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春野樱·哥谭

作品:《我们粉头发就是最强的

    急促的铃声回荡在寂静的实验室,维克多从堆满仪器和草稿的办公桌上爬起,他揉揉眼睛,意识恢复后激灵一下站起来,抓起手提包就往外冲。


    诺拉的紧急呼叫铃响了,她的病一定又发作起来。


    果不其然,当维克多闯进家门推开诺拉的卧室时,她狼狈地趴在床边的地毯上,止不住地咳嗽。


    他紧忙扶起诺拉,鲜红的血液从她捂住嘴的指缝中渗出。


    “那个药呢···”额头上全是冷汗的中年男人扒拉着床头柜子上成堆的药瓶。


    “···找到了!”他打开棕色的小罐子,里面却是空的。


    “别···别找了,已经吃完了。”诺拉不再剧烈咳嗽,但她的样子不像发作过去,更像是疲累到没有咳嗽的力气。


    维克多看向她,“怎么没告诉我呢?不用担心,我马上就去买。”


    他拿着药瓶,转身就要走,却被诺拉一把拉住。


    “维克多···维克多···”看着丈夫回过头来蹲下,她露出一个笑容。


    “我感觉最近看到你的时候越来越少,我病地越重,能和你见面的时候反而越短。”


    她抚摸着丈夫的侧脸,面色青白憔悴,眼中带着释然的期待。她正温柔地告诉自己的爱人,时候已经不多了,或许她们应该把最后的时光留给彼此。


    维克多抓住她的手,“诺拉,对不起,我最近没有经常陪你。但是你相信我,方案真的可行,我的研究有了很大进展,非常顺利,很快你就能在低温环境中等待救治的机会。”


    “在寒冷环境中,你的生理活动会被控制在最低的水平,类似于···一种假死状态,疾病就不会再发展下去。之后,我们会有充足的时间研究这个病要怎么治愈。”


    他拉起诺拉的双手,“答应我,再给我一点时间,等你进入冰冻状态,睡一觉醒过来病就好了,一切都好了,好吗?”


    诺拉还能再说什么,她只能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


    维克多推开药店的玻璃门,高大健壮的黑人药剂师正站在前台。


    “麻烦你,我要买这种药。”他把棕色的药瓶放到玻璃柜台上。


    药剂师拿起来瞥了一眼包装上的名称,“这个是处方药,医师的处方呢?”


    维克多摸了摸脑门,又扶了一下柜台。


    “对不起,我妻子急需这种药,我们没时间···她没办法现在去医院,她太虚弱了。”


    “这个药我们用了很久,相信我,有任何问题我们来承担,可以吗?”


    药剂师一把推回药瓶,“没有处方,不能开药。”


    “就这一次,请把药卖给我吧,下次我一定带处方来。”


    “不行。”药剂师态度坚决。


    “求求你,我妻子还在家里等我,我一定要把药带回去。”


    药剂师指着玻璃门,“出去。”


    维克多被激怒,“啪”地一声拍到柜子上。“拿药!现在!”


    药剂师放下手,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Get,out(滚出去).”


    维克多夺门而出,他在哥谭的路上走着。这座城市仿佛没有天气晴朗的时候,但是没关系,他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路旁没有尽头的高楼就像一座座直插云中的黑色墓碑,空气里随着白色的雾气飘过来一阵怪味。


    哥谭的空气走一会儿就能换一个味道,有的地方它闻起来像煤油,有的地方它泛着酸臭。


    这里遍地都是化工厂、郊区竖起一丛丛大烟囱,它们让哥谭的气味变得格外复杂,就像这座城市本身一样。


    他越走越快,前面还像一个漫无目的地幽灵,渐渐地,插在兜里的手攥紧药瓶,他的步伐急促起来,一路走向实验室。


    实验室中的灯光白地发蓝,维克多摘下围巾。


    “这么晚还加班呀,弗里斯先生。”带着粗重黑框眼镜的研究员跟他道别。


    低温实验室环境特殊,有些岗位的研究员下班出门连大衣都不用换,怎么穿来就怎么穿走。


    维克多朝她笑了一下,“好好享受夜晚生活吧。”


    他只是单纯提起了唇周和脸颊的肌肉,让这个笑容显得非常怪异。


    但是穿地圆滚滚向外走的研究员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老板对员工严肃一点实在是太正常的事,更何况弗里斯教授···哦,他现在不在大学任教职了,但当代低温学界从来绕不开这个响亮的名字,一个这么有才华的学者有点小脾气不是很正常吗?


    说回来,更何况他平时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简直是个温和的绅士。


    这位绅士在操作台前待了一个晚上,幽蓝的光和金红的火花不时跳跃出来照亮他的侧脸。第二天太阳升起时,维克多举起了世界上第一把急冻枪。


    这把急冻枪能在一息之间将人冻成又冷又脆的冰块,在这个时代简直是机械学和低温学融合的巅峰之作。没有人能够想到,电冰箱都尚未普及的时候,人类的智识能够将低温应用和武器制造拓展到这样的边界。


    可是很快,他放下枪陷入了焦躁。


    不对,这样不对。长时间的过度加班和精神紧绷让他越轨了。维克多把急冻枪放进箱子里提回家,这东西不能放在实验室,只能藏在家里。


    诺拉见到维克多时,他看起来非常不好。她知道,为了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良好的状态,他每天都要回来看一看,洗澡换衣服,其他时间基本全都泡在实验室。


    这就让他处在一个怪异的状态。他衣服整洁体面,胡子剃地干干净净,头发清爽整齐,但与此同时,脸色灰败,短短一段时间来皱纹似乎更加深刻。红血丝爬满了他的眼睛。


    这样的维克多语气温柔地对她说实验的新进展,带她去医院开处方、抓药。


    他看起来风轻云淡,也摇摇欲坠,可诺拉已经没有力气拉住他。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神经退行性疾病让她日渐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


    她很想越过肩头,摸摸维克多推着轮椅的手,但却无法做到。


    诺拉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在宝贵的零星时间里,她总记得催维克多去睡觉。


    维克多对她笑得很无奈,然后他会顺从地走向卧室躺一会儿完成任务。


    他现在不爱睡觉,准确来说,他讨厌睡觉。梦里没有别的,只有一身酒气挥舞着拳头的父亲,还有嘲笑他、围堵他、霸凌他的同学。


    他一次次从睡梦中惊醒,一次比一次害怕诺拉离开他的世界。


    爱人能提醒他休息的机会越来越少,维克多几乎开始不眠不休地连轴转。


    实验室的灯光彻夜不息,终于,第83号冷却剂通过了冷冻状态下安全升温的动物实验。


    他只要获得更多原材料就能让诺拉长久沉睡下去了,维克多激动地哭了出来。这么久了,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诺拉是他精神世界里的城堡,为他遮风挡雨,她封印了那些坏时候,有她在的时候,生活就像冰面上起舞的蝴蝶,在他最适应的世界上有着最美丽的风景。


    可是这座城堡持续地塌陷,他这个回到好日子没几天的王子又要重新去过凄风苦雨的生活了。


    他怎么能在没有诺拉的屋檐下生存?


    一条通知突然出现在他的电脑上,维克多听到提示音转过身查看,这是一条来自人力资源部的消息,通知他公司决定停止他的研究项目,资金将从下个月起不再发放。


    “为什么?!合同里不是这么写的,凭什么停掉我的项目?!”维克多在CEO办公室大吵一架。


    这只是他单方面发脾气,对面身着全套西装的精英男头发用发胶抹地光滑,散发出淡淡的须后水和男士香水的气息,他十指合拢,从头到尾都不动如山地坐在椅子上。


    “弗里斯先生,公司对这个项目有新的考虑,请你等待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我不需要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我要继续这个项目,当初我们谈好的。我从大学里辞职出来就是为了这个项目,我出力,你们出钱,你怎么能说不做就不做了?你没有权力做这样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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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EO撇撇嘴,“我当然有,”他摊开手,“这里我说了算。”


    “实话说,弗里斯先生,我们重新评估过你的项目,专家组和董事会都认为它短期内不具备经济效益。就算我们能拿到成果,很可能需要四十年、五十年,甚至更久来回本。”


    他说到这里才显露出一点真实的情绪,“回本,你知道吗?这么长的周期,恐怕我下一任的下一任退休都不一定能盈利。”


    “当然,那不关我的事,但是我的任期内,只需要赚钱的项目。”


    “如果你听明白了,门在那边,弗里斯先生。”


    维克多撑着桌子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脸,“你会后悔的,”他不断念叨着这句话向后退,“你会后悔的。”


    等他离开后,CEO耸了耸肩,按下桌上的内线电话,“一杯美式加浓。”接着用五分钟决定了今晚要跟哪位封面女郎约会。


    晚上的哥谭比白天更加危险,也更加纸醉金迷,宝马、香车、美人,富豪们拥着女伴推开酒店会所镶着金色边框的玻璃门,□□巨头端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一瓶就能换来一辆新车。


    白天街道的肮脏破败之处都被黑暗隐藏,聚光灯尽数留给精致的舞台。


    CEO在能够欣赏到城市夜景的顶楼餐厅端起酒杯,葡萄酒散发出果木的香气,刺激出充分的食欲,盘中的法国蓝龙虾和对面年轻靓丽的女子都让他有举杯的好兴致。


    他想,今晚他有足够的好食欲。


    桌上浪漫的烛台点亮顶楼的一角,向下是数十层冷硬的玻璃幕墙,酒店一层门口的玻璃门不停转动,和梦幻八音盒的乐章转出同样的频率。门里是光辉灿烂的大堂,门外的光亮穿不过漆黑的街道。


    维克多从街边走过,他带着兜帽,从旋转门中漏出来的光已经无法照亮他的侧脸,也无法再照亮他前方的道路。


    走到这一步,他胜利在望,走到这一步,他油尽灯枯。


    如果没有项目持续投入的经费,即使他将诺拉移入低温仓也无法维持。


    维克多从小就有一个聪明的大脑,他曾经觉得这是命运为数不多的仁慈,让他可以远离一团糟的生活,今天,他清晰冷静的大脑也无法为他抵抗混乱的侵袭。


    他走在这条街上,就是走着。


    他几乎带着怨恨,为什么不能给他一点好运气呢?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抬起头,头顶只有小小一块天空,他已经分不清城市的边际是从哪里开始融入漆黑的夜晚。


    无所谓,他要为自己创造好运气。


    再次打开家门时,维克多·弗里斯教授已经成为了哥谭的急冻人。


    门锁穿来清晰的咔哒声。


    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楼下有他的临时实验室,平时也兼任诺拉的临时诊疗室,现在还是他的武器存放点。


    很好,谁阻碍他的研究就处理掉谁,哪里有原料就去哪里取,事情变得简单至极。维克多脸上露出了背弃原则之人特有的冷漠麻木。


    “···诺拉女士,原因还找不到···只能暂时抑制···”


    “···他真的吗?”


    “我都不敢相信,这太超前了···”


    细碎的交谈声让维克多瞬间警觉起来,他快步走下楼推开门。


    “谁!?”


    墙边排灯有限的光源下,他的妻子正靠在躺椅上精神奕奕地拿着他的草稿跟人说着什么。


    对面站着的粉头发女人面对诺拉,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眼瞳逆着灯光反射出幽绿的色泽。


    在哥谭,被陌生人闯进家中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他今天跟大老板起了冲突。


    诺拉离她那么近,太危险了。


    维克多不着痕迹地往装着武器的箱子旁移动。


    就从这个不速之客开始,他要彻底解决这件事,为诺拉,为他自己。


    谁知那个年轻的女人举起一把枪,“如果你是在找这个,我劝你不要费力气了。现在,让我们谈点更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