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后宫之首,一国之母,怎么远离宫中?


    皇后问:“明灯大师,宫中怨念之气不可驱?”


    明灯大师反问皇后:


    “娘娘以为可尽除之否?”


    皇后沉默了。


    后宫只要有人,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纷争与冤孽。


    皇后决定在慈光寺住两个月,期间早晚诵经休养。


    两个月后,精神和面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离开寺庙前,她给慈光寺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多得都够再建一座小庙了。


    明灯大师给了皇后一个平安符。


    那平安符像一个锦囊的形状,表面凸起,里边像是装了什么东西。


    “娘娘贴身佩此平安符,其可护心神安定,然,切不可再沾染冤孽煞气。”明灯大师嘱咐。


    皇后向明灯大师道了谢。


    回宫的路上,皇后打开平安符,见里面是一颗珍珠大小的石子,洁白如霜。


    她握着平安符,只觉心神舒畅。


    “嬷嬷。”皇后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尤嬷嬷:“娘娘吩咐。”


    “传本宫的旨意,给慈光寺的香油钱再翻一倍。”


    “是,娘娘。”


    皇后马车的后面,跟着太子的马车。


    慕容禛手里拿着书卷,眼睛却看着车帘被风掀起的一角,有些出神。


    长了一岁的慕容禛比去年多了点心事。


    他有一些不想回宫。


    之前听说母后也要去慈光寺祈福,慕容禛坚持也要去。


    这一行为被有一些官员大赞特赞,说太子仁孝可嘉。


    可慕容禛真实的原因很简单,他只是不想去礼和殿念书,找个别的地方避一避罢了。


    当初是他自己提出要和其他同龄宗室子弟一起念书的,可现在他后悔了。


    以前一个人念书只是有点冷清寂寞而已。


    一起学习的人多了,却出现了一个更可怕的问题——


    他不如旁人。


    慕容禛越学越累,花大量的时间在温习功课和练字上,可是极难从张太傅口中得到一句称赞。


    而他身边的同龄人,有几人居然比他学得更快,学得更好,其他人则和他学得差不多。


    整个礼和殿内,好像只有贪玩的慕容铭和愚笨的慕容棣不如他。


    他是太子,是理当成为第一的人。


    母后说,礼和殿的那些孩子,将来都是他的臣下。


    可现在别说御下了,他连追赶这些人的进度都很吃力。他每次表面上都装作很轻松的样子,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努力后却还表现平平的样子。


    尤嬷嬷总是喜欢说:“太子殿下聪慧过人,谁也比不上。”


    以前尤嬷嬷这么说的时候,慕容禛听着心里很舒服。


    可过年的时候,已经出宫开了府的大皇兄慕容齐入宫拜年。


    谈笑间,尤嬷嬷赞道:“大皇子殿下小时候便聪慧过人。”


    慕容禛当时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脸都快裂开了。


    大皇兄和他都是母后嫡出。


    十三岁的大皇兄名声并不好。


    听说他幼时读书的时候,读着读着,书都会读不见了。功课也从来不写。


    他被父皇几番斥责过,可是仍旧不改。


    大皇兄去年才十二岁,就被父皇在宫外赐了府邸,赶出宫住去了。


    这在大瑜史上也算头一例了。


    父皇说:“眼不见心为静,朕不想被这个孽子气死。”


    大皇兄出宫开府后,更是变本加厉地玩乐,与长安一众臭味相投的纨绔一起斗鸡走狗看戏。


    父皇已经放弃大皇兄了。


    而母后则时不时对他说:“你可千万别像你大皇兄那样。”


    慕容禛不怕自己变得像大皇兄那样,但是他有点怕,有一天,父皇和母后会不会放弃自己。


    车轮滚动,马车摇晃。


    大家各怀心思地回到了皇城的一片锦绣之中。


    皇后和太子去御书房给皇上请安。


    “臣妾见过皇上。”


    “儿臣见过父皇。”


    慕容宇见慕容禛回来了,严肃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皇后、禛儿辛苦了。”


    皇后用眼角余光打量着皇上,见他还是器宇轩昂,身躯凛凛,精神气很好。


    她不在的这两个月,听说皇上又宠幸了两个新人。


    想到这里皇后胸口又开始有些发堵,匆匆告退走了。


    慕容禛则留下来和慕容宇说话:


    “父皇进来可好?身体无恙?”


    慕容宇眉间露出慈爱之色:


    “有禛儿为朕祈福,朕自然无恙。”


    慕容禛犹豫地开口: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是关于礼和殿念书的事情,儿臣……”


    “皇上,浔州呈上的贡品到了。”王内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往常慕容宇和太子在谈话时,都会不让人打扰,可是今天慕容宇一反常态。


    慕容宇的视线立刻转向殿外:“送上来。”


    浔州刺史顾景的折子几天前就送到了案前。


    折子上提及浔州有一村庄擅制墨,品质不输宋氏松烟墨。


    慕容宇看一眼就将此事放在了心中。


    太子见父皇转移了注意力,到了嘴边的话也就没有说下去。


    “皇上,这是浔州的黑山墨,贡上来的这一箱叫云龙墨。”


    门外两个内侍抬进来一个箱子,王内侍从箱子中取出一笏墨来。


    云龙墨是黑山墨中最名贵的品类。


    做工精致,上面刻了云纹呈祥,龙身盘旋的图案,又添加了金箔、麝香、冰片等材料。


    慕容宇让王内侍试用了一下。


    见这墨落纸如漆,墨香怡人,顺滑细腻的程度当真不比宋氏造的墨差。


    “好!”慕容宇大赞,面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喜色。


    他不是高兴得了好墨。


    而是高兴有人可以在制墨业代替宋家的地位。


    自从宋家倒了,有不少人惋惜,说没了宋家,世间再无好墨。


    宋氏以前造的松烟墨被炒到万金。


    如今,他就要让世人看看,没了宋家又如何,有人可以做出更好的。


    这世上除了真龙天子,无人不可替代。


    “恭喜父皇得珍墨佳品。”慕容禛见父皇高兴,顺着父皇的心情道贺。


    慕容宇正在兴头上,转头看儿子,更加顺眼了:


    “禛儿为朕去寺庙祈福,朕就得了好墨。禛儿果然是朕的福星,是大瑜的福星。”


    王内侍躬身笑眯了眼,也连连恭维道:


    “皇上和太子都有真龙之气,护佑大瑜昌盛。”


    慕容禛心中的那一点不安被夸赞与恭维化解。


    他微微笑起来。


    对的。


    他是上天将于大瑜的福星,是既定的储君。


    他有真龙之气护体,何须担忧自己不如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