跟他们出去玩。”


    “不是不让你跟他们玩，他们一时是你的朋友，一时就可以是你的敌人，京城就这么大块地，谁不想争的一片立足之地，你和你的妹妹是谢家未来的主心骨，搞死你们任何一个，他们都能更占上风。”


    谢席御一双明察时局多年，皆能抓稳时机的眼睛，鹰一般扫过自己儿子，半晌，他才开口，“作为陪嫁，我把清远底下的分公司所有的90%股份都给了她，而剩下的10%都散落在各大股东手里，你们以后就是谢家的天，谢家的方向。”


    这是个太大的礼物，谢青珩并不羡慕，更不嫉妒，第一时间他担心蹙眉，“这么多的股份，难保不会有外人眼红。”


    “那又怎么样，青珩，既然你选择了那个男人走下去一辈子，那你们都是作为哥哥的，就是要为她保驾护航，你享受了这么多年谢家少爷的生活，必须也承担风险。”


    谢席御这番话，让谢青珩本来担心沈晚江会不会再出什么事的心，平静安稳下来。


    他看着窗外漆黑，随风而动的滚滚绿幕，仿佛置身在那狂风过境的山野中，但他坚信自己是根系最深，最牢固的那颗松。


    “我会护着他的，序言也会，邓凛也一样。”他坚定开口，谢席御点点头，满意道，“记住你这句话。”


    谢席御知道自己终将有会老的一天，他会变得苍白又无力，做什么事情都力不从心，可是女儿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即使这个女儿那么坚强，那么有生命力，她可以去做很多男人都会害怕的事情，但父亲担忧女儿的心，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改变。


    今晚的月亮早早躲在了乌云后面，客厅的灯暗后，四下只有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