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观昙被危险笼罩。


    一旁的宗九如提剑上前,红衣男人只是瞥他一眼,袖袍都未动,地上的浓雾便凝成触须顷刻掀翻他。


    接着红衣男人丝毫不理睬旁人,追问凤观昙:


    “考虑好了么?”


    这人只要凤观昙这双眼睛,若是不答应他,不知他会用出何种手段。


    凤观昙自然不愿和他走,可自己被压制住动不了,那边神殿三人也无计可施的样子。


    不知他们传说中的神殿大祭司人在何方,何时会来。


    “公子很着急?”凤观昙笑起来,拖延一刻是一刻。他的手掌搭上男人的左手腕,碰到的皮肤一片冰凉不似活人。但凤观昙面不改色,一副关切的样子:“怎么这样瘦,为寻这些百无一用的宝物,耽误了吃饭吗?”


    凤观昙望向他时,神色认真,静静凝视着那双令人感到诡异的眼眸,耐心等他回答。


    好像他真的在关心着你是不是风餐露宿,有没有好好吃饱。


    宗九如第十次像看尸体一样看凤观昙这小子。


    “别碰到他!那是御烛天。”辟邪神殿的姑娘喊道。


    “真的假的?那他没有提灯,还能吸人魂魄吗……”辟邪神殿那青年不可置信接道。


    三人面色凝重,那红衣白发者,能轻易让“山神”都灰飞烟灭,显然不是省油的灯。


    更何况,他像极了传闻中的众鬼之主御烛天,虽不见他亮出法宝,但瞧他样貌气势八九不离十。


    他们担忧时已经来不及了,红衣男人被触碰到,反手紧扼住凤观昙的脖子。


    几人近不了身,投去焦急的目光。


    凤观昙还没挣扎,束好的长发就彻底散落开。


    出乎意料的,御烛天将手松开。他愣愣看向凤观昙,缓了缓才想起这人问了他什么。点点头,好似被迷惑一般,应了声:


    “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就出问题。你饿了么?”


    “这是美人计吧?真这么好用?”宗九如身后传来属下的嘟哝。


    凤观昙也很意外,自己是将耳坠露了出来。


    可明明还没有催动它啊。


    御烛天径直伸手拨开凤观昙散乱的头发,露出那枚做工粗糙的耳饰。


    他的眼神烫的惊人,直直望向凤观昙,用他完好的那只手捉住凤观昙的手腕,像是生怕凤观昙跑了。


    凤观昙不明白御烛天为何态度变了,他被抓得有些疼,蹙起了眉头。


    御烛天连忙松开手。


    不止手腕,方才扼住他时,御烛天指尖戳破他柔软的皮肤,在脖颈留下了几道骇人的血印。


    御烛天拨开凤观昙的领口,失措地盯着那血印看了半天,脸上是与他惊人的力量毫不相配的紧张。


    他稍一思索,伸出手,指尖点了点自己一侧胸前尚未愈合的伤口。伤口被他戳碰,流出新鲜的血。


    他扳过凤观昙的脸,指尖蘸着那红色,轻轻点在凤观昙额角。


    凤观昙要躲,肩膀却被牢牢按住,根本动不了。


    只能任由对方捧着脸,在周身微凉的薄薄黑雾里,看他小心翼翼不知在自己脸上描摹着什么。


    专心阻挡的触须,比四处攻击的竟还要难缠。宗九如几次努力,手中的剑终于越过黑色的触腕探了过来,他属下的青年与姑娘连忙上前助阵。两人对敌时,变得默契了几分,可惜在御烛天面前无济于事。御烛天只用一手将他们掀回地上,冒出地面的触腕接着朝两人缠了过去。


    他头也不抬地继续手上的事,凤观昙能感觉到指尖从额角一直描绘到眼尾,似乎就快完成。


    正在这时,一阵狂风裹挟着磅礴灵气,突然袭来。


    一只花青色的蛇尾猛然从御烛天身后窜出,紧紧绞住地上飘摇的大半黑色触腕。


    一击即中,若非极富经验,便是蛰伏已久,莫非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


    辟邪神殿的几个神官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道:“大祭司!”


    可是地上漆黑的触腕完全是浓雾所化,一下子就被打散了,那条蛇尾拍空在地上,震得四周地面为之一动。


    御烛天身后的黑雾几乎是瞬间就再次聚拢成一条触腕,朝着蓝色巨蛇纠缠上去。


    “让让让让,我来也!”


    旷渺中传来聒噪的男声,一个蓝袍青年从天而降,将一纸符咒拍在两人面前的地上。


    话音未落,地面升起一道惊人的蓝色火焰,御烛天黑雾凝成的触须竟也被点着。


    御烛天最先将凤观昙拉到身边,随着指尖点落最后一笔,他伸出骨手从黑雾中摸出一盏白骨雕镂的八角宫灯。


    琉璃灯壁里有萤火般微弱的一点残光。


    他挡在凤观昙面前,如舀水一般,提着灯笼迎上焰火的流向,将蓝色火焰尽数收在其中。


    接着将灯往前一送,袖袍飘飞,灯中火焰反朝巨蛇吹了出去,星星点点落在蛇身上。


    那蓝袍青年猝不及防,蛇身一沾火,痛得扭曲翻滚,像一条绸带在地上乱飘。


    御烛天转头对凤观昙说道:“外面危险,与我回去。”


    他声音清冷,语气却温和。


    凤观昙只见着这大祭司似乎也胜算微薄,但总算有机会脱身。


    他一步退到上前拉他的宗九如身边:


    “最危险的,不是你吗?”


    御烛天转头望他,愣在原地。


    因为凤观昙的一句话,御烛天耽误了出手。


    蛇头摆到御烛天跟前,猛然朝他张嘴,尖牙咬住最结实的一只触腕。


    既生着可怖的毒牙,想必这条蓝蛇剧毒无比。


    这次那些触须没有变化,毒液开始腐蚀它,从蛇牙撕咬处冒出一阵蓝烟,将它灼烧出一个缺口。


    接着蛇尾一摆,竟直接扫断了它们。


    御烛天不甚在意地移开目光,满眼复杂望向凤观昙。


    但越是受伤,越有更多触须从浓雾里探出,宗九如神色大变,带着凤观昙躲得更远一些。


    御烛天垂下眼。


    几乎是顷刻之间,那些触须摇动着消散了。


    御烛天的身影也一道融进黑雾中:


    “我还会来找你——”


    众人惊魂未定。


    那红衣身影已消失不见,黑雾被风吹净,只留下凤观昙还在原地。


    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凤观昙鼻端的木香未散,冰冷的骨节留在他皮肤上的触感仍在,从额角到眼尾那点温热的血迹变得凉凉的。


    凤观昙在想,自己方才故意问出那句话,自然是想赌御烛天生出些破绽。


    可御烛天最后看他的那道眼神,变成一团棉花挤在心口,竟让初次见他的凤观昙有些失神。


    “喂喂,你还好吗?还活着吗?我叫乐无缺,你看我眼睛,想不想得起自己的名字啊?”从天而降的青年朝凤观昙走来,晃晃他的肩膀。


    “咳,有没有镜子?”凤观昙被他晃得咳嗽,抬头看到面前凑来的一张俊脸,想起关心御烛天对自己的脸做了什么。


    “我说你,我可是救了你,咱俩第一次见面你不关心我,去关心脸?”乐无缺一边埋怨还是一边低头从身上挂着的一串桃木、玉佩、绳结中拨弄,真找出一小块方镜,递给凤观昙。


    “看到你格外俊朗,想起自己的脸也要好好维护。”凤观昙如实回答,竟让乐无缺安静了一霎。


    凤观昙将镜子接来一照,他的额角勾勒着龙飞凤舞的字画。


    还以为是要给我添点妆容呢,倒只是个符咒。


    血色给他的脸添了几分艳丽,无论这是什么东西,都还是先擦掉为好。


    凤观昙垂着眼睛,用手背蹭了蹭,又将即将滴落到眼中的血珠擦掉,道了句谢,把镜子还给乐无缺。


    宗九如这时才赶忙向乐无缺描述道:“那御烛天出手相助,并在他脸上画了一道符咒。”


    “那叫出手相助?”青年高声:“他那是打劫吧!”


    “没有。”宗九如从拿出袖中的花枝簪子,“他没有拿,锦雀大人的法宝还在这。”


    乐无缺扫了一眼法宝,先关心活人。他几乎是贴到凤观昙脸上去看,仔细瞧完,他叹了口气。


    “很严重吗?”旁边的两个属下凑过来:“我再帮他擦擦。”


    “不。”乐无缺回答。


    “那就好,问题不大就好。”那姑娘正拿出手帕。


    “不,我是说我不知道。”乐无缺摇头:“而且,咒文已经随着血里蕴含的灵力烙下,在你身上生效了,擦掉也无济于事。”


    乐无缺说完,观察着凤观昙。


    凤观昙回望他,这大祭司身着一袭明亮蓝袍,肩上的金饰是雕镂的辟邪。


    他看起来只比凤观昙大不了几岁,眉宇间尽是清朗的少年气。奇怪的是他腕缠红线,颈戴金锁,腰带上缀满福纹玉佩、桃木雕、吉祥结……好几样甚至都不是来自辟邪信徒的传说,这是有多信这些东西啊?


    凤观昙转念一想,也可能是将什么法宝藏在其中,掩人耳目。


    凤观昙自己身上没那么多可瞧的,乐无缺忍了一会见他不着急。


    直接问道:“你和御烛天关系这么好,你不知道吗?”


    “御烛天?我们素不相识。”


    “真的?那就奇怪了。你们素不相识,他大费周章跑来救人,还给你画个符干什么。莫非他还是个好色之徒,想要……扒你的脸皮下来给自己用,先做个记号?”


    “他能看到夏鸟之骨。”宗九如解释道。


    “你能看到夏鸟之骨?”乐无缺张大了眼睛,拉住凤观昙,“你是怎么做到的?”


    “到底什么是夏鸟之骨?”凤观昙只在寓言故事里听说过这东西,仅仅用来哄小孩子的罢了,况且那么多哄睡故事,他还真不知道这个有什么特殊的。


    传说有人拾到一块有神力的鸟骨,额骨让他变得聪明,爪骨让他变得勇猛,肋骨让他变得结实。于是这人开始收集这些骨头,终于将它拼合成一副。夏鸟开口,问了他一个问题,它问:“我的名字是什么?”


    这人回答不上来,被吃掉了。


    第二天,又来了一个人,夏鸟之骨又问:“你的名字是什么?”因为这个问题极为简单,那人当场答对,得到了许一个愿的机会。


    他许愿良田万顷,然后果然成了富甲一方的富豪。他成为富商尤觉不够,想要再次向夏鸟之骨许愿。


    这次夏鸟之骨问他,面前的蝴蝶给自己取的名字是什么,显然,他答不上来,死在了这副鸟骨面前。


    凤观昙说完自己的了解,那辟邪神殿的姑娘忽道:“我小时候听的是,夏鸟问他海里有多少滴水!”


    “明明是让他数自己的眉毛。”青年立刻唱起反调。


    至少有一点凤观昙可以肯定,这东西力量惊人,十分危险。


    从方姑娘的记忆就能看出,即便那时她取代的锦雀已经疯了,但这一块骨头竟让凡人一步成神,力量不可小觑。


    乐无缺解释起来,“夏鸟之骨是个宝物,年代久远,流传已有上千年,据说蕴藏强大灵力,能让人迅速提升,传闻说完整拼成一副还能让人心想事成。无论是修炼者还是邪灵,为了得到它,都争抢不休,只是至今无人收集完整。”


    上千年?凤观昙已经陨落三千年了,他死之前,可不识得什么夏鸟,说明是在他死后出现的。


    但如果骨头这么厉害,夏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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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应该更强,为什么没有人传说。


    “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可刚才御烛天不是也看到了。”


    “不,他应该是跟着我们,看到你用它了。”宗九如判断:“我们只有在你将它拿出来时能瞧见,御烛天既然急着抓你显然也是。”


    “那个御烛天到底是谁?”凤观昙其实更好奇这事,“他要夏鸟之骨做什么?”


    “人人都想要的宝物,就是堆在仓库也安心呐。”乐无缺兴味盎然地解答:“至于鬼师御烛天,你不认识?众鬼的主人,鬼城的统御者,人间最可怕的邪灵。”


    “我好像……在古书里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他,说来话长,要不要跟我回辟邪神殿,咱们到藏书阁里慢慢了解?改拜辟邪神君逢凶化吉,这符咒,或许也能跟着解开。”


    “借你吉言。不了。”


    凤观昙该走了。


    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去找叶惊蛰,然后带她离开。


    夏鸟之骨这么厉害,一块就能让尚是孤魂野鬼的方姑娘取代山神的位置,说是不世至宝也不为过。


    听他们的意思,它嵌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其他人是看不到的,自己既然有这种能力,传出去可就太麻烦了。


    就算御烛天不觊觎自己,宗九如他们也知道了。日后也要有更多人找来,他根本对付不了。


    看御烛天那副样子,显然不会这么算了。


    再说,这都还只是陌生人。


    若是发现狐神有复生的迹象,那几位神君必然会要他的命,最好不要牵扯上他们。


    凤观昙转身想走,乐无缺的手忽然搭上他肩膀。


    “好了,现在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乐无缺仔细探查着,脸色变了变,“你没灵力?”


    乐无缺一副被骗的表情,凤观昙:“显而易见。”


    “难道你刚才难道单凭嘴,就跟那鬼师斡旋了半天?”


    “不止,他还险些击败那位受邪染侵蚀的山神。”宗九如回答。


    “他究竟干嘛了?”乐无缺问。


    那一男一女两个属下,抢先答了:


    “他问鬼师,吃的好不好?”青年说。


    “说他太瘦了。”姑娘说。


    “他怎么这么有胆色……喂!别走啊!你到底叫什么?”


    乐无缺一转头,凤观昙已经走进乡民中,越过他们走远了。


    四周的乡民一半缩在原地,另一半吓得鞋也不要地拼命奔逃,吓得恨不得打滚回家,他们还有得收拾呢。


    乐无缺还未动,就有乡民已经挡在他面前,问现在是不是没事了,山上的神庙还会不会出事,还有那石壁,古怪的石壁要怎么办。


    “字在对我说话呢,不是刻上去的!好像天生在石头上面,就像是绣上去的!”乡民害怕他们离开,连忙把怪事一股脑都倒出来。


    “带我去看看。”乐无缺只得说。


    凤观昙独自离开了。


    他赶到山脚边,却没有在约定的树洞里找到叶惊蛰。


    他吓了一跳,连忙去摸袖子里的护生。


    小白泽露出一个脑袋,好像知道自己很可爱地眨眨眼。


    凤观昙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任它领着,走回了叶家的房子。


    一推开院门,他就看到叶家的屋门上挂着一把破锁。


    他摸到窗户,拉开被树枝闩住翻进屋中。


    “惊蛰?”


    当啷。


    门后传来锅铲落地的声音,“哥哥……”


    丢掉防身之物的叶惊蛰从门后走出来,“哥哥你回来了?没事了吗,高麻子说或许还会用上这屋子,你前脚一走就给锁起来了,我正想办法出去。”


    “吓坏了吧,没事了。走,我们现在就进洛阙城去。”


    叶惊蛰答应着,念着山神的新娘逃了,必然有许多人要找,他们哪里敢停留。


    凤观昙迅速脱掉嫁衣,抓起包袱。


    伸手的时候凤观昙愣住了,他发现手腕上有一点淤伤。


    因为丝毫不再感到疼痛,之前御烛天抓着他,抓青他手腕的记忆好像一场梦,凤观昙都已经忘记。


    脖颈上的伤也一样,他连忙扒开衣襟,刀伤还在。他的痛觉很敏锐,上花轿时伤口还隐隐作痛,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是他的体质变好了?可是伤口明明还在。


    凤观昙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肩头的一道伤口。就像御烛天去蘸伤口上的血时一样,它本就不曾完全愈合,被指尖一戳就又渗出鲜血来。


    凤观昙本以为会很痛,提前咬紧了牙,可是出去触碰的感觉,一点痛觉都没有。


    “怎么了哥哥?”叶惊蛰问。


    凤观昙拉起衣裳,只说没事,他擦了手牵住已经准备妥帖的叶惊蛰。


    “我们走吧。”


    咚咚!


    敲门声又响起来。


    这次是院外的门,不似不久前接亲时的急促无礼,来人很礼貌地在敲以至于声音有些小。


    “谁?”


    这扇很少被敲响的门,一天之内多次被敲击。


    经此一事那些乡民总不会有胆量来找茬,还能有什么事呢?凤观昙警惕地摸起叶惊蛰掉在地上的锅铲。


    门外像是在等着他询问,一个爽朗轻快的男声飞速回答:“我是宗九如!”


    对方等了不到一个眨眼的空当,见无人开门,接着道:


    “刚才你见过的,那个好人!就是一身黑袍板着脸,说话冷冷慢慢像老先生,但你一有危险他就关心的那个!哎呀,拿着墨箫,很清俊的那个!辟邪祭司宗九如!”


    “副祭司。”宗九如冷冷慢慢的声音在门外纠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