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你没有任何想解释的吗？”


    高坐台上的凉王手握金樽，怒意正盛。


    王府内所有仆从跪在地上，屏息凝神，生怕喜怒无常的王下秒就会将他们斩首。


    唯独蒋川绾没有跪下。


    风吹动女人的发髻上的步摇，露水沾湿水袖罗裙，蒋川绾不紧不慢端庄自己的衣冠。


    继而，缓缓抬眼道。


    “蒋川氏无罪，何需解释。”


    凉王冷眼旁观，露出轻蔑的笑容：“我该唤你蒋川绾。”


    “还是扶卿公子？”


    “若不是今日被府中小厮揭发渡月阁多有问题，我还要被你瞒多久？！”


    凉王上前扼住女人的下巴，冰冷的眼神中竟也有隐匿的怜惜。


    “你别以为自己是得宠的小妾，就敢做这些事情。”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不过都是仰仗着我的威恩。”


    蒋川绾听完这番话，顿感恶心难耐，用力拂开了凉王的手。


    女人眼尾通红，心中怒火燃烧，反唇相讥道。


    “我如今所有与你无半点关系。”


    “你让我无比恶心。”


    凉王恼怒自己被蒋川绾拂去面子，反手捏住了她的手腕，纵使蒋川绾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恶心？你委身于凉王府做妾时怎不恶心？”


    “这是乱世，我没得选！”蒋川绾怒吼道。


    “你们根本无从知晓一个女人要在乱世里活下去有多难！”


    “好啊，你可知你的心血早已付之一炬了？”凉王讽刺道，“我早已派人将渡月阁焚成灰烬了。”


    蒋川绾听到此话，如五雷轰顶，睁大不可置信的双眸看向凉王。


    泪水比话语先喷涌而出。


    “不过是有几分美色的妾罢了。”凉王松开手，将蒋川绾甩到地上。


    “你当真以为我会如此宠爱于你？”


    蒋川绾颤抖站起，转身用水葱似的手指擦去眼角滑落的泪，轻笑回答。


    “凉王啊凉王，你是否太看得起自己了。”


    女人即使眼眶湿红，却透出了从所未有的坚韧和倔强。


    “不过是烧了个阁楼罢了。”


    “只要我在，渡月阁就在。”


    凉王目光震惊，他原以为不过略施手段便可将蒋川绾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蒋川绾从来不是困室里的游鱼。


    “既如此，就休怪我翻脸无情。”凉王抬手示意府中小厮将蒋川绾绑起来。


    “杀了吧。”男人阖眼，神色未变。


    “这是凉王府之耻。”


    “杀我？就凭一个渡月阁就要杀我？”蒋川绾冷笑道。


    “凉王，你是被我知晓密谋造反之事，才打算对我动手的吧。”


    女人取下发髻上的银钗，垂眸双手抚摸后，又将钗狠狠摔碎成两截。


    “我替你顶下了造反宏都的骂名，我在你眼里何尝不是个利用工具。”


    “若不是你对我起了杀心，又怎会被你发现渡月阁？！”


    “我不过是你名正言顺造反的垫脚石，不是吗？”


    凉王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饮下金樽中的上好酒酿，坦然承认。


    “是又怎么样，蒋川绾，你还不懂吗？”


    “你的生死，从不由你。”


    忽而从外传来巨大的炸裂声，灼热的光芒让所有人睁不开眼睛，从结界的裂缝出现了凉王不曾见过的人。


    羡枝从结界上飞跃而下，手里握住镜辞安的剑横亘在蒋川绾和凉王中间。


    “谁说你的生死不由你？”少女轻启薄唇。


    凌冽的狂风纵吹羡枝的衣裳，少女提起长剑对向凉王，腰间绫罗翻飞，却没有往后退任何一步。


    身后的镜辞安不语，抬头望见羡枝提起自己的剑与凉王对峙。


    少年的嘴角勾起了丝笑意。


    无论羡枝要做什么，他都会陪她。


    “姐姐！你没事吧？”


    付迷津“嗖”地冲出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蒋川绾。


    “诶，你用的什么蛊虫破的结界？看起来挺厉害的。”卫衍碰了下镜玄的肩膀。


    方才镜玄轻用术式便将凉王府中的结界彻底破开。


    镜玄不屑偏身，冷声道：“这结界不过是雕虫小技。”


    平常镜玄都不惜的看眼这种结界。


    “如果不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才不会帮你们。”


    卫衍见镜玄挖苦也不生气，激动比划道：“下回也教教我呗。”


    凉王见此情状，勃然大怒斥道：“大胆。”


    “我堂堂凉王府岂是你们想闯就闯的！守卫呢？！”


    镜辞安语气平静无波：“都已经被我们解决了。”


    “迷津，我没事。”蒋川绾摇摇头，蹙眉道。


    确认好蒋川绾的安全，付迷津才抽空抬眼看向凉王，少年的怒意难耐，掏出袖口里的断刃。


    重重透黑流光的鲛纱包裹，也阻挡不了付迷津眼里浓重的恨意与怒意交织。


    他恨不得立刻上去活剐了凉王。


    “你竟然敢对我用剑？”凉王步步紧逼羡枝的剑锋。


    区区女子罢了，怎敢伤他？


    他是这丰州的王！


    镜辞安飞身而上，快准狠踏上凉王的脊背，敏捷将其掀翻在地。


    “有何不敢。”


    少年垂眸，脚下暗自攥紧了力道，痛得凉王惨叫连连。


    凉王抬头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他认出了镜辞安。


    “你是镜族那个废物质子？”


    “你怎会出现在丰州？！质子出逃宏都是滔天大罪！”


    付迷津伸出刀刃抵在凉王的下颚。


    少年语气阴沉。


    “如今是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付迷津将刀背拍打在凉王的脸上，笑眯眯问道。


    “凉王，该搞清楚状况的人是你。”


    ”我是堂堂凉王！徽帝的亲弟弟！你们胆敢杀我？”


    凉王怒吼道，惊恐状难以掩抑。


    蒋川绾冷笑讽刺道：“没了侍卫给你卖命，你不过就是个金玉其表，败絮其里的草包。”


    “姐姐见不得血腥，你说我该怎么了结你才好？”


    付迷津撕下眼睛上的玄色鲛纱，露出纯白瞳孔的双眼。


    “不，你不敢杀我。”


    凉王惊恐万分，想要奋力挣脱付迷津的束缚，终究还是徒劳无功。


    少年将凉王拖行至屏风后，惊恐哀嚎声不绝于耳。


    屏风倒映出付迷津挺拔的身形。


    手起刀落，利落地血溅屏风，哀嚎声停止。


    羡枝摇头，心想凉王果真是狐假虎威。


    失去了侍卫保护，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空壳。


    付迷津擦去手上鲜血，从屏风后走出。


    低头重新戴上了蒋川绾给他的鲛纱。


    “凉王已死，不出三日就会把消息传到宏都。”镜辞安看向付迷津。


    “若是被人追查，届时你们将再无生还可能。”


    付迷津背对众人，自顾自扶起蒋川绾。


    “不用你说，我自会带姐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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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镜玄突然作声。


    “我还没有同意让你们走，付迷津，你曾经跟我母亲的交易还没还完。”


    “我的身契已毁，你如此这般困住我，是为了追溯镜吧。”付迷津平静回答。


    “多年前你为了救蒋川绾，曾用你体内的追溯镜碎片与我母亲交换蛊药虫。”


    “那又如何，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仆人。”


    镜玄摸摸口袋，发现是空的——


    他的追溯镜碎片不见了。


    “倘若，我再交出最后半块碎片呢。”


    付迷津扯开了覆盖眼睛的鲛纱。


    “喂。”付迷津回头看向羡枝，“不过我没有打算给镜玄。”


    “你出手救了姐姐，就当我送你了。”


    “你当年竟敢背着我母后私藏碎片？！”镜玄气极。


    镜玄左眼的追溯镜碎片光芒乍现，半透月白的碎片在半空旋转。


    羡枝张开双手，碎片如道疾影，迅速飞到了少女的手中。


    与另外半片融为一体，进入羡枝体内。


    “我的另外半片，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镜玄不可以思议地看向少女。


    “是我给她的。”镜辞安半倚门栏，回答道。


    “哥哥…”镜玄泪眼汪汪，他的哥哥竟然把他的碎片偷了给这个女人！


    “镜玄，她是追溯镜的命定之人。”


    镜辞安抬眼，将羡枝护在了身后。


    还是他生生世世都要守护之人。


    “我现在就杀了她，取出追溯镜！”镜玄唤出蛊蛇朝少女攻去。


    “她消失，追溯镜也会消失。”


    镜辞安手起剑落，凌厉的剑光喝退了蛊虫。


    可恶！


    竟然还不能对羡枝动手！


    镜玄只好作罢，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追溯镜会选择她？


    “什么追溯？什么镜？”


    站在旁边的卫衍一头雾水，听不懂他们话中的意思。


    “一边玩去。”付迷津瞥了眼卫衍，冷冷道。


    “现下凉王的增兵应该都在赶来的路上，你们快跑。”羡枝握住蒋川绾冰凉的双手，说道。


    “多谢今日相救，蒋川绾感激不尽。”蒋川绾看向少女。


    “他日必回报答救命之恩。”


    付迷津与蒋川绾匆匆离去，剩余堂下众人也正打算离开。


    【系统提示：成功收集追溯镜碎片（3），目前收集进度75%。】


    【剧情提示：请宿主尽快返回宏都，收集最后的碎片。】


    “我们——”羡枝深深吸口气。


    “回宏都吧。”


    凉王府内暗处突然冲出大批朝廷官兵，纷纷朝堂前放出如雨般的暗箭。


    来不及躲藏，镜辞安反应性将羡枝护在身下。


    暗箭射穿镜辞安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镜辞安！”羡枝惊呼。


    剧烈的疼痛让少年冒出源源不断的冷汗，口吐鲜血染红了衣襟。


    “朝廷有令，捉拿罪女羡清枝！”


    何月泱从乌泱泱的军队中踱步而出，手握徽帝的朝令。


    何月泱寄出的密信顺利到何元青手中，设法让朝廷派出官兵前往丰州捉拿羡枝。


    镜玄见大事不妙，拖住了失血昏迷的镜辞安，二人双双消失在凉王府的高墙上。


    “你快跑，我拦住她们。”卫衍回头喊道。


    何月泱冷漠笑道：“急什么。”


    “你们谁也跑不掉。”


    “羡清枝，我看你现在还要拿什么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