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跟着曹厂长，走进车间。


    车间里收拾得挺干净，没有裁完的布，整整齐齐摞在墙边，缝纫机擦得锃亮。


    没有存货。


    方勇和赵奇小雪，把手里东西放裁布台上。


    曹厂长给他们倒水，笑着说：“以后来，别带东西，现在厂里挣的钱，够用。都坐，都坐。”


    桔子坐在办公桌前，“曹叔，什么事儿啊？”


    “爸，借个火。”铁头跑进来，一手拿着小鞭炮，一手伸向他爸。


    方勇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给他，又不放心，干脆，跟铁头一起出去了。


    小雪说：“我也玩儿。”


    小雪跑出去。


    后面赵奇也出去，找小张他们聊天了。


    桔子喝了口水，等着曹厂长说事。


    曹厂长坐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账本，还有一摞钱，


    “昨天晚上赶了个通宵，把最后一批货做完了，今天早上发走了，一点存货都没有。


    桔子，我是这么想的，过完年，再添几台缝纫机，招几个工人，要不然，供不上卖。”


    这个，桔子同意，“曹叔，我也是这么想的。前几天黄姐打电话，说，货卖的不错，最好能添几个款式。


    咱们工人太少，能多招几个最好。另外，车间也太小了，放不下几个缝纫机，我找了片地，打算明年盖厂子。”


    盖厂子的事，桔子还没空和曹厂长提，曹厂长也是头一次听说，惊讶一下，然后笑了，


    “再投资一家服装厂也好，咱们厂子太小，出货少，影响品牌发展。”


    桔子笑了笑，“不是，我是把咱们厂子，搬到外面去。一来，对以后发展有好处，二来那边环境好一点，孩子们上学什么的，更方便。“


    外头的小张听见这话，拄着拐进来，“田设计师，你说真的？咱们要……要有新厂了？”


    “嗯。”桔子说：“明年春暖花开，厂子动工，大概半年盖好，到时候，都搬新厂。”


    小张有点激动，把这事，用手语告诉小福。


    小福似乎不敢信，愣了一下，看桔子，比划两下。


    桔子看懂了，她问的是，所有人都搬到新厂里去吗？


    桔子点头。


    小雪笑了，转身比划着，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


    大家又惊喜，又兴奋，纷纷叫好。


    可是，搬家不是小事，得征求曹厂长的意见，桔子收回目光，问，“曹叔，您的意思呢？”


    曹厂长轻叹一口气，语气里带感恩，“我替这群孩子，谢谢你。”


    “您同意就好。”桔子拿起钱，放抽屉里，接着说：


    “曹叔，我肚子越来越大，顾不上厂子，过完年，该添机器添机器，该招工招工，您多费心。”


    “放心吧。”曹厂长没再客气，看眼她肚子，“到几月生？”


    “大概明年四五月吧。”桔子摸摸肚子，里头的小家伙踹了两下。


    曹厂长说：“这孩子，是个小福星。”


    外头，“噼里啪啦”鞭炮响了半天，接着就是孩子们的笑声。


    铁头说：“你躲快点儿就行了，不用怕。”


    有个孩子说：“铁头哥哥真厉害。”


    还有几个拍手叫好。


    曹厂长把账本给桔子，让她对对账。


    桔子翻开账本，拿出计算机，和笔，把账目一一对过，一边对账，一边和曹厂长商量以后的发展。


    冬天的天，黑得早，太阳早早就落到西边去了。


    夜幕降临，空中不时炸开一朵烟花。


    “妈，妈，“铁头跑过来喊，“爸要放烟花了，看不看？”


    正好，桔子对完账了，钱和账一分不差，她把账本给曹厂长，站起来，牵着铁头的手，走到外面。


    地上摆着几个炮筒子。


    方勇蹲下，拿点着的烟卷，点炮筒子。火苗“呲啦啦”响，炮筒子里头窜出颗小火球，带着哨子似的声音，钻进云层，炸开一朵五颜六色的花。


    一朵没消散，另一朵又开了，照亮整片夜空。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


    路边音像店里，传出歌声，歌声混合着烟火香味，飘散在空气里。


    孩子们仰头看夜空，开心得一跳一跳地。


    桔子盯着烟花下的方勇，移不开眼。


    方勇一颗一颗点完炮筒，不慌不忙站起来，吹了下手里的烟。


    烟头火光一闪，和空中炸开的烟花一起，照亮他脸上的轮廓。


    眉眼俊，鼻梁挺。


    很帅。


    其实，到现在，前世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唯独这张脸，还清清楚楚地刻在脑海里。


    从生了病，这张脸就总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一睁眼，就能看见他。


    尤其最后那段日子，每次醒，都能看见他守在病床前。


    台灯微黄的光，照在他脸上，和现在烟花下眉眼，一模一样。


    “醒了？”


    “哪不舒服？”


    “饿不饿？”


    “想不想喝水？”


    他每次都这么问。


    那时，桔子意识有些模糊，记不清看到过多少次，听到过多少次。


    稍微清醒的时候，就看眼墙上的表。


    有时候半夜十二点。


    有时候，凌晨两点。


    有时候，黎明五点。


    有时候，下午四点。


    只要醒来，就能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脸。


    桔子怀疑……他根本没睡过。


    想告诉他，你赶紧去睡觉，我醒了会叫你。


    可是用尽力气，也出不了声。


    有一回，听见大夫说：“方先生，你神经衰弱症状越来越严重了，要注意身体。”


    他说：“我心里有数。”


    “我给你开点助睡眠的药，田小姐这边有护工看护，你好好睡一觉。”


    “不用。”他说：“我怕一觉睡醒，我的小桔子就没了。”


    ……


    “……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歌声中，又一朵烟火在空中炸开，方勇把烟掐灭，一抬眼，和桔子对视。


    扔掉烟，他走过来，问，“妹妹，不看烟花，看我干嘛？”


    桔子眼里闪着水光，笑着说：“你好看。”


    小嘴抹蜜，哄死人不偿命。


    左右看看，没人注意这边，方勇亲她一下，小声说：“晚上脱光，让妹妹看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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