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恒体格健壮、肌肉丰满，看着像个大老粗，心思倒挺细腻。每次在苏恬借他胳膊用力时，他都会反方向使劲儿，这样苏恬走起路来轻松不少。


    人的情绪一松驰，有的人就爱说话，譬如此时，苏恬早已泛滥的好奇心终于找到决口，她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一下飞机老板听说叶老师在这边拍宣传广告，就过来看看。”蒋恒说。


    “哦。”苏恬点了一下头，看着前方路灯下一男一女的身影，不受控地就脑补出一帧帧辣眼的画面。


    程越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赶往度假银滩探班，想给叶梦瑶一个惊喜，谁知叶梦瑶竟提前离开，程越来到海边扑空，气愤之下将玫瑰花投入海水中。失落的程越沿着海边漫步，却看到了苏恬不慎跌倒，出于人道主义便帮助了苏恬。在大门口的时候程越终遇到了想遇见的人，于是与叶梦瑶双双在这宁静的夜空下，聆听海风吹过的声音，相拥成影，陶醉在这片唯美的夜景中。


    好一副浪漫唯美的光影画卷啊！


    苏恬心下一紧，这个瓜——它怎么自己找上门来了呀，会消化不良的。


    “走啊。”蒋恒看到苏恬耳前被汗水粘湿的一撮头发，见苏恬停下脚步，以为她想歇歇，等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提醒苏恬。


    “哦。”苏恬回神儿，继续向前走，每迈出一步都觉得双脚如灌铅般沉重。


    看着前方近在咫尺一高一矮的男女，苏恬突然发觉自己尽陷入三难境地。


    程越说好在大门口等她，可她来了，那他和叶梦瑶咋办？抛下叶梦瑶，苏恬替程越不值啊。


    抛下她吧，虽然她跟程越还称不上熟络，但程越不论是在圈内还是圈外风评一向很好，像这种风评作派出圈的人是做不出抛下她的事来。


    如果她真被抛下了，苏恬更慌。出了度假银滩的大门，外面就是荒郊野岭，交通和照明并不如在市区便利，月黑风高的，她还跛个脚，想想就怕。


    苏恬正神游天外，忽然看到程越原本低着的头猛然抬头越过叶梦瑶看向她，他紧皱着眉头，眼神中闪烁着不耐烦的情绪，下一秒，一转身抛下叶梦瑶座进身旁的车里。


    他做出了选择，显然是相当不情愿的。他和叶梦瑶刚遇到，内心戏还没走到相拥这一步，苏恬就出现了，不满的情绪全写在他的脸上。


    等程越坐进车里，叶梦瑶也转身，盯着步步走进的苏恬。


    苏恬心虚的一比。


    这两天没少被叶梦瑶数落，苏恬对工作上遭到数落并不介意，但因这件事被叶梦瑶误会记恨上自己，这可不太好，所以，苏恬刚站到叶梦瑶面前就主动先承认错误。


    “对不起，叶老师，打扰到您的兴致，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这样的，请您原谅。”


    叶梦瑶撇了一下嘴角，似笑不笑地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把苏恬瞅了好几遍，：“你也辛苦了，下次注意点儿，不要次次成为累赘就好。”


    累赘！


    这是严肃的警告。


    苏恬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却依旧尊敬有加，“我会注意，也会吸取教训的，这两天感谢您的教导和照顾，您比我更辛苦。要不，您……”


    苏恬一个外人真不好替程越和叶梦瑶做什么决定，她客套地侧身指了指程越的车，后面的话让他俩去接吧。


    “要不你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市区吧。”叶梦瑶笑着接话。


    叶梦瑶的演技真不是盖的，言语诚恳、神情真挚、表情自然，若不是这两天跟叶梦瑶有着魔鬼般的相处，苏恬都会以为叶梦瑶是真心实意要送她的。


    既然歌坛大佬很不情愿地选择了她，苏恬索性顺杆爬，“谢谢叶老师，现在也很晚了，就不麻烦您了。”


    在苏恬和叶梦瑶拉锯客套期间，蒋恒已拉开副驾车门，下车前明明空空的副驾位上此时堆满了电脑包公文包，原本坐在后排右侧闭目养神的程越，此时睁开眼主动向左侧移了两个位，把车门旁的右侧位腾了出来。


    这一动作意图相当明显了，蒋恒意会，关上副驾车门，再打开后座车门，转头看向苏恬。


    叶梦瑶就伫在车门边，苏恬哪能像程越那样直接上车关门？


    “叶老师，您今天也累坏了，下午还中暑了呢，您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谢谢您了！”苏恬语气态度恭谦有礼。


    叶梦瑶并没接苏恬的话，她转头对蒋恒嫣然一笑，“她是我的临时助理，这两天都是跟着我的，这种小事情怎么好意思打扰程老师呢。程老师出差辛苦，要早点回去休息，小苏嘛，既然早上我们一起来的，收工当然也一起回了。还是我送她吧。”


    叶梦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拒绝，她对叶梦瑶勉强笑了笑，顺带着用余光瞅了瞅此时将头仰靠在座椅背脊、双目紧闭的程越。


    后者的坐姿和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受车外拉锯战的影响，蒋恒跟着程越好几年了，关键时刻也能独档一面。


    他朝叶梦瑶笑着点了一下头，“叶老师注意安全，请回吧。”说着拽住苏恬的右手臂稍稍用力向车内轻拽。


    苏恬被拽得向车前迈了一步，她相当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压根不够格与歌坛大佬同坐后排，她一边用身体抗拒坐进车里，一边急道：“要不我坐前面吧，把前面的包放……”


    “再啰嗦让她送你。”


    苏恬推让间，车内冷不丁传来这么一句没有温度、不容分说的话，被唬得缩了一下头，对着蒋恒不自觉地吐了一下舌头，哪还敢再多说一个字，借了蒋恒的力迅速钻进车后排坐好。


    苏恬一坐定，就看到程越依旧是将头仰靠在座椅背脊上闭目养神，也不敢打扰，右手拉安全带要扣上，偏偏扣了好几下没扣上。


    车子已在路上行驶，车里并没有开灯，路边的灯像闪快门似的，根本看不清安全带卡扣扣眼的具体位置。


    “到了市区先去人民医院。”


    人坐在后排系安全带这个意识苏恬还是有的，从一坐进车里，苏恬一直低头捣鼓想把安全带卡进卡扣里，忽然听到身边的人对着开车的人这么一交待，赶紧出声阻止。


    “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去擦点药油就行，不用去医院。”


    这样拐着脚进医院，X线片、CT是肯定要做的，保底消费要千元以上，狠点的医院可能还让做磁核共振，两千块都打不住，苏恬消费不起。


    “去医院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对症下药好的快些。”程越轻瞌双眼语气谆谆。


    “真不用，我以前也是这样，擦点药油过几天就好了。”苏恬急得直摆手。


    程越睁开眼斜睨了一眼苏恬，带着质问的口气问：“那你几天能好？”


    “两天！”苏恬举起左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明后天周末我哪都不去，就在家……在你家歇着。”


    苏恬说完就纳闷了，歌坛大佬即便退圈了，手头上也有几家公司经营，他有这么闲吗？跟她非亲非故的，管这么宽干嘛？


    苏恬望向窗外，远处漆黑一片，道路两旁已没了路灯照明。


    对于能感应到苏恬疼痛这个事儿，程越越想越来气儿，这么大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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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都不会照顾好自己，连累他这几天事事不顺，压了几天的火蹭地一下窜了上来，“两天？前天晚上扭到的，这都几天了还没好？”


    程越瞳孔微沉，横了一眼苏恬，“还有，昨天早上你不是已经好了嘛，那你后来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脚不舒服不去医院，又不做处理，昨天一个晚上你都在干什么？疼着你睡的着，可我……”


    程越说到气头上头皮抽痛了一下，本能地扶了下额，猛然悟了一下，把未说完的话换了个方式继续说：“你就不能把自己照顾好，不让别人为你操心了。”


    其实，程越这话不管换哪种方式说，结果只会让听者误会他的本意。


    就像现在，苏恬非常清醒程越对她没那个意思，但他对她的所作所为很难让人不往那想。


    “老板……”就在空气凝滞尴尬间，蒋恒很识时务地插了一嘴，缓解紧张的气氛，“我们进入山路了，有很多弯道，抓紧扶手。”


    程越眼里闪烁着怒火，苏恬还是有些怕的，对蒋恒的提醒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但又想搞清楚一些事情，于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问了一句：“您这是在关心我吗？”


    程越先是一怔，随后怒不可遏地冷哼一声，声音极尽压低，语气却不怎么好，“你一天到晚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你看我有那个闲功夫关心你吗？”


    “我……”


    程越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给苏恬整不会了，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自从遇到你就没好事，你看……”苏恬的一句话变成了火药捻子，一下子把程越努力压制好几日的情绪给点着了，程越掰着手指，一个一个给苏恬数罪状。


    “嘉宝惠停车场、星韵丰泽的消防通道、那个什么酒吧，还有那个什么餐吧。”


    “对，还有医院，你说我那会怎么了就帮你去拿衣服了呢？那衣服……”程越长这么大头一次替人拿衣服，还徒手碰到了一件红色的纹围，愈发地生气，“这全是你的错。”


    不数还不觉得，这一数，苏恬发现她竟然亏欠了程越这么多，心存感激。程越这会儿是真生气了，她要是跟他对着干、对着吼，就太对不起某人那一次次的相救了。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消消气、消消气，我改、我改。”苏恬说着把右手伸到程越胸口正中位置，一边嘴里念叨“消消气”，一边在他胸口前方自上而下做着帮程越顺气的动作。


    当然，苏恬还不敢把手直接接触到程越，只不过是隔空做动作安慰而已。


    车外，远处零星微弱的光点时不时从窗外划过，光点的落差能明确此时车子行驶在山道上。近处除了车子前照灯照明的地方，漆黑一片。


    车内，光线昏暗，车子盘山而行，程越本就疲惫，这会儿盘山绕得有点头晕，又被苏恬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神经一下子绷紧，忽地用力抓住苏恬的右手腕，警惕地问：“你干嘛？”


    “我……呲！”苏恬的手腕像是被捏碎了疼了起来，她解释：“就是帮你顺顺……唔……”


    “啊……嘭……嗵……”


    苏恬说话的时候脸是看着程越的，她原本是想说“我就是帮你顺顺气罢了”，话没说完，蒋恒也不知道是怎么开车的，突然车子向右一个急转弯，苏恬整个人向左边甩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程越飞去，脸猝不及防地撞到了程越的右脸颊上。


    撞上那一瞬间，苏恬鼻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可她哪敢就这么贴着程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挣脱了好几秒都没成功把脸从程越的脸上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