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曼谷气温依旧不低，是个晴日傍晚。


    不多时，门铃声响。


    faye牵着sunny站在别墅外院门旁。


    自从宣传期开始，近来两人时常有联系。


    多是faye主动找她。或是学了新菜，邀请自己过去吃顿便饭，或是发来sunny的图频，yoko很喜欢sunny，隔三差五总会过去，陪它玩一玩。


    yoko以往没有经历过这种cp宣传，团内成员们两两成双，相处的花絮都是自然流露，压根不用刻意做些什么。


    是以，她并不清楚私下里要亲近到如何地步。


    和faye私下里相处时，对方总会温声询问她意见，记录的大多数照片视频，公开在社交平台上的却仅仅九牛一毛。


    还是说等以后翻出来，才更有所谓营业的效果。


    想起方才误入一条介绍营业手册的帖子。


    她对照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似乎每一点都与她们现下的相处模式吻合，却又隐约不同。


    “姐姐。”


    yoko快步过来，sunny见到熟悉朋友，打着转摇尾巴。


    “怎么不直接进来？”


    外院门的密码是自己出道日期与生日组合。faye来的次数多了，yoko之前也就顺势告诉她。


    私心是…想和女人更亲近些。


    faye笑吟吟的，“不是说好去我家吗？下次再进。”


    今晚是《Blank》首映。


    两人都特意空出时间，商量好一同守第一集的播出。


    吃过饭不久，时针挪到近八点。


    faye捧着两杯鲜榨橙汁，朝沙发上有些坐立难安的小姑娘笑了笑，“别紧张。”


    她递了一杯橙汁给yoko，举着另一杯主动与她碰了碰。


    “相信我，一定可以的。”


    离播出只剩一分钟。


    或许是亲自出演的缘故，哪怕眼下只有她与faye在，yoko坐在屏幕前时，却不自觉坐得端正，连腰身都挺直。


    像是在紧张等候观众的审阅。


    “你之前的那几部戏，也都是这样紧张吗？”


    女人含着笑意，学起端坐的姿势逗她。


    yoko下意识反驳：“才没有。”


    说罢，才觉出似乎显露了自己对待这部剧的格外不同，她又忙找补，“因为…第一次和这么厉害的剧组，还有姐姐合作，怕自己拖后腿。”


    她到底没忍住，也将faye加进这句话里。


    女人扬起眉，瞧起来很满意这句回答，揽着yoko的肩膀，让人靠回沙发上。


    “开始了。”她轻声说。


    近五十分钟的剧情，算得上长，也不算多长。


    果然不出faye所言。


    剧情刚播到一半，经纪人就给她打来电话，连声说热度涨得很快，语气兴奋，与平日的沉稳形象判若两人。


    《Blank》几乎是一炮而红，国内外的趋势上已经占了许多条话题，讨论度居高不下。


    “我本来担心还演得不好……”


    yoko长舒出一口气，下巴抵着怀里的抱枕，低头看屏幕里刷不完的实时更新。


    女人心细，一早就注意到她始终攥着抱枕边角的指节。


    “你很优秀。”


    faye覆上她的手背，安抚似地拍了拍，“该对自己有自信一些，下一集只会更好。”


    并肩在沙发上的距离自然不远。


    猝不及防地被主动触碰，yoko呼吸一滞，偏头看向她时，彼此呼吸贴得很近。


    “好…好的，姐姐。”


    近乎有些落荒似的避开女人的视线。


    视线太过温柔。


    缱绻到…她甚至有一瞬以为，对方与自己的情意相同。


    实在太明显的慌张。


    faye敛下目光，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唇角。


    第一集播完，yoko和家人报了喜，又回了几条朋友的消息，才想起来是时候起身告辞。


    faye没让sunny跟上来。


    院门外说完再见，yoko转身离开，明明已经走出几步，却又突然回过头。


    faye正立在门旁，笑吟吟地看她。


    她心神一动，冲动越过理智考量的刹那，回身抱住女人。


    木质浓香倏然漾开，随即是柔软的曲线，笼着均匀的路灯月色，女人手臂舒展，将她拥进怀里。


    “姐姐，谢谢你。”


    她不敢抬头，就着身高差正大光明埋在faye肩颈处，侧颊触及对方的肌肤温度。


    “好梦。”


    发顶被揉了揉，极轻的一句呢喃落进耳畔。


    室内一笼墨色。开了灯，依旧显得空荡。


    明明先前特意选了暖系的装修风格，可……


    yoko倚在玄关边柜上，想起去了许多次的女人住处，即便风格简约，却待起来极舒服。


    这段时日，她与faye的相处太过亲密。


    明明已经杀青，全然不用再考虑角色的拍摄磨合，faye对自己的关照却一如既往，甚至不止在一众采访镜头前。


    yoko又记起白天刷到的那条“营业手册”。


    详细到私下里的点滴细节都有所涉及，成百上千条评论都是应和，纷纷说CP里的真情侣往往百不存一。


    百不存一……


    尤其对方还是faye。


    那这种可能性，怕是千万分之一才对。


    人性并不浅薄。


    爱恨嗔痴百般情绪，哪怕仅仅是好感到心动之间，也要越过许多层心潮绵迭的变化。


    所以……或许在对方心里，自己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仅仅是合作过的演员，仅仅是提携顺眼的后辈，仅仅是对当年的照顾。


    她哪里敢奢求更多。


    可是，望过来的那些温柔目光，下意识的护住自己，一次次纵容着自己靠近，住处里有专属的抱枕和马克杯……


    yoko更分不清，究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仅凭着当年的那点情分，让faye念旧至此。


    还是…含着某种令她心颤的含义。


    她想着，该找机会问一问了。


    收到朋友的邀请时，离圣诞还有一周多。


    是自幼相识的发小，去年出了国，yoko已经许久未见过她。


    剧刚播出，该跑完的宣传和采访暂且歇下一段，知道yoko难得空闲，问她要不要来伦敦玩几天。


    “好，我待会定机票和酒店。”


    伦敦。yoko敛下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友也知道yoko不爱与人同住的性子，忍不住笑她，“你还真是一如既往，以后恋爱了可怎么办？”


    电话里一片默然。


    “？你？！”


    认识了十多年，好友对她再了解不过。


    没反驳，那绝对是有了情况。


    “不是吧？我还在看你的新剧，正嗑你和那位呢。”


    这是yoko第一次心动，不曾告诉任何人。


    家人、队友、朋友，守口如瓶地一概瞒得严实，经纪人和助理更是被她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她只是怕，但凡半点风声落进faye耳中，自己再也没了能和对方亲近的资格。


    可如今，她迫切想找个人倾诉一二。


    yoko轻叹出声，如同每一位陷进暗恋里而不得的落寞人。


    “等见面说。”


    清晨抵达酒店，一副风尘仆仆。


    经不住好友一连串八卦，yoko只来得及一边收拾行李箱，一边坦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谁照顾是和对方演这种戏？她可是faye，手里资源那么多，还需要亲力亲为到这种地步吗。”


    “这是小狗想你了吗？谁想你还用我明说？”


    好友恨铁不成钢，指尖快要戳在yoko脑袋上。


    她算是明白什么叫当局者迷。


    对面近乎明牌的特殊对待，也只有yoko这样从未喜欢过女人的性子，才能一边数着那些再暧昧不过的照顾，一边又纠结是不是自己多想。


    也不跳出局外想一想，早就公开坦明取向的堂堂影后，若不是当真有那种心思，会做出这样让人误会的举动吗？


    “你是说……她真的也喜欢我？”


    被朋友笃定了不知多少遍的言语，yoko慢吞吞地一字一顿重复，仍旧不敢相信。


    好友实在是个急脾气。


    一脚油门，风驰电掣开到当年yoko就读的中学附近，追问她当时寄宿的公寓路线。


    等抵达那处路口，又将人拎着下了车。


    与记忆里近乎一模一样的街景。


    两旁树木高大，在区区七载的光阴里并无变化，甚至那些三三两两的过路人，面容似乎同样陌生又熟悉。


    唯一的区别或许是，那年她十五岁，faye二十二岁。


    如今光阴荏苒，自己也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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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到与女人那时相同的年纪。


    “现在，拍照，告诉她，你路过了当年的位置。”


    好友见她看着街景出了神，无奈叹气。索性替yoko摸出手机，解锁，点开相机，又塞回掌心一气呵成。


    只差帮她举起来按下快门。


    新剧事宜前段时间已经谈拢，过几天开机。


    听到消息提示音，faye放下剧本，是小姑娘发来的两张图片。


    这是……当年的取景处。


    她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


    一年多来，梦见当年回忆的次数愈发频繁，哪怕大部分已经拆除，只留下一片阔开的空荡，却依旧一眼就能认出。


    小姑娘发来了两张。


    一张是站在路口，镜头对准当年的拍摄位置。


    另一张却恰好调转过来，遥遥拍摄当初她每天经过时的路口。


    “来伦敦休假，刚好想起这里。”


    “终于见到了phi当年的视角，可惜这次没有小女孩路过。”


    接连发来两条文字信息。


    语气里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分享。


    极隐晦的试探，faye看懂了。


    她抬手抚在心口处。


    越过不知多少风浪的心湖早已平静无波，此刻却极少有地，跳响到几乎从胸腔中跃出来。


    良久，情绪和缓。


    她一字一顿地敲下键盘。


    “有小女孩。这次她在镜头外，不是路过。”


    没守着屏幕等yoko的回复，faye匆匆打去电话，从对方的经纪人处问到她的住址，并让人帮忙保密。


    一边让助理替她订机票，一边收拾随身物品。


    她想见她，等不及圣诞了。


    yoko曾提过许多次圣诞节。


    从小姑娘满怀憧憬的，亮闪闪的眸子里，faye了解到这个节日在她心中的位置。甚至将节日延长到整个十二月，只为了让所有好友都能名义上与她同过圣诞。


    恰好也是迈入十二月后，她笃定了yoko对自己的情意。


    faye原本计划着耐心再等一等，有仪式感一些。


    等圣诞节那天，朝yoko坦明心意。


    她想送给她最特别的一份礼物。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她只想先见到她。


    夜幕浓垂。


    叙了整天的旧，好友驱车将yoko送回酒店时已经夜深。


    除了九点多时的那几句聊天，近乎整个白天，两人都没再联系。


    “按理说反应这么暧昧，不应该戛然而止啊？”


    临走时好友还纳闷。


    yoko摇头，“她最近在忙新剧开机，可能没什么时间，我们这几天也很少联系。”


    “下雪了。”


    刚吹干最后一绺发梢，手机震了震。


    yoko垂眼看向屏幕，是faye发来的。


    算算时间，女人过两天就要进新剧的组，拍摄地在清迈。三十摄氏度出头的气温，又怎么会下雪。


    若有所感似的，yoko下意识看向窗外。


    好友离开时，空中散落的零星雪花已然纷纷扬扬。


    窗户临着街景，层数不高，路灯的柔光上漫，与室内倾泻的暖光一道，映出窗外的漫天飞雪。


    接到电话的刹那，yoko正有些迟疑地推开窗。


    视线挪至楼下某一盏路灯旁，身影映入眼帘时，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在楼下。”


    缱绻的温润声线缓缓流淌，与室外风雪声，以及胸腔中怦然响彻的心跳，一并落进yoko耳畔。


    “可以见一见你吗？”


    女人身形颀长，怀里抱着一大捧似粉似白的花束。


    如雪松般立在风中，正微仰起头，遥遥看向自己这一方窗台，逆着光看不清神色。


    她轻声道：“好。”


    对方动作很快。


    听见楼道里传来隐约动静，yoko先一步拉开门。


    匆匆赶来的，是她暗恋已久的心上人。


    连大衣与围巾上的雪花也不曾掸落，洋桔梗上同样落了几片雪，有些消融的迹象，一并来不及擦拭。


    呼吸尚未平复均匀，女人已经扬起一如既往的笑意。


    yoko定定地看着她。


    蓦地想起年少时，在国外浪漫小说里读过的那幕：


    橘灯一盏，炉火轻曳。


    忽而门扉响，风雪夜归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