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就像与世界之间那层隔膜被撕开，有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这里是津木。”


    “是的，捡到了一个孩子……咒力总量十分惊人。”


    有人在打电话。


    “……还不知道，人还没醒。”


    对面的提问似乎让男人有点难以启齿，他卡了一下后回答：“呃，从河里捞起来的。”


    细微的窸窣声。


    即使没睁开眼睛，变得异常灵敏的感官也能让太宰治得知，车窗外的人正俯身观察他，确认他醒没醒。


    太宰治：装睡.jpg


    外面的人放下心来，继续说：“可能还是得靠五条君，让‘六眼’来看看，但是……”


    ——五条悟已经下落不明一周了。


    “知道了，我把人带回来看看。”


    又说了几句，辅助监察挂断电话，进入驾驶座发动汽车。行驶一会儿后，津木不经意间往后视镜一瞥，差点被吓得灵魂出窍。


    黑发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一声不响地坐在后座。水顺着发梢衣角淌下，在脚边汇成一滩。


    像随风潜入车里的水鬼，放在夜晚完全可以拍恐怖片的程度。


    “？！你醒了。”


    津木忙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能不能联系上家人？”


    他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递过去干净的白毛巾。


    “那个，我是东京一家宗教学校的工作人员，现在先带你去我们学校找校医看看。”


    黑发少年没有回答。


    沉默片刻，他俯身向前，手搭在椅背，食指翘起指向挡风玻璃外。不远处，黑色的结界像巨大的倒扣的碗，笼罩在林间。


    “……那是什么？”


    “你果然能看到。”


    惊讶之余，辅助监察又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


    “那是‘帐’，一种特殊的结界，普通人是看不到的。”


    太宰治：“那个‘帐’有什么不同吗？”


    辅助监察心下微惊：“为什么这么问？”


    面色苍白的少年叹了口气，像是在抱怨“好麻烦”，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解释：“捡到了落水的人，一般人都会想找警察或者去医院，你却说要带我去学校。”


    “学校是在东京？这里是从横滨到东京唯一的公路，只要开车就必定会经过这个‘帐’。”


    “你刚才挂电话前说‘明白，路过的时候会注意的’。‘路过’是指这个帐吧？说明在你们看来，这里面有很可怕的东西存在。”


    “而且从你们的态度来看，还不想让别人知道。”


    少年鸢色的瞳盯着越来越近的帐，兴味地低喃：“是什么呢~”


    这家伙，刚刚一直在装睡？！


    被他听去了多少？


    在咒术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津木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认真道：“这位……”


    “太宰治。”


    “太宰君，抱歉对你有所隐瞒，但请你相信我们没有恶意。至于这个‘帐’……”


    随着汽车的行驶，刚才的帐近在眼前。大概三分之一的路面被弧形边缘笼罩进去，普通人的车辆在其间穿行，毫无察觉。


    但咒术师的眼力能看到帐里盘踞着恐怖的力量。不时有黑紫色电流在球体表面闪过，稍微靠近都有被咒力漩涡吸进的可能。


    ——这个帐，就是五条悟执行任务并下落不明的帐。


    “这个‘帐’很危险。不过请放心，只要不随便闯进去就不会有事，”青年捏紧方向盘，“我会带你安全经过的。”


    “危险……”太宰治沉思，“危险到了什么程度，进去就会受重伤？”


    “是的。”


    里面的咒灵极大概率已经开了领域。


    可以，很好，这位少年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性。


    津木继续强调：“可能进去的瞬间就会出事。太宰君以后要是看到类似的‘帐’也要尽量远离。”


    只可惜他会错了意。


    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少年，现在好像终于提起了一点实质性的兴趣。


    太宰治：“会死？”


    津木：“会死。”


    太宰治：“真的？”


    津木：“真的。”


    太宰治：“痛吗？”


    津木：“呃……”


    谈话间，车已经行驶到了帐的边缘。辅助监察注意力集中在驾驶上，没能立即回答少年的问题。


    就在这时，他听到“喀嚓”一声，车锁被打开。


    后座的少年一跃而下，身影瞬间被帐吞没，白毛巾落到座位上。


    辅助监察：……？？？


    什么——？！


    不是都说了危险吗，这是个什么操作？！


    -


    -


    此时此刻。


    站在帐内，太宰治幽幽叹了口气。


    眼前是高耸入云的大型迷宫，天地间一片黑红的混沌。而他现在还好好站在这里，无事发生。


    说好的进来就会死呢？


    “啊啊……又被骗了。”


    ……嘛，虽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这里死亡的气息确实很重，可能死亡机制还未被触发？总之先走走看，说不定走着走着人就没了呢（？）


    “要是碰上这里的主人，还要请对方赋予我没有痛苦的死亡呢……”


    不知走了多久，踏过某条看不见的界线时，眼前骤然一片白光。


    太宰治下意识闭上眼睛，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等视线再清晰时，之前的场景已经变成了另一天地，河边草坡。


    白发少年闭眼躺在树下，墨镜推至额头，双手垫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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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姿态十分悠闲。几朵蒲公英在他身边随风晃晃悠悠。


    人类？


    就是刚才那位男人说的“五条君”？


    太宰治：“……啊，是这么回事啊。”


    他明白了。


    这处风景也是领域效果，有混淆时间感知功能。估计在这位五条君看来时间还没过多久。他身上也没有战斗过的痕迹，是在等潜伏的生物主动出击。


    很快想通了一切，也就很快失去了兴趣。太宰治平静地将视线移向闪着微光的河流。


    对方应该已经发现他了，但也没有动作。


    [垂死病中惊坐起，阎王夸我好身体]


    [垂死病中惊坐起，阎王夸我好身体]


    [垂死病中惊坐起，阎王夸我好身体]


    太宰治：？


    密密麻麻的半透明文字突然在视野里疯狂滚动——


    [恭喜你发现宝藏]


    [啊啊啊啊啊啊]


    [全体起立！！]


    [卧槽卧槽卧槽！！！]


    [我看到了谁？家人们这是真的吗？！]


    [宰！是宰！]


    [是谁疯了，是我疯了]


    [宰宰！我的宝贝！！！]


    ……这是什么，也是帐的效果？


    跟他很熟的样子，能读取个人信息？


    太宰治伸手戳了戳，指尖从文字中穿过。


    [哈哈哈哈哈宰宰在干嘛]


    [太宰先生肯定已经发现什么了]


    [哒宰：别催，剧本在写了]


    [剧本：我这就滚到太宰先生手里来]


    [太宰治：这河不错]


    [中岛敦：这河我熟]


    虽然对这些突然出现的神秘文字有一点点好奇，但很快就消散。太宰治继续最初的目的，抬腿往河流的方向走去——


    -


    -


    有一股庞大的咒力正在靠近。


    闭眸假寐的五条悟察觉到这点。


    不是咒灵，是人类。咒力很陌生，不是东京校的人，其它学校的？自由咒术师还是诅咒师？


    往这边走过来了——


    六眼将对方信息一一反馈。


    看来是来找他的，敌人还是朋友？


    五条悟动作不变，呼吸平缓，准备伺机而动。


    走过来……咦？


    等等、不是，不是来找他的吗？怎么还在往前走，那前面不就是——


    像是印证他的猜想般，响起什么东西入水的声音，随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五条悟这下再也没法装睡了。他一跃而起，看着那个泡在河里远去的黑影，瞪大了眼睛，小圆墨镜从鼻梁滑下。


    他张了张嘴。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