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萌的心脏跳得一下比一下重，粘腻又冷涔涔的汗让她手里握着的终端蒙着一层水雾。


    褚院长还活着？！


    不。


    赵萌飞快地否定了这个答案，那晚凌晨，褚院长亲自带队去捕捉1号，后来他们便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一场大火把堕落街焚烧殆尽，褚院长乘坐的那架直升机也被烧得只剩下一个铁架。


    后来联邦派了很多人来搜寻他，都没有发现褚院长任何踪迹，就连吴邦都还怕上军事法庭老早就开溜了。


    如果褚院长还活着，他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行踪，更没有丢弃他万分看重的实验。


    赵萌感觉自己有些缺氧，她低头看着手上的终端，褚院长的信息依旧停留在距离自己不到三十公里的地方。


    去看看吧，不管怎么样去看看。


    这个大胆的念头像是在赵萌的心底扎了根，她用最快的速度看到终端定位的位置。


    这是一幢度假别墅，院子外种着一颗开了花的树，院子内有一汪蓝色的泳池，别墅里的灯都开着，站在栅栏外可以听到里面的欢笑声。


    赵萌的心慢慢沉下去，褚院长永远都一丝不苟，严肃认真，从来不会笑得这么肆意。


    里面的人不会是他，那现在又是谁拿着他的终端？


    赵萌从怀里掏出激光枪，易如反掌地切割掉门锁，几乎是用挪地靠近别墅。靠近外侧的窗户大开着，暖黄色的窗帘被风卷着吹到户外，赵萌轻轻掀起窗帘，看到室内的一对男女。


    然后把视线紧紧地锁在右侧的男子身上。


    只是一眼，她就惊愕地顿住。


    这张脸的主人在地上城曾是一名风靡一时的明星，赵萌即使一心扎在科研，也在通勤的路上看到过他的海报。


    只可惜，他红极一时后就因为心理疾病在自己豪宅中自杀身亡。


    赵萌的心跳地又重又快，几乎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手里终端上的红点就在她身侧不到几米的地方亮着。


    她死死地盯着那张脸，唯一的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


    1号！


    它绝对是1号！


    它没有死，是它杀了褚院长！


    *


    青柠实在难以用语言描述自己的心情，曾经当作梦想的别墅现在却归属于她。就像梦一样，她拉着逅一点点指自己第一次进来时被迷乱眼睛的灯盏。


    “就是这个，这是水晶灯吧，当时我还闹出不少笑话，看着这漂亮的灯快走不动路。”


    水晶灯细细的流辉落在青柠的头发丝和肩头上，温柔缱绻地像一场酣畅淋漓的梦。


    逅在这温柔的灯光下，将她耳边的头发丝拢到耳后：“你喜欢就好。”


    “我当然喜欢！而且超级喜欢！以后我可以在院子里种花吗？我想种玫瑰！”


    “好，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们是用种子还是扦插？”


    青柠：！


    逅真的好靠谱，特别迁就她，也不打击她的积极性。


    青柠低下头：“可我不会。”


    逅打开自己的终端：“没事，我会就行。”他快速浏览花卉种植的知识，厘清要点。


    青柠觉得逅对她简直是有求必应，但人的劣根性就是在于得寸进尺，尤其是从未体会到被重视、被珍视的青柠，她忍不住继续顺着杆往上爬。


    “唔。”


    “怎么了？”逅的视线从屏幕上转到她脸上。


    青柠有些扭捏，“今天走得有点累，我的脚有些疼。”


    怕他不信，青柠赶忙解释：“虽然我每天都在厂里上下苦力，但是却没走过多少路，今天难得出来玩，好像脚被鞋磨出了水泡。”


    青柠买的鞋码数偏小，走得时间一长就磨得特别疼，从前她觉得没什么，但一到逅的面前，她就觉得自己特别娇气，一点疼都想叫唤。


    逅蹲下身，把她的脚抬起，捏了捏脚踝：“是这里吗？”


    “嗯？”青柠看着她鸦黑的头顶，却感觉眼睛要尿尿了，为什么像她这种幸福贫瘠的人在被人疼惜的时候，第一反应却是想哭呢。


    可逅却极有耐心，一点点推散青柠脚踝的不舒适，对于他而言，雌性的任何小事都是大事，不能好好照顾好自己的雌性，对于鲎而言简直是一种耻辱。


    突然一股熟悉，令人讨厌的消毒水味萦绕在附近，他抬起头，眼睛盯着窗外，眸中有荧蓝色的光辉在缓缓流动。


    青柠发现逅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严肃，脸色也很难看，眉头紧紧地皱着，目光流露出厌恶。


    厌恶？这个词在逅的身上出现就很奇怪，青柠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毕竟今天已经花了逅很多很多钱了，现在还在故意作。


    青柠刚想说，要不算了吧。逅就停下手，牵着青柠准备往房间里走，很突兀地说：“今天也累了吧？先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看来她真的惹烦了逅，青柠刚要为自己的无理取闹道歉，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女声：“别动！”


    青柠特别好奇，还没转过头，就被逅捏住后颈。


    在这个时候，逅身上的体温格外的低，奇异的温度已经超过了人类的正常体温，而他身上也开始散发出一种可怕的变化，青柠脑袋依旧是懵懂的，但身躯上的毫毛已经预知危险般都竖了起来。


    逅看着赵萌，依旧是难得的好脾气，温和的说：“有什么事，我们等会说好吗？我女朋友困了，我先送她去休息。”


    “女朋友？”赵萌忍不住讥笑，“你怎么敢？”


    逅的脸色变得格外差，青柠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还没扭头，逅就伸手准备抚过青柠的脑袋，下一秒却被激光枪切掉。


    逅修长的手掌“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红色的血从伤口飙射，溅在青柠的身上，青柠瞳孔放大，吓到几乎没有呼吸，她下意识伸手去找东西给逅包扎伤口，却发现他伤口中的血颜色越来越深，血流越来越少，最终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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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蔓延出些许深蓝色的水渍，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痂。


    在伤疤上，有些许肉芽在缓缓蠕动，细细一看是缩小版的五指和手掌在生长着。


    逅脸上的温和一扫而光，他平静地扫过青柠惶恐的脸，扭头，这具身体的骨架突兀响了一下，他抬起下巴，眼神轻蔑又冰凉，赵萌对视上这么危险的视线，骨骼不由自主地开始战栗，即使这样，她还是大喊道：“离它远点！它是个怪物，会杀人，吃人，披着一张人皮哪怕伪装得再像，怪物终究是怪物！”


    青柠看着又一条激光线射入逅的身体，好像在呼应她的话，他的皮肤上有若影若现的坚硬甲胄，复杂的青灰色纹路在他脸上出现。


    赵萌看到1号即将露出原形，忍不住大叫道：“它是我们研究院的试验品1号，是他杀了我们所有的研究员，逃到地下城，现在它又杀害了我们的褚院长，还拿着他的终端任由挥霍。”


    她死死地盯着逅，要将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


    “女朋友？哈，像你这样的怪物，连人性都难以理解，怎么配拥有人类的感情？”


    逅控制不住身体的变化，在听到赵萌的声音，他心情如同平静湖水下蔓延的岩浆，顾不得再在青柠面前伪装，吐出蛛丝，将赵萌围困住，在一点点收紧束缚，如同勒死一只令人讨厌的苍蝇一样。


    赵萌圆鼓鼓地瞪着双眼，即使肺部要被挤压得没有一丝空气，仍嘲讽：“你以为会有人喜欢像你这样的怪物吗？真、真恶心，不过只是一只难看的甲壳虫，哪怕......”


    还没说完，赵萌就被蛛丝挤爆成一堆肉泥。


    红的血肉，白的骨髓溅洒到到处都是，逅不敢回头去看青柠的表情，他背对她，紧盯着地上的肉糜，“这里弄脏了，我以后再送你一栋房子。”


    他不敢回头。


    他在青柠的印象里，是一个温和的，温吞的，甚至有些文瘦的形象。


    而现在，他好不容易伪装的人设，被戳破了。


    没有人会喜欢上一只鲎，因为他们分属不同的物种，逅从一开始才知道，所以他才会离去，再以人类的身份接近青柠。


    但现在这种可怜的伪装，再也不存在了。


    青柠会怎么样？


    是讨厌，恶心亦或是难以接受。


    逅觉得奇怪，他低下头捂住自己胸腔里的这颗伪装成人类心脏的器官。他明明没有人类的情感，为什么还会在这一刻感到惶恐和害怕？


    他明明没有吃苦涩的食物，却在想到青柠可能厌恶自己时，从舌根蔓延出苦涩让他难以吞咽，难以呼吸。


    这世上明明没有他害怕的敌人，他的身后站着他最爱的爱人。


    她脆弱，纤弱，细腻的脖颈握在他手里轻轻收紧就能断掉。


    明明这般弱小的人类，他却感到害怕，如临大敌。


    甚至他如今懦弱地不敢回头，他害怕看到她厌恶的眼神，那是比刀枪更锋利、更致命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