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后，课业繁重的宁平很少回家，因为上了大学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不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要好好学习才行。她是一堂课也不敢落下，一个字也不敢漏听。


    作业她不敢说自己付出的能耐有多厉害，但是凭良心说，她已经付出了百分之一白的能力了。


    她静静地在图书馆里学习着，看见窗户外的人们打打闹闹。


    陈景煊故意将严耀宸推开说道：“走开！”


    宁平歪头看着戴着墨镜的陈景煊，觉得有点眼熟，气质好独特，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了。


    她摇摇头，扶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学傻了吧，我看是压力太大了。”


    修理工敲开宁天华的家门，说道：“你好，我来修灯。”


    宁天华眨巴着眼睛和修理工大眼对小眼：“我家灯没坏啊。”


    修理工对着自己的本子问道：“1401不是这里吗？”


    “是啊，1401是这里。”


    “那不就对了。”


    修理工搬着梯子就直接进去，看了看厨房又看了看客厅，奇怪道：“真没坏啊。”


    宁天华插着腰说道：“我就说你来错了，再去问问到底是哪里吧。”


    修理工打通白伊伊的电话：“喂，你是1401吗？”


    白伊伊回道：“是我！”


    “你家不是修灯吗地址留错了！”


    白伊伊道：“一栋1401，你现在在哪里？”


    修理工问宁天华道：“这是几栋？”


    宁天华伸出手比耶，修理工一脸尴尬，抬着梯子遁逃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错了。”


    宁天华表情尴尬地送走他说道：“慢走不送。”


    修理工墩墩两步下了梯子，对着白伊伊说道：“其实这么点儿高度，可以自己弄一下的，不太难。”


    “我怕高。”白伊伊没什么血色地说道。


    修理工插科打诨地说道：“人死后都是要上天堂的，不要怕，这么点高度没什么，以后要去的地方比这可高多了。”


    白伊伊小声说道：“我要回到土里，这样才会心安。”


    修理工奇怪地说道：“你这人可真奇怪，天堂那么好的地方都不去。”


    白伊伊没再继续搭理他。


    修理工摸摸自己的口袋，发现少了一个零件，估摸着是出门的时候忘记了，他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少了个零件啊。”


    “啊，那怎么办？”


    “没事，不靠近就没事的，我改天再来给你上个旋儿，上紧就行，小问题。”


    白伊伊抬头看着白顶，不禁心里吐槽出来：“这灯要是掉下来，不就像是砸土拨鼠游戏一样吗，用一把锤子，死死地向下碾压，死得其所。”


    不过白伊伊到最后也不是这么死的。


    宁平站在家门口，深深地呼吸三口气，往锁芯里插入钥匙，开门进去。


    “小姨，我回来了。”


    她恬静地朝里面看了看，没见到宁天华的身影。


    宁平放下书包，换了鞋子，慢慢朝客厅走进去。


    客厅，一个黑色小圆柱形物体躺在光滑的白色地板表面，她好奇地紧着走过去：“这是什么东西？”她嘴里小声嘟囔着。


    宁天华打开自己的房门，看见半蹲着姿态猥琐的宁平，静静道：“回来了。”


    宁平立刻直起身子，说道：“哦，是的，这是？”


    她指着地上那团意义不明的黑影问道。


    宁天华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也是一脸懵逼地说道：“不知道啊，不过今天一栋的修理工来错了地方，估计是他丢下的。”


    宁平伸出拇指和食指，捡起来：“那我送过去吧。”


    “嗯，也是1401。”


    “好的。”


    宁平按下了电梯，她静静地观察着两部水平的电梯，思索着究竟哪一部会先来。电子屏幕上，一个显示正在上升，一个显示正在下降，上升的在低处，下降的在高处，她开始猜：“是左边的吗？”


    左边的停住，她又看向右边：“难道是这个？”


    猜到她烦了，抠着手指头说道：“唉，算了吧，爱是哪个是哪个！”


    她摊开手心，看着手里黑乎乎的零件：“这个很重要吗？”


    她不知道。


    “叮！”


    电梯门开了，宁平进了左边离窗户较近的电梯。


    按下一楼，电梯门关上，开始启动。


    她走出单元楼，走进一号楼，按下十四楼，等待电梯门关上。


    电梯缓缓启动，不知道为什么，这栋楼的气氛比起二号楼要诡异一些，大概率是因为朝向和采光的问题。


    出了电梯，宁平的肩膀抹过窗户。


    从窗户看出去，外面，是隔着围墙在外的空白大荒地，杂草丛生。


    宁平纠结了一会儿，敲了敲1401的门。


    “咚咚！”


    白伊伊好奇地问道：“谁啊？”不可能是他，他有钥匙，从不可能敲门。


    宁平不知道该说什么，对着一扇门，实在是难以吐出字来，她只是沉默。


    没有等到回答，白伊伊决定不去开门。


    宁平又试着再敲一次。


    “咚咚咚！”


    “到底是谁啊？”


    白伊伊大着嗓子又问一次。


    宁平终于接受了要对着一扇门弹琴的事实，也清清嗓子喊道：“邻居！”


    隔壁楼的也算吧，宁平这样想着。


    白伊伊还是不打算开门，问道：“有什么事吗？”


    “有个东西我要交给你！”


    隔着一扇门，里面传出来的声线实在是沙哑，听个朦胧还不真切，宁平半猜半蒙地回答里面的问题。


    听起来，像是一个稳重上了些年纪的女生。


    白伊伊踩着拖鞋过去到门前，问道：“什么东西？”


    宁平知道她来得更近了，从声音就可以判断出来。


    “我也不太清楚，我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白伊伊散着头发打开门，宁平看见了一个和嗓音并不相符的女孩子。


    她穿着宽松的睡衣，宽松的黑裤子，头发微卷，眼神怯生生的，看起来就不希望被打扰的样子。


    宁平咽了口吐沫，说道：“这个东西，听我小姨说今天师傅落在我家了，所以我给你送过来看你是不是用得上。”


    白伊伊看着面前的人向自己展开的手掌，回想起修理工师傅说的话。


    “啊，你是？”


    “旁边那栋的，也是1401.”


    白伊伊终于放下戒心，淡然说道：“谢谢你。”


    她手指轻巧地拿起宁平手掌上摊开的东西。


    宁平手掌落空，说道：“那我先走了。”


    白伊伊虽然动作轻巧，却是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宁平又面对大门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


    白伊伊却又打开门，对着宁平喊道：“那个，”


    宁平回头，看着她。


    白伊伊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给你一个东西。”


    宁平其实不感兴趣，她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什么？”


    白伊伊敞开大门：“进来吧。”


    宁平先伸出右脚迈进陌生人的家门，然后看见了里面的布局。


    里面的布局十分简单，根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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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一个家，而像一个冷库。


    宁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是极简风吗？”


    白伊伊眨巴两下眼睛，笑了出来：“不是，极穷风。”


    宁平哈哈大笑。


    白伊伊从房间内里掏出一小罐粉红色的东西，似液体非液体，反倒是半凝固的状态，透过粉色还可以看到背后的橱柜。


    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说道：“这个东西，可以治疗痛经，每次快来之前倒一滴，然后兑一杯水喝，肚子就不痛了。”


    宁平宛如见到神医：“你怎么知道我月经的时候肚子会疼？”


    当时的宁平还没反应过来，她应该问一问这是什么东西的，来自哪里，这样的话，三年后的她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白伊伊愣了愣，说道：“看你的表情，感觉和我肚子痛的时候一模一样。”


    宁平好无奈，低声嘟囔道：“不是吧，我现在不痛。”


    “那就你痛的时候再喝吧，记住了，一滴就够。”


    宁平看着白伊伊发灰的眼睛，她应该再多嘴问一问的，问她为什么眼神发灰，问她叫什么名字，问她为什么在这里？问她今年多大了？问她到底经历过什么？问问她来自哪里？问问她此时时刻在想什么。


    没有的，宁平什么都没问，她的拘谨，她的小心翼翼，她的不善言辞，她的分寸与边界感，让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好奇出声。


    白伊伊补充道：“味道会有点奇怪，实在喝不进去的话，就倒到土里，不要扬到空中，我不喜欢。”


    “土？”


    白伊伊点头：“嗯，对，倒到土里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比进我的肚子还好？”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确实是，哈哈哈，土能滋养很多东西，特别好，如果有一天，有机会，我想把所有东西都放进土里，肯定非常安详！”


    “看着天吗？”


    “不用看着天，立足就好。”


    宁平走后，白伊伊从窗户里愣愣地看着外面出神。


    跳过围墙，可以看见不属于这片小区的荒地。外面的荒地，在别人看来好像毫无生机，但是白伊伊看了就直直感觉到心安。


    混合的泥土搅拌沙黄，不含一丝嘈杂。


    宁平眼睁睁地盯着李淋搅拌的手法，这杯混合黑咖啡和冰淇淋的美味尤物，令她后背开始发毛发汗。


    李淋关注到宁平像是月经时期肚子痛得不能自已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宁平淡淡回复道：“我，有些事情要去确认一下。”


    发丝里滴滴发汗，她没什么好确认的，只是有些事情要去多管一下。


    今日的宁平手脚尤其麻利，她快速清理完毕咖啡厅里的边边角角，翻过大门口的牌子展示出“打烊”字样。


    李淋扶着宁平的肩膀，说道：“很累吧，每天做咖啡，忙的时候会慌张吗？”


    宁平拍拍她的手：“还好，不算什么。”


    她白着牙齿朝李淋笑着，两个人分道扬镳。


    她飞奔回家，几乎不带犹豫地走进一号楼，看着两部正常运行的电梯。


    她按下向上按钮，脚尖点地，一直等，等着电梯前来接她。


    一分钟了，两分钟了，还是一直没能等到电梯。


    她心里焦躁不已，手扶着一旁的门框开始感觉到一阵恶心。


    她小声看着电子屏幕：“快点啊。”


    电梯不是她的奴隶，只是一个承载者，没有时时刻刻都遵从她的指令。


    宁平越来越感觉到头晕目眩，想一头栽到地上，终于，在她失智的前一秒，电子屏幕上的数字变成了1。


    “叮！”


    电梯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