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戚妄已经很久没有过睡眠这么好了，一夜无梦。


    醒来时，灰色窗帘上被阳光照出淡淡的光，室内充满了他和苏溪的味道。


    清晨、两个人相拥而眠、就连释放出的二氧化碳都是温柔的味道。


    戚妄微微睁开眼睛，面前苏溪枕在他胳膊上，阖眼酣睡，长发凌乱地散在她面上和脖子里，她的一只手放在两人中间，五指虚虚地握着。


    借着窗帘上朦胧光线，戚妄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心像是被塞满一样充实，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戚妄忽然想起自己那本《南山与秋色》中的女主角，读者们都说他写得很好，可现在他觉得还不够好。


    文中的女主也有这一头漆黑长发，当她在男主怀里睡着时，他并没有写到头发原来也是可以散出娇美的味道。


    停留在女主面上的每一缕发丝都应该是让男主心颤，那种无法用文字表达的感受，无法用贫瘠的语言描写的场面，他根本没有写出来。


    戚妄忍不住低下头，让自己的动作尽可能地轻些，吻在发丝上。


    苏溪隐约感觉到动静，眼睫微颤，失神地睁开眼睛，“……戚妄？”


    “对不起，吵醒你了。”


    戚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清晨的沙哑，苏溪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戚妄以为她冷，替她提了提肩上的被子。


    苏溪仰起头，对上戚妄的眼睛，“你什么时候醒的？”


    戚妄，“刚醒。”


    苏溪还有些困，又慢慢闭上眼睛，轻轻说，“再睡会儿吧。”


    “好。”


    戚妄重新搂住苏溪，陪着她一起重新入睡。


    ……


    再醒来已经快中午，拿出烘干后的衣服，苏溪看到手机才想起一件事。


    “戚妄，中午我约了人吃饭，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们两个吗？”


    “嗯。”


    戚妄看到苏溪穿上衣服，反手将头发从衣领里拿出来，无论是姿势还是表情都和寻常一样，就像在讨论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


    戚妄在出神，苏溪问，“你这里还有外套吗？”


    衣服是都清洗烘干了，但总不能穿冲锋衣去见人。


    戚妄，“有，在卧室衣柜里。”


    被子虽然只留了主卧的份，衣服却还是有不少的。


    苏溪挑了一件短款的黑色羽绒服，“这件，借我穿。”


    几分钟后，戚妄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外套穿在苏溪身上。


    衣服看上去有些松垮，明显不是她自己的，一股浓浓的中性风。


    现在，苏溪正被他曾穿过的衣服包裹着。


    卧室没有镜子，客厅的墙壁上倒是有一面，苏溪站在镜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还挺合身。”


    镜中，戚妄站在苏溪身后，看着镜子里的人，“你要是喜欢，给你。”


    苏溪笑了下，“只要是我喜欢的？”


    戚妄点头。


    苏溪思索一下，“我想要那个作业本。”


    戚妄没反应过来，“哪个?”


    苏溪，“去你家拜年，当时的那本物理作业本。”


    戚妄瞬间想到那本写有苏溪名字，被她发现的本子。


    戚妄尴尬地撇过脑袋，这种尴尬就像被发现了日记本。


    苏溪没有放过他，这样的戚妄很少见。她转到戚妄面前，打量他的表情，“嗯？怎么样？”


    戚妄回头正视她，“你真想要？”


    苏溪点头，“真的。”


    戚妄，“……好，我回家找出来给你。”


    苏溪问，“不问我要来干什么？”


    戚妄语塞，一脸想说什么，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表情，苏溪忍不住笑了，“以前没关注过，所以不知道。可是现在我知道了，那我就要全部。”


    戚妄怔住。


    “你对我的所有痕迹，我都要收藏。”


    苏溪认真地看着戚妄的眼睛说，“戚妄，我是个很贪心的人。”


    戚妄心脏快速跳动，嘴唇张合，“我也是。”


    他情动地微微俯下身，就在唇快要靠近苏溪时，戚妄停顿了下。


    他看到苏溪正用一双清亮温柔的眼睛在看着他。


    这双眼睛过于好看，只印着他一个人，只有他能看见。


    戚妄很想将它收藏起来，藏在心底，眼底，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小心地捂起来，掩盖住。


    戚妄吻住了苏溪。


    嘴唇触碰的瞬间，戚妄的眼睫狠狠跳动一下。手掌不受控制地揽住了苏溪的腰，一手放在苏溪的后脑，用尽全力的克制，耳鬓厮磨。


    呼吸在不知觉中，从缓慢变得急切，湿漉纷乱的气息在耳边徘徊。


    许久，戚妄手指忍耐地收紧，硬逼着自己快速抽离，撇过头。


    又过了会儿，等到气息略微平复，戚妄重新看向苏溪。对上苏溪清亮的眼睛，呼吸微滞。


    她看到了，他的不熟练，和不习惯。


    还有……


    戚妄微微抿唇。


    忽然，苏溪朝他笑了下。


    戚妄才发现，她的面颊也红了。


    只是不知道，是她的更红点，还是自己的更红一点。


    ……


    这是一家寻常餐馆，走道旁的一个餐位上，独自坐着位头发微卷的男人。他有些无聊地看着手机，像是在等人。


    听到服务生迎宾的叫喊声，他本能地抬起头，在看到是谁后眼睛一亮，刚准备招手，手就停在了半空。


    他一下愣住。


    苏溪和一个陌生男人手牵手地走过来，“庄诚，好久不见。”


    庄诚，“好久不见，这位是……？”


    苏溪，“介绍下，我男朋友戚妄。”


    庄诚一脸错愕，不敢置信的在两人面上来回看。察觉到自己现在不太礼貌，立刻起身伸出手，“你好你好。”


    戚妄朝跟着伸出手，“你好。”


    庄诚看着戚妄的脸，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三人坐下后，庄诚问苏溪，“你什么时候有的情况？怎么都没听说过？”


    苏溪，“你知道的，我虽然不是明星，但好歹是个公众人物。”


    庄诚了然的长‘哦’了一声，看了眼戚妄，“你男朋友是模特吧？”


    苏溪和戚妄都愣了下，戚妄说，“我只是普通的上班族。”


    庄诚有些感慨，“你这颜值做模特都委屈了。”


    苏溪笑出声，“那要让他给你单位做个形象代言人吗？”


    庄诚，“……算了吧，请不起。”


    苏溪，“请得起，今天饭钱你付了就行。”


    庄诚噎住，“明明说好，是你请我吃饭的，你这算盘打得……做什么主持人，就应该做会计去。”


    苏溪，“这可不行，我数学不行，就不害人了。”


    庄诚笑了下。


    “菜点了吗？你是常客。”苏溪拿来桌上的菜单研究，又递还给庄诚，“给，想吃的都点上。”


    庄诚也没客气，大笔一挥，把三个人的菜全点了。


    “说到会计，有件事儿你记得吗？”庄诚笑着问。


    苏溪，“什么？”


    追忆起过去，庄诚撑着下颌说，“那会儿毕业，我们私下里讨论想报考的专业，就有人提起会计和什么职业搭配。”


    苏溪努力去回忆，可惜没想起来，“然后呢？”


    庄诚，“会计和医生最搭。”


    苏溪诧异，“为什么？”


    庄诚，“对对对，你当时也是这副表情。”


    苏溪，“……”


    庄诚，“会计和医生，一个谋财，一个害命啊。”


    苏溪，“……这是哪里来的低于冷笑话？小心被会计和医生听到了来打你。”


    庄诚嘿嘿笑。


    苏溪喝着水，注意到旁边没说话的戚妄，怕他无聊，便也把他扯进话题里，“戚妄，你高中在做什么？”


    戚妄认真回忆了下，最后看向苏溪。


    视线，沉默安静地看着。


    苏溪正在等，却发现戚妄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深邃静默。


    苏溪喝水的动作一下停住。


    我的高中生活很简单，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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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上学，写作业，然后就是你。


    从这双眼睛里，苏溪忽然看到了这句话。


    对面的庄诚还在等戚妄往下说呢，结果好，这两人就互相看着，一个劲儿的看着。


    庄诚，“……”


    我还在这儿呢。


    要不要提醒下？


    庄诚心里想。


    最后，庄诚还是没有提醒，只是看戏般盯着面前二人。


    接着就看到苏溪先避开了视线。


    不，也许用躲更合适。


    她应该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吧，微微低下头，手举着杯子挡在面前，小口喝着。


    庄诚起先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忽然，眼睛捕捉到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他略显尴尬地移开视线，手挠了挠耳后的头发。


    他看到，苏溪的耳朵红了。


    怎么说呢，莫名有种……不应该再往下看的感觉。


    这种感觉比看到两人堂而皇之接吻更不好意思。


    那是一种隐晦的，秘而不宣的黏糊感，只看一眼都会面红心跳的悸动和尴尬，比见到熟人热恋现场还要羞耻。


    庄诚装作很忙的样子，匆匆喝了杯水。


    ……


    一顿饭吃完，双发走出饭店。


    “那我们走了，空了再约。”苏溪说。


    庄诚，“嗯，回见。”


    庄诚转身走到自己的车子旁边，车钥匙刚从口袋里拿出来。他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脑袋，重新看向逐渐走远的两人。


    一高一矮，男人比苏溪高出快一个头，两人都穿着黑色短羽绒。


    苏溪的那件衣服一看就不是她自己的，宽松肥大。一头长直黑发披散在身后，脸颊碎发随意别在耳上。


    男人侧头对苏溪说着什么，怕她仰着太累，还特意微微弯着腰。


    庄诚看着戚妄的侧脸，遥远的记忆里，慢慢浮现起另一张面孔。


    戚程……


    戚妄……


    庄诚瞳孔骤然一缩。


    他一直很遗憾自己缺席了戚程的葬礼，等他从好友那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国外时差后的第2天。


    庄诚的眼神逐渐变得悲伤，他后来也有去找过苏溪，他不敢去想失去戚程的苏溪会变成什么样？


    就在事发的前一周，他明明还收到了两人的喜帖。


    高中时期，苏溪一直觉得戚程写得字比她更好看，她自以为偷摸着练字帖没被任何人发现，却不知道被他先看到了。


    知道苏溪脸皮薄，他就悄悄把这件事告诉了戚程，结果戚程早就发现了。


    看到戚程当时的样子，他才明白过来，这些都只是他们这对小情侣间的恩爱小秘密。


    相反，他的过于诚实，反而凸显出他是个单身狗的事实。


    那张喜帖里的笔迹，他一眼就看出，苏溪写下了戚程的名字，戚程写下了苏溪的名字。


    这种隐晦又酸倒牙的恩爱，在当时他看到喜帖后忍不住连连咂舌，但又忍不住笑出声。


    他当时有种洋洋得意的感觉，那些即将去参加婚宴的嘉宾，根本不知道新郎新娘在喜帖里做了什么‘手脚’，秀恩爱都秀的无与伦比。


    那些人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新郎：戚程。


    新娘：苏溪。


    敬备喜宴，恭请光临。


    庄诚看着远处的两人，眼眶突然就红了。他胡乱地擦了一下，布料擦得眼周皮肤好一阵刺拉的痛。


    庄诚咒骂自己一声，“丢不丢脸！”


    再抬头，视野中原本站在苏溪身边的人已经变了。


    戚妄不知道说了什么，苏溪立刻笑了，手指牵住戚妄，略微弯着脑袋回答他。


    两人彼此说着话，并肩朝前走。


    看到这里，庄诚紧张的背脊逐渐放松下来。


    因为过渡忍耐泪意，眼眶逐渐变得胀痛，吸鼻子的动作都变得嘶哑咧嘴。


    兄弟，这下你可以不用担心了。


    苏溪过得很好，事业有成，爱情幸福。


    ……你。


    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过几天，我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