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娘娘见如何都哄不好镜玄，一时气极抬手扇了下人的脸。


    清脆的拍击声让空气瞬间凝结成冰，在仆从的脸上留下深重的红痕。


    “一群废物，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下人们被吓得慌忙跪下求饶。


    “娘娘息怒！小世子非要出来，我们实在不敢阻拦。”


    巫蛊娘娘听罢，眼神忽而暗了下来，如毒蛇般直勾勾看向瑟瑟发抖的下人。


    “哦？”


    “这么说来，倒成我的不是了。”


    下人们的神色大变，仿佛魔怔了般，朝她使劲磕头，四肢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有条绀紫色的游蛇吐出红杏，悄然出现在娘娘的身边。


    大蛇亲昵地蹭着巫蛊娘娘华美的衣裙——


    眼中泛起灼人的红光，顷刻间张开了血盆大口。


    “啊！”惨叫声充斥周围。


    被蛇拆分入腹的仆从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羡枝瞳孔骤缩，汗毛直竖——


    原以为镜玄的巫蛊术法已经足以令人毛骨悚然，但与现在相比才是小巫见大巫。


    “迟莲，今日算你走运。”巫蛊娘娘转头望向苍白的女人。


    “这次我便不同你计较。”


    娘娘慢悠悠走到迟莲的身侧，刻意压低声音道。


    “躲得了这次，你还躲得了下次吗？”


    迟莲垂眸，表面规训地揖行礼，语气却不卑不亢答道。


    “宫中自然无人敢忤逆娘娘的意思，可近来也有听闻主君要求后宫禁蛊虫之事。”


    “蛊虫伤人事小，若是不小心伤害了镜王的子嗣。”


    “恐怕娘娘也难辞其咎。”


    鲜红的指甲即将触碰到女人脸边的那刻，悬停在了半空中。


    巫蛊娘娘额角的青筋暴起，艳丽的容颜难以掩饰愤怒。


    她像块华美的孔雀石，浓艳有毒。


    “我的事不用你提醒。”


    女人将视线落回了羡枝的身上，蹙眉开口道：“我怎么把你忘了。”


    “哪来的奴婢竟敢如此大胆？”


    “把她带回去好好规训。”


    羡枝下意识地向后退步，零星踩落的碎石落入池水中泛起层层涟漪。


    迟莲挡在了羡枝的身前，低头解释道。


    “娘娘，我们宫中的奴婢惊扰了你实属不该，当由我们带回重新教导。”


    巫蛊娘娘的忍耐限度已然到了极点，指甲碾碎齑粉的声音清晰可闻。


    “迟莲，你偏要和我作对么？”


    “难道连一个小小奴婢，我都要不得么？”


    女人的眸子淬出光亮，袖中的蛊蛇跃跃欲试，紧紧盯住将要入口的猎物。


    空气凝结，羡枝自知不能再坐以待毙——


    再不做出抉择会害了所有人。


    羡枝循礼在巫蛊娘娘前跪下，刻意将头匐低，以免面目在众人前露馅。


    “奴婢忤逆了娘娘，自知已是罪该万死。”


    “只是我不该跟娘娘回宫，若要娘娘亲自规训，恐脏了娘娘的手。”


    巫蛊娘娘疑惑看向羡枝，在宫中她分明从未见过这个婢女。


    倏忽，羡枝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女人的思路。


    “奴婢甘愿以死谢罪！”


    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羡枝迅速转身，再度扑进了清池当中，沉闷的落水声骤响——


    少女任由自己的身体在冰冷的池水中下坠。


    好冷，好刺痛的水。


    向上漂浮的气泡朦胧了少女的视线，依稀能看见震惊的迟莲使劲拉住了欲图冲进水中的镜辞安。


    而巫蛊娘娘愤怒之情不减，眉目却也多了几分不解。


    羡枝静静合上双眼——


    这具身体逐渐变得轻盈，系统的提示音恍然响起。


    【温馨提示：警告！宿主即将进入濒死状态，是否即刻返回？】


    白光乍现，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


    再度睁眼时，熟悉的面目映入眼帘，羡枝坠入了镜辞安那双阴沉的眉眼。


    不知为何，少女竟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少年挑眉，单手托着头侧看向羡枝，姣好的身材曲线在薄薄的单衣里若隐若现。


    说不出口的言语又上心头。


    被压抑在了复杂的目光中。


    “镜辞安。”羡枝伸手想要抚平少年眉宇上的忧愁。


    你从小到大都是这般阴沉吗。


    后半句迟迟没有说出来，在旖旎的氛围中，少女愣了心神——


    自己好像真的被镜辞安诱惑了。


    羡枝忽觉奇怪，少年为什么看起来心情挺好的？


    少女狐疑地看向池中的莲花，发觉不仅没有重新复活，而且再次露出颓败的趋势。


    这究竟是为何？


    难道是镜辞安又对莲花动了手脚？


    但很快就被羡枝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同样的事情少年不会干第二次。


    “清枝，我来送汤药。”木门被轻轻推开，卫蓉正端着冒热气的苦药。


    感受到了屋内紧张的气氛，镜辞安却是漫不经心的面孔。


    “怎么了吗？”卫蓉凝眉。


    “卫姐姐。”


    羡枝猛然抬头，来得恰好是时候。


    少女将莲花换了个方向，展现在卫蓉和春许的面前。


    “这朵荷花快枯了，你们可知是什么原因吗？”


    春许上前端详了一阵，始终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朵花的模样倒是稀奇，宏都城中也不曾见过。”


    羡枝无奈答道：“这是宫中的荷花，据说是前朝栽种的遗物。”


    卫蓉翻阅手边的古籍，却发现并无相关的记录。


    “药方古籍中也不曾有这类花的记载。”


    “这花应是只能在宫中的池水里生长，若挪到了其余地方便会迅速枯败。”


    门后久未出声的卫衍，冷不丁开口道。


    “我曾听过坊间的传闻，前朝所遗存下的新品莲花，对水质环境极为挑剔，只有在宫中才能被养活。”


    羡枝点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清枝，这花对你来说如此重要吗？”卫蓉关切问道。


    “何不请花匠来专门料理？”


    羡枝回头望向面若冰霜的镜辞安，少年的脸上云淡风轻，如大雪之下隐匿的尘。


    “世间恐怕没有花匠能照理好此花了。”少女轻声呢喃。


    “事不宜迟，我们也该回宫了。”


    少年修长的手指揽住羡枝的肩膀，他朝少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而后一字一顿道。


    “为了救你的花。”


    马车辗转过长街，经过宫墙转角恰有黑色颀长的身影从高处跃下。


    镜玄的耳坠在光下闪烁，少年灵巧落下。


    目光却灼灼望向被挡住的马车。


    “近来你不在宫中，可是频频有谣言传出镜王被神女陷害，殒身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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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辞安神色未变，拂帘下车，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威仪。


    “为了这个女人，你什么都不在乎了吗？”


    镜玄步步紧逼，硕大的蛊蛇从他的身后涌出。


    “我现在就杀了她。”


    羡枝站在原地，杀意并未吓退她，反而少女注意到了这次的蛊蛇与往常的银红色不同。


    绀紫色的，跟巫蛊娘娘的那条如出一辙。


    那条蛇似是认出了什么，原本张开的血盆大口忽而合上，在羡枝身边绕了两三圈变退了回去。


    少女的魂魄上零星沾染了巫蛊娘娘的气息。


    “怎会？”


    镜玄不可思议望向退缩的蛊虫，它们都按照原路方向返了回来。


    无论少年如何施加命令，所有蛊虫都不为所动。


    羡枝汗颜。


    看来它们是真的都怕巫蛊娘娘。


    “镜玄，不要再胡闹了。”镜辞安垂眸，鞘中的剑敛去了锋芒。


    镜玄收去了蛊虫，勾起了笑意。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后少年轻巧掠过羡枝的身旁，低声威胁道。


    羡枝无奈地回笑，果然母子俩相同，都是让人耗费心神的性格。


    “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停下？”少女轻轻问道。


    不达到镜玄的要求，他永远都不会满意。


    “除非你死。”镜玄勾眉，挑衅式地望向羡枝。“否则这件事永远都不会了结。”


    镜辞安头疼地扶额，阴沉开口打断了镜玄的话。


    “是该做个了结。”


    镜玄诧异转头，他本以为哥哥就要回心转意了。


    却被镜辞安的下句话彻底击碎。


    “孤的大婚也该提上日程了。”


    少年的语气没有给别人辩驳的余地，他的视线与羡枝恰好对上。


    阴暗的天空落下细密的雨丝，有惊雷闪电在黑幕中乍现，冰冷的雨砸在人的身上，也坠入反复的心绪里悄然不见。


    羡枝越过被惊到说不出话的镜玄。


    直直走向淡定自若的镜辞安。


    少女踮起脚尖，揪住了他的衣领——


    镜辞安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意。


    “你疯了？”羡枝睁大双眼，力量的悬殊让她无法撼动少年。


    【系统提示：警告宿主，请及时阻止剧情更改。】


    【否则世界观将崩坏！】


    “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少女艰难讲出这句话，喉间不免哽咽。


    “枝枝，你为何不愿嫁给我？”


    羡枝的回答出乎了镜辞安的意料，她分明清楚知晓彼此的心意——


    却又为何这般决绝？


    镜玄原本以为羡枝会兴高采烈接受大婚，没想到竟然当场拒绝了他。


    镜玄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忽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面前的羡枝。


    “真是个疯女人。”


    镜辞安迟迟等待羡枝开口，等来的却是。


    “我们天生就不适合。”


    少女的声音落下，天边闪过一道猛烈的电闪雷鸣，恍如白昼，照过彼此的面庞。


    少年修长的手紧紧拉住羡枝，不肯脱身。


    盛满悲哀的眼神反复向少女确认她说的话。


    等来的是羡枝的默不作声。


    “我不信。”镜辞安缓缓开口，雨丝打湿帝王常服，他的心彻底被碾碎成泥。


    “你为何总对我...”


    “如此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