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勇存愣在原地，不知道是梦还是醒。原本是要和她一刀两断的，再不济成为敌人也好，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灰飞烟灭的局面。


    前一天还在眼前浅笑顾盼女孩，就这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连灵魂都不曾感知一点。


    他听胡姬说过，兽穿人衣，魂魄即是肉身，一旦肉身死亡，魂魄也消失殆尽，不会入轮回。


    可胡姬也不知道没了法力的维持，夺舍的妖兽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一股强大的情绪充斥在他心里，撑得心脏几乎炸裂开来，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用手捂住胸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的大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手竟然湿了……


    初秋的风吹过松柏林，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恋人间低声絮语，又像故人轻声叹息。


    ……


    胡日煌手中拿着黄金扳指，在思索着茜雪最后的话。


    “地狱之门的钥匙，一旦打开地狱之门，将是阴阳颠倒、人间浩劫……”


    既然是“地狱之门的钥匙”，那这地狱是阴阳子所谓的那个九幽之地吗？如果是的话，原本已经有了九幽守将，这钥匙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如果不是，那地狱之门又是什么？


    既然这钥匙不能帮助夺舍的妖兽恢复法力，那茜雪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无数个问题困住了胡日煌，似乎每个疑点都相互联系，可他又不知道这联系在哪。


    而且冥冥中，他似乎感到有一只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有一种强烈不好的预感徘徊在他脑子里，如大云压顶，甚至世界末日般沉重，挥之不去。


    就在胡日煌对着黄金扳指冥思苦想的时候，朱勇存再次回到了公墓的小山坡上，默默无声，就那样坐着。


    此时天已大亮，一轮红日斜照在他身上。面向朝阳，他却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


    胡姬和吴音分别坐在他两边，没有说话。似乎此刻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兄弟，对不住，怪我对夺舍所知甚少，不然……”胡姬对茜雪的死丝毫不觉得悲伤，可看到朱勇存难过，心里难免愧疚。


    “夺舍即夺命，不怪你，是她命该如此，也是我们有缘无份……”


    胡姬在出马仙中长大，见朱勇存沉默不语，只当是他死了“配偶”难过。他自己没有找过雌狐狸，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一旁吴音却知道，此刻的小朱心情很复杂。有对爱情求而不得的怨，有对茜雪死的悲伤，也有对她欺骗后的恨，还有对其身世的可怜……


    “小朱——”吴音轻轻唤了一声。


    “人世间，很多东西都可以通过努力去把握，唯独机缘不能。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出现了不合适的人，即便是缘分，也只能算孽缘。”


    “看似郎情妾意的爱，未必真的是合适的，也未必能有善终。反观世人，又有多少爱情能够开花结果呢？”


    “况且——”吴音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她所有的磨难都和你无关，甚至这些磨难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骗你。一颗棋子，必要的时候自然会被丢车保帅，没用的时候也会被抛弃，运气不好的时候也会丢了。”


    “一味地沉浸其中，只会颓废下去，甚至会丧失自我。跳出来，也未尝不是一次成长。”


    吴音渐渐说不下去了，虽然年岁见长，可她自己也没有过感情经历，这些话她自己都觉得不痛不痒的。


    可让她意外的是，朱勇存竟然回应了：“这些我知道，我只是有点不开心……”


    太正常了，对于当事人来说，如果能若无其事，那才是没有感情麻木不仁呢。


    “我相信你，也相信时间。或许过段时间你就会变得不那么在意了，到时候，我们又可以收获那个活蹦乱跳地小朱了。”


    “是啊，傻大个你还不明白吗？法师有了这些叽叽歪歪的爱情，就有了致命弱点，出招的时候都会影响速度。你瞧瞧你谈个恋爱，差点把老大的小命谈进去，还是跟哥一样打光棍吧，别老想着那俏妹了。”


    胡姬话糙理不糙，朱勇存无奈地瞪了他一眼。


    “别老教育我，哪天你碰上个母狐狸，把你哄得五迷三道的，你再来跟我说打光棍的事儿吧……”


    说着，站起身来拍拍屁股。


    “切——哥见过的母狐狸比你吃的饭都多，才不稀罕呢，狐媚术也就对你这种没见过母的二愣子管用……”


    “你一千多岁连恋爱都没谈过，还说我？难不成你喜欢男人？”


    朱勇存装作紧张地样子两手抱胸。


    “去你的——哥就算喜欢男人，也看不上你这样的……”


    三人调侃打诨，朱勇存渐渐从刚才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你们看庞哥在干嘛？”吴音眼尖，用手一指。


    几人远远看见胡日煌登上了最高的那座山，正四下眺望着。


    “不知道哇，在看风景咋滴？”


    “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们一块去帮着找找……”


    三个人身影如飞，很快来到了胡日煌的身边。


    “庞哥，你在看风景吗？”朱勇存上前问道。


    胡日煌专心看着四周，早已发现三人来到近前。他转头看着朱勇存，看他完全和昨夜判若两人，心底一阵阵欣慰。


    “昨晚赵正打过电话，说这几天突然去世的人多了起来，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地缝，还有黑气冒出来。我来高处看看这驳口市有哪些异样。”


    原本胡日煌是可以御风站在高处看的，可这里人多眼杂，只好爬到这山顶上来看。


    这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了，七宝山殡仪馆就在不远处。早晨的阳光给小山、墓地都镀上了一层金黄。


    “这几天不是死得人一直很多吗？甚至还发生了灵异事件，不是那——”吴音看了一眼朱勇存，说：“不是茜雪搞得鬼吗？”


    胡日煌微微蹙眉，一边思考着，一边说：“从我们回到驳口市，死得人就突然多了起来。难免会把这些和茜雪联系在一起，可是，昨天今早又死了几个，还都是年轻人。”


    “这些人意外身亡，多半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是想吸取那生人气罢了。只是这山里出现了地缝，这问题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