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存看了许元一眼，用眼神和脑袋微微示意，转向时易确认，28岁的许元也进了她的梦？


    时易看懂夏存的意思，点头肯定她的猜想。


    夏存对没说出“滚”字的17岁许元，还能勉强平心静气说几句话，对28岁的许元，她理都不想理。


    她脑子里还在想时易奶奶的事，老人家在她梦里不会生病，说明梦里和现实发生过的事并不是一比一对应。


    还是，因为这是她本人的梦，她非常期望的事就会真的发生？


    夏存目无斜视，直接路过许元，跟时易一起往大厅门口走。


    奶奶做完检查就回去看摊子了，只留下他们两个在医院等报告。


    “夏存！”许元在她背后高声叫她。


    许元怎么28岁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说话做事根本不看场合。


    大厅的人都在往这边看，夏存装作没听见，下意识快走了几步，太丢人了，许元总是能做出让她丢人的事！


    只要她不理他，别人也不知道她是夏存。


    走出大厅，重见天光。


    许元拽住夏存的胳膊，逼迫她转身面对他。


    “放开我！”夏存想抽回胳膊，却怎么也抽不动，“你想干什么？”


    “你理理我，夏存，我只是想让你理理我。”许元主动放开夏存的手，时易见状也停下想要阻拦的脚步。


    她看着许元可怜兮兮的表情，如果是以前，她会被他骗到，但现在还用这一着，他该不会以为28岁的她还会为他撒娇卖乖的样子心动吧？


    “当初不是你让我滚的吗？”夏存讥讽道，“怎么，是我滚的姿势让你不满意了？”


    许元一时目瞪口呆。


    他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夏存的内在灵魂是28岁的夏存！


    他就说上个场景他怎么不是她男朋友呢，现在都说得通了。


    “我错了，当初是我做错了。”许元不想让夏存误会他，忍不住辩解，“可我当时还不懂事，家里又遇上那么大的事，我一时调整不过来状态不是很正常嘛，你为什么不能多体谅我一点？”


    夏存气笑，许元到底是在道歉，还是在为自己开脱？


    “你不觉得你十年后的这种道歉，就是一个笑话？”


    “你不会做错事吗？你就没有做错事的时候吗？做错事难道就要永远被钉到耻辱柱上？”许元被夏存的表情刺痛，垂在腿侧的手微微颤抖，“做错事的人就不值得再被原谅吗？”


    他也不想做错事！他那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早就后悔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他只喜欢过夏存一个人，他真的只喜欢她，他从来都没喜欢过别人。


    别讨厌他，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只要别讨厌他。


    做错事的人就没有资格求个改正的机会吗？


    许元挺直的腰背变弯，低着头，眼泪砸在地面，不敢让夏存发现他的软弱。


    听上去倒是振聋发聩，夏存不明白，他如果真觉得自己做错了，需要过去整整十年才来道歉？


    “许元，你自己原谅你自己就够了，你不需要我的原谅。”但夏存有些累了，不想跟他纠缠，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远处的虚空，“但如果你真的需要，那我接受你的道歉。”


    没关系，她早就不在乎了，十年没联系，许元在她生命里早就失去了一切意义，没有爱也没有恨。


    比起爱恨，她可能更在意对错。


    可对一个无关痛痒的人，她连对错都不想跟他争。


    说实话，许元进入她的梦实在出乎她的意料，时易是H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她那具身体应该就在他的医院，他想入梦了解下她的情况，她并不意外。


    许元进入她的梦，不会就是为了18岁的自己，来指责她当初不够喜欢他吧？


    他为什么不爱她，为什么分手之后再也没找过她，她到底哪里做得还不够好，是她跟许元分手后的那几年，她经常拿出来折磨自己的几个问题。


    如果许元是在分手后挽留、道歉，哪怕是现在这种推脱式道歉，恋爱脑的18岁夏存可能都会原谅他。


    可十年后，她的恋爱脑早就被现实磨没了。


    不然她看到时易那个微博账号的时候，她怎么会忍住不跟他复合呢？


    他明明给的是让她随时确认他在不在的方法。


    那时候爸妈闹着要去疗养院，还不想自己出钱，话里话外闹着让她出，夏也状态再次陷入低谷，又开始出现自杀倾向。


    她家里的事和单位的事两头堵着她，她莫名其妙的高自尊和强责任感决定了她不允许人品差、爱开黄腔、眼神会在女性下属身材上游移、爱画大饼且无专业能力的男性领导单方面决定她的未来。


    她处理完这些，剩余的精力没办法维持住之前的形象，时易越好，她就越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不好。


    “你还是没有原谅我，对不对？”许元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他的心狠狠往下坠，原来心脏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存在，明明他比时易用了更多时间和努力证明自己，才能重新站在她面前，可她却一点都不想了解。


    “如果你爸妈给你道歉，你会原谅他们吗？”夏存以问代答。


    许元脊背僵直，想到他这些年遭的罪，完全说不出原谅爸妈的话。


    “主动道歉不等于可以获得原谅。”时易把几张报告放进片子的袋子里，“夏存，你先走，我跟他聊聊。”


    *


    时易顺着臭味，把许元带到小巷子里吃臭豆腐。


    “你是来发表获胜感言的？”许元靠着墙，一边拿着小碗吹凉气，一边盯着时易。


    “没有。”时易也拿着推车上的小勺子，正在给自己的碗里放辣椒，“她不是比赛，也不是战利品。”


    “她跟你分手，你怪过她吗？”


    “没有。”时易摇摇头，“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


    许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话什么意思?她跟我分手就是我不对，跟你分手就是为了你好？


    “你们两个为什么分手？”许元看不惯时易那张宠辱不惊的脸，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时易微微一笑，拒不回答，“与你无关。”


    “那你到底叫我来干什么的？”许元愿意跟时易讲话的唯一原因就是为了夏存，“你知道让她醒来的方法了？”


    时易点点头，眼神坚定地说：“你把袖子撸起来，像我这样。”露出两个胳膊肘。


    许元虽然疑惑，但是出于对时易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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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神莫名其妙的信任，他也乖巧地露出了自己的胳膊肘。


    “在此之前，有个问题要问你。”时易淡定地吃了一口臭豆腐，“刚才转换场景之后，你有没有感觉有五分钟的时间倒置，就是有五分钟的人事物重复了两遍？”


    怕许元听不懂，时易还用不同的表达方式说了两次。


    “没有，你问这个干嘛？你那边出现了异常？”许元也跟着吃了口臭豆腐，他不耐烦地说，“有什么办法你能不能快点说，别墨迹，大冬天的不冷吗？这里也太真实了，你看我胳膊上这鸡皮疙瘩。”


    时易用推车上的小刀在许元胳膊肘划出了一道窟窿，他的血立马顺着胳膊倒流到他白色的羽绒服上，十分触目惊心。


    然而时易淡定自若的样子像是他刚才只是在橙子上划了一道窟窿。


    “不是，你在干嘛？”许元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身上划了一道口子，可他居然一点都不疼！搞得他都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反应，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难道这样就能救夏存？“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


    这人知不知道只要自己给他一拳头，他就能晕过去。


    “谢方原说，辅助者受伤了就会被强制召回。”时易好心解释道。


    “那你还让我受伤？”许元也想起来这一条注意事项，“我受伤，对让夏存醒来有帮助？”他对时易的人性还抱着希望，暂时愿意相信他能说出一些三四五六来。


    “我故意的。”时易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假笑，“你的存在会让夏存不开心，你离她远点。”


    “你故意让我被召回？”许元不可置信，他怀疑他耳朵出了问题，“你吃什么飞醋啊？夏存都对我那个态度了，你还吃我醋？多一个人在这，不是可以多一个人帮夏存醒过来吗？”


    该吃醋的是他才对吧？他为了夏存忍了那么久时易，他说什么了？


    “每次你一出现，夏存的心情都会变差。”时易收回笑容，正言厉色，“滚！”而且夏存根本不想醒过来。


    夏存就是脾气太好了，许元那种推脱责任的道歉，她都能好好听完，没有把这声“滚”还回去，那他来替她还。


    时易跟夏存在一起的时候就发现，她的睫毛会随心情变化而变化，好的时候睫毛卷曲上翘；不好的时候睫毛直直向下，会遮挡眼神光；不好不坏的时候睫毛向前，不会遮挡眼神光。


    即使夏存大部分时候做到心情不外露，不会把自己的坏心情发泄在别人身上，可眼睫毛的形态会出卖她。


    许元出现的时候，她的睫毛不再卷翘也不再向前，说明她的心情很差。


    “滴——滴——滴——”


    “卧槽！”28岁的许元从病床上醒来，他双手重重地拍床，“时易那个神经病！他有病！有病！”


    “嗯？我怎么在这？”17岁的许元回归，看着胳膊肘上的伤口惊疑不定，“我这伤口怎么回事？”


    时易等到他想看的画面，心满意足地呢喃道：“新生科技。”


    小巷的时间倒转到五分钟前。


    “卧槽伤口怎么自己好了？”许元靠着墙，把衣服撸到手肘，又快速把衣袖拉下来，“难道我刚才出现幻觉了？”


    时易自顾自往臭豆腐碗里堆辣椒，一抬眼，就看见夏存出现在小巷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