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油门踩死。


    看着不断飞速往后掠的街景，秦斯泽慢慢找回知觉，剧痛再次从心脏走遍全身。


    白奕在一旁无助地安慰：“老大你别急，很快就到现场了。”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除了安慰，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在直播间亲眼看着楼房坍塌，画面一黑，苏瑾悠消失不见。


    从那一刻起，白奕就知道，秦斯泽要爆发了。


    秦斯泽一直没说话，他一遍又一遍拨打那个熟练于心的号码。


    没人接。


    千篇一律的“嘟嘟”声，机械的女声“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在哔一声之后……”


    理智丢失，他终于崩溃。


    不知为何，脑海里不断浮现他和苏瑾悠的婚礼。


    在众人见证下，牧师问他的最后一句话是——


    “…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随后，“我愿意”三个字清晰地从他口中说出。


    秦斯泽此刻无比后悔。


    他怎么能说“愿意”呢？！


    他不愿意！


    不愿意死亡将他和苏瑾悠分开，任何东西都无法将他们两人分开。


    能不能将那句“愿意”收回去？


    他不要和苏瑾悠分开。


    终于，一下压抑的哭声从男人喉间溢出。


    车内很静，白奕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秦斯泽低垂着头，握成拳头的手在发抖，指骨因为用力而发白。


    白奕讶异，这个他跟随多年的男人，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竟像个无助的小孩般埋头痛哭。


    从小到大，他都没见过秦斯泽掉泪。


    一路高速行驶的车终于缓缓减速，白奕看向窗外，入目是一片瓦砾废墟。


    消防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呼啸不停。


    “老大……”


    他才喊出两个字，秦斯泽猛地直起身。


    车还没完全停稳，他已经打开车门狂奔。


    视线范围内再无其他，谁拦住他就推开谁，就算是警戒线，也一把扯开，继续往里冲。


    “先生，这里很危险，请你出去。”


    “先生你冷静点，我们会尽力抢救。”


    救援人员只当他是受困者家属，几个人上来拦住他。


    “让开！我老婆在里面！我要进去找她！”秦斯泽怒吼，声音透着浓浓的狂暴。


    双眸发红，脸部肌肉绷紧，青筋从额头延伸到颈间。


    此刻的他就是一条愤怒的暴龙，谁敢挡他，他就撕咬谁。


    救援人员被他暴怒的神情和骇人的气势镇住，一时忘了拦截。 秦斯泽推开他们，跑进废墟。


    面向街道的那面墙完全坍塌，好像被掀开一个面的房屋模型，露出内部房间。


    堆成小山的废墟上，几十个身穿橙色和土黄色制服的身影在搜索，不时叫喊：“这里有人，快来帮忙！”


    秦斯泽每次听见喊声都跑过去帮忙挖掘，见救出来的人不是苏瑾悠，心里急得比刀割还痛。


    “悠悠！悠悠你应应我！”


    白奕沉默，只知道跟着他，和他一起挖。


    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四肢着地跪在破碎的瓦砾中，用没有任何防护的双手扒拉石块和泥沙。


    这里很危险，随时有二次坍塌的风险，白奕想劝，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秦斯泽已经失去理智，只剩下本能。


    双手皮肤被石块锋利的边缘划破，他好像没有知觉一样，完全不顾流血的伤口，机械地重复挖掘、扔开，再挖，再扔……


    白奕看不下去，大声劝他：“老大你冷静点！这样挖没用，救不了嫂子。”


    秦斯泽十指抓住碎石，渐渐恢复理智。


    白奕说得对。


    不能受情绪影响，要最大限度把握黄金救援时间，冲动只会耽误救援。


    秦斯泽站起身，不顾脏污，快步走向废墟另一边。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直播中断前的画面和苏瑾悠播报的话。


    “悠悠当时在二楼楼梯口，要往楼下走，楼梯，楼梯在…”


    眼前只有坍塌了一半的旧楼，不见楼梯，想必是塌了。


    秦斯泽心脏钝痛，苏瑾悠就在楼梯，可楼梯塌了，那她……


    不能想这些！他在心里骂自己。


    他的悠悠最能干，一定不会有事。


    强撑起意志，大吼：“白奕，图纸！”


    白奕火速打开手机翻找。


    找到了！


    “老大！在这。”


    秦斯泽抢过手机，将图片放大，对照眼前的废墟和方位，判断出楼梯所在的位置。


    他快速跑过去，蹲下来，不放过任何一处细微的地方。


    忽然，他发现脚边有一处巴掌大的缺口。


    不敢贸然搬动上面的碎石，便趴下来，凑近缺口大喊：“悠悠，悠悠你在不在？”


    白奕到处喊人过来帮忙。


    秦斯泽突然噤了声，僵在原地。


    “老大？”白奕小心开口。


    “别吵！”秦斯泽厉声打断，将耳朵贴近缺口。


    废墟下面。


    “悠悠……”


    一道男声远远传进来。


    苏瑾悠认出是秦斯泽的声音，心底的希望重新燃起。


    “斯泽！”她抬头对那条缝隙大喊，“斯泽，是你吗？我在这里！” “悠悠！是我！你撑住，我现在救你出来。”秦斯泽眼眸一亮，朝身边围着的救援队高声呼喊，“就在下面！快点！”


    破裂的楼板不稳固，怕伤害到幸存者，无法启用重型机械，只能徒手挖掘。


    秦斯泽边挖边朝苏瑾悠喊话，渐渐地，底下的动静没了。


    他大喊好几下，却怎么都听不见苏瑾悠回应。


    手上动作不断加快，丝毫不敢慢下来。


    越挖，心越慌。


    他宁愿相信苏瑾悠是累了，不敢多想一层。


    突然，一名橙色衣服救援人员张开双臂拦下大家：“快停手！有发现！”


    秦斯泽马上停住，紧张地看着他。


    救援人员俯身观察一会，指着最大的那块石板：“就在这下面，快！叫消防过来，抬起这块楼板。”


    消防员快步跑来，利用工具将这块1平米不到、将近18厘米厚的楼板抬起。


    -


    苏瑾悠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


    呼吸困难，体力渐渐流失，声音也变得嘶哑。


    更糟的是，意识也变得混沌，她甚至不确定外面到底有没有人，刚才听见的声音究竟是秦斯泽，还是幻听。


    她靠坐在墙边，只能循着本能继续呼喊，声音越来越弱，绝望也从心底一点点露出来。


    “斯泽……斯……”


    不行……她要支持住。


    可她好累啊……


    在意识脱离的瞬间，苏瑾悠看见眼前那条缝隙不断变大，那一点点光也在放大。


    眼前隐约出现一只手，再是好几道人影——


    “悠悠，悠悠你撑住！”


    听到这个声音，苏瑾悠浑身力气松懈，缓缓呼出一口气，眼皮重得怎么都睁不开，再一次陷入黑暗……


    废墟之上。


    大家七手八脚用气囊和支架撑起石板，终于打开一个可容纳一人通过的出口。


    灯光打下去，秦斯泽终于看见那个倒在两块楼板之间、浑身灰沙的女人。


    也看见，在缺口打开的瞬间，她脱力垂下的手臂和缓缓闭上的双眼。


    “悠悠！”


    秦斯泽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


    不要！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千万不要……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很痛，秦斯泽努力伸直手，想把她拉出废墟。


    可怎么都碰不到她。


    “悠悠，你醒醒！我来了！求你，醒过来！”


    钝痛传遍身体之时，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秦斯泽，愿用一切，换苏瑾悠平安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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