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去看看。”谢明鸾说罢便要起身，下一瞬，棠声也挑了帘子进来，朝着床榻上的小姐福身，神情犹豫。


    “怎么了？”谢明鸾软声问道。


    “奴婢去锦树姐姐家里打听过了，她家中确无姊妹，也没人生病。”


    谢明鸾思量着开口道：“好，我知道了。”


    繁蕊和锦树骗了她。


    那……难道真让她猜中了，是阿姐有事？


    谢明鸾心里一边思索着，会是什么事，一边往厅堂去。


    到了厅堂外，她才知道，娘亲和崔夫人相携着去后院的水榭里纳凉赏花去了，这会儿是崔澹与父亲和阿兄在里头说话。


    她站在门口，食指竖在唇边，朝外头候着的人“嘘”了一声，将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谈话声。


    容熙一来，见着她这样，顿时好奇地问道：“在听什么呢？”


    她学着谢明鸾的样子往门上贴，然后纳闷地皱眉：“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


    “算了，我也没听见。”谢明鸾站直了身子，去拉容熙的手，“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玩儿。”容熙道，“我娘约了定远侯夫人吃茶，我偷溜出来的。”


    “里面是谁在？”容熙踮了踮脚，脑袋却没动。


    毕竟不是自己家里，要真探头去望，也太失礼。


    谢明鸾挽着她往外走，悄悄在她耳边道：“我爹和阿兄，还有崔家那位。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大人当然有大人的事，你关心那么多做什么？”容熙捏捏她的手，打了个哈欠，“好困。”


    她整个中午都没能睡得一个囫囵觉，才吃过饭就被娘按着梳妆更衣，也不知道两位夫人听戏，叫上她做什么。


    谢明鸾捏着丝帕为她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花：“那你先去我屋里睡会儿吧。”


    容熙歪了歪头：“你呢？你想干嘛？”她也不嫌热，抱着好友的胳膊，“快说快说，带我一个。”


    谢明鸾什么也不想干。


    今早在白马渡匆匆一面，她还没确定这崔澹到底配不配得上她的阿姐。她想问问爹和阿兄，对此人作何观感。


    容熙听她说了，猛地一拍大腿：“错了错了！”


    “什么错了？”


    “这事你去问你爹和你阿兄做什么？他们考校崔澹，顶多也只能考校他的学问，但阿鸳姐姐，嫁的难道是他的学问？”容熙这下总算明白了当初她为什么非太子不嫁，原来这人还没开窍。


    她哼哼两声：“我要喝冰镇的豆沙牛乳茶，还要吃荣记的点心，还有……”


    “哎呀还有什么，我的好阿熙，你快一并说了，我让她们全都照办！”谢明鸾着急地摇着她的肩膀。


    “没啦没啦，”容熙摆了摆手，“从来女子嫁人，自然嫁的是男子的品性。这样，你想个办法，以你家阿兄的名义约他到蘩楼，等人到了，你再让小厮传话，说谢公子来不了了。到时候你再安排个弱柳扶风的美貌女子，这不就能试探得清楚了？”


    “这不好吧……”


    谢明鸾趴在石桌上，犹豫地道：“不过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那阿熙你觉得我什么时候约他好？后天？还是明天？要不今晚？”


    容熙：“…？”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过两天吧。不过，他若当真是那等见色起意的混账东西，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


    谢明鸾鼓着脸，眼睛圆瞪：“自然是搅黄他们！我阿姐可不能嫁这种人！”


    她阿姐这样好，必得嫁一个品貌无双，孝顺爹娘，博学上进，用情专一的郎君才是。


    打定了主意，谢明鸾便先将这事压下，和容熙回了琼云阁里，一块儿吃茶说话。


    直到傍晚时候，容熙才依依不舍地归家。


    谢明鸾也被叫去前院，与崔家人吃了顿饭。


    晚间宴散，她搬了椅子坐到院中纳凉，仰头望天上的月亮，黄蒙蒙的一钩新月高悬天边。


    也不知道裴珩到韶津没有。还有十天就是端阳节，恐怕他也赶不回来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可怜。


    “小姐眉心皱这么紧，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芳尘蹲在她椅子边，拨弄着炉子里快燃尽的香药，低声问道。


    谢明鸾摇了摇头，又问她：“你可知道从定京到韶津，要走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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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奴婢倒听七爷商队里的慈姑曾说起过，他们当初去韶津，是先乘船再换的马车，费了将近八天才到。若是下船改乘快马，不出三日便能到。”


    三日。


    谢明鸾托着腮，眨了眨眼。


    芳尘语气里带了两分笑意，问：“小姐忽然问起韶津，是想到燕王了吧？燕王可是咱们大邺的战神，不会有事的。”


    谢明鸾眉心皱得更紧：“他就算用兵如神，但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他也是凡人，没长三头六臂，是会流血，会受伤的。”


    她说到这里，再也坐不住，起身站起来，又问芳尘：“家里有金疮药吗？止血益气的呢？还有我库房里那根老参，你去看看，有的都包起来，给他寄过去。”


    她说罢，便回房里，去窗下给裴珩写信。


    才取出信纸，把想跟进来伺候的蘅川关在了门外，谢明鸾又捏着笔杆发起呆来：她还没给人写过信呢，要写什么好呢？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写什么好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裴珩知道，她心里记挂着他，总之即便两人不在一处，她也是真真切切地将他当作家中亲近的长辈一般敬爱的。


    不管裴珩怎么想，她的态度不能变。若是裴珩人在定京时，她表现得十分热烈，人不在了，她便冷下来，想也知道，到时候裴珩回来可不会给她好脸色，那她的图谋可就要全部落空了。


    谢明鸾掰着指头算了算，差不多三五天写一封信，写个五六封，就能排满一个月的日程。她做事喜欢一鼓作气，反正这些信早写晚写都是写，不如就趁今天一口气全先写了，待后面慢慢寄出，趁早把这桩事了结了，她心里也不用一直想着。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索性深吸一口气，去书房里挪了矮凳到博古架前，踩着矮凳将架顶处的一箱旧书稿搬了下来。


    有段时间阿姐教她诗赋，还让她每日都要写小记，第二日交给阿姐检查。如果她没记错，那段时间正好是三月到六月的时节。


    后来这些小记全都被芳尘收了起来，她自己舍不得扔，也不想看，便全放进檀木箱子里，束之高阁了。


    没想到，现在还有用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