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逃课，喜欢的不是这些，它在另一片区域。”


    ——“咦？那赶紧的！带我见识下。”


    所以，见识……指的就是网吧？


    苏溪盯着里头一排排机子。


    戚妄指向左边收银台，“老板，付钱吧？”


    苏溪回神，才明白过来他说的‘老板’是指自己。


    麻溜的报了手机号付完钱，苏溪以为会有个上机密码什么的，结果收银小哥古怪看她一眼。


    戚妄在旁笑了下，转身朝所属机子走去。


    苏溪快步跟上。


    如今的网吧并不像过去窄小的店面，收拾的非常干净。店内做了灯光效应，整体偏暗，沿途地砖也做了光效，有股未来科幻风，还挺漂亮。


    四周还算安静，更多的是键盘的敲击声，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二次元世界中。


    戚妄领路，苏溪跟在后面，找到对应的座位。座椅是皮革的，很舒服。


    “看下你手机短信，有没有收到密码。”戚妄说。


    苏溪打开手机，“有。”


    戚妄接过手机，替她输入电脑密码，屏幕很快变化。


    苏溪，“哇~”


    戚妄，“……”


    其实就是换了个会动的背景桌面。


    桌面上零星几个软件，苏溪看不懂，问，“要玩什么？下载哪款游戏？”


    听不见回应，苏溪转首，就见戚妄正托腮看她。


    苏溪不解，“怎么？”


    戚妄，“你没来过网吧？”


    苏溪很老实，“没有。”


    戚妄错愕，如果是别人，他一定觉得这人很假，但这人是苏溪，他信了。


    “网吧不用你自己下载游戏，它有。”戚妄手指点她的屏幕，“你点这里。”


    苏溪跟着他的步骤一一点开，“端游？”


    戚妄，“你知道端游？”


    苏溪瞥他一眼，“我只是没来过网吧，不是没玩过电脑。大学有舍友玩过类似竞技游戏，可惜我手残，怕坑队友，只敢借她账号玩了两天。”


    戚妄，“玩得哪款游戏？”


    苏溪想半天，说了个模棱两可的名字，饶是浸淫游戏多年的戚妄，都猜不出来。


    戚妄，“不怪你，是名字太复杂。”


    苏溪，“……有道理。”


    “你先看我操作。”戚妄熟练的登陆游戏。


    人物界面很古风，还有视频可以看。戚妄见她看得认真，递来头戴耳机。


    苏溪带上，悠扬的曲调传出。


    视频结束，界面变化，一个穿着黑色古装的男性角色出现在屏幕上，苏溪看到顶部等级：100。


    “满级？”苏溪问。


    戚妄，“嗯。”


    “难练吗？”


    “也不是很难，当时满级的人很多，有时间就行。”


    “也对，你都为了它逃课了。”


    戚妄，“……”


    戚妄让苏溪登他自己的小号，依旧是先看视频，然后界面变化。


    苏溪沉默两秒，指着屏幕，看向戚妄，“人妖号？”


    没错，屏幕上是个女性角色，白衣飘飘，十分仙气。


    戚妄诧异，她居然知道人妖号，“对，这个号专门用来做日常的。”


    见苏溪一直打量角色，戚妄问，“要试试捏脸吗？”


    “捏脸？”


    戚妄点击自己的屏幕做示范，“凭你自己的喜好设置就行。”


    苏溪几乎立刻来了兴致，跟着放大角色的脸，瞧了半天，感叹说，“好漂亮，你自己捏得？”


    “嗯。”


    戚妄没急着玩游戏，气定神闲的在一旁看苏溪琢磨捏脸。


    她改动的地方很少，捏了又返回，重复了好几次，最后居然决定不改了。


    “怎么不改了？”戚妄问。


    苏溪打量他。


    这一打量足有十几秒，戚妄被她看得有些不淡定，视线下意识落在她面前女性角色被放大的脸上。


    当时这张脸，他捏了两个小时，照着印象中捏得。


    角色和真人还是有区别的，总不能……真被看出来？


    苏溪，“这张脸太漂亮了，我舍不得改。”


    戚妄，“……”


    察觉不出戚妄微妙心情的苏溪，转过头进入游戏，“我们从哪里开始？”


    戚妄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终于笑出声。


    苏溪带着耳机没听见，余光里，戚妄坐正身体，敲击键盘，进入游戏与她组队。


    拔草、打怪、折腾NPC。


    期间苏溪发现帮派功能，戚妄居然还是帮主。


    戚妄的大号和小号在同一个公会，只是游戏年龄大了，加上戚妄很久没有上线，帮派列表里的名字都成了灰色。


    帮派名字起的很中二，苏溪有了笑戚妄的借口。


    可惜戚妄年龄渐长，面皮厚了许多，苏溪的借口没能成功。


    从电玩城出来，长青街依旧人影幢幢，大家都一副吃的很饱，满足后散步的样子。


    “我饿了。”苏溪突然说。


    “我也饿了。”戚妄跟着说。


    “吃点？”苏溪看他。


    “好。”戚妄点头。


    晚上不敢多吃，随便进了家店，点了两份外省有名的小吃。碳水加蛋白质，撒了浓浓的料，一口下去，意外地满足。


    两人互相看到对方嘴角白色的蘸料，嚼动的腮帮子同时停住。


    “你嘴巴上沾到了。”


    “你也沾到了。”


    于是，谁也没擦，继续吃。


    巴掌大的小吃根本没够，走出去百米路就炫完了。


    看到有卖丹东草莓的，颗颗饱满，鲜红欲滴，叶片翠绿，当即买了一篮。


    戚妄很自觉地提在手里，两人一颗接一颗地吃。怕提得太远，苏溪拿着费劲，戚妄干脆举在她面前，只要她稍一抬手就能拿到的距离。


    篮子看着不大，回到车里，还有厚厚好几层。


    戚妄开着车，没多久，原本还有咀嚼声的车内逐渐静谧无声。


    他侧首看向副驾驶，草莓静躺在苏溪腿上，她手里还握着一颗，脑袋却歪在车椅上睡着了。


    像个小孩儿一样。


    戚妄调高空调温度，视线重回苏溪面上，额前长长的碎发落在她眼睫上，睡颜恬静，说不出的漂亮。


    红灯转绿，戚妄轻轻抬起刹车，起步平稳且缓。


    ……


    苏溪是被渴醒的，睁眼的同时，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四周静谧无声，空气干燥又温暖，车身平稳，窗外景象是停止的，意识到还在车里，苏溪揉着脑袋彻底清醒。


    这是……小区的停车带？


    苏溪看向身边，驾驶位上，戚妄靠在车椅上正在熟睡，车窗留了一丝窄窄缝隙。


    她愣了愣，刚准备喊，就见戚妄身体微晃，眉峰似乎皱了下，但又很快消失。


    “s……溪。”


    呢喃呓语，轻不可闻。


    戚妄歪头靠在车椅上，嘴唇蠕动。


    苏溪安静地看着。


    她很少这么长时间打量一个人，尤其这个人还是戚妄。


    兄弟俩长得其实并不像，戚程像阿姨多一点，戚妄像叔叔多一点。可此刻近距离看，他们的眉眼却如出一辙，阖眼沉睡时，就连表情都十分相似。


    视野中，原本闭目沉睡的人慢慢睁开双眼，黝黑深邃的视线笔直地看了过来。


    苏溪清晰地听到心脏‘咚’得一声。


    那双望来的眼神，没有初醒时的迷茫，平静却又锐利。他安静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苏溪忽然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难过，很莫名其妙，很无厘头。


    这是她鄙弃已久的感情，被她抛之脑后从没拾起，也不敢拾起的情绪。


    戚妄坐正身体，“你怎么了？”声音有着初醒后的暗哑，还有被隐藏到极致的不安。


    苏溪笑了下，“到家了，怎么不喊我？”


    戚妄看着她嘴角的浅笑，沉默。


    许久，他说，“我看你睡得正香。”


    苏溪‘哦’了一声，“车里睡觉不安全，以后你还是叫醒我吧。”


    戚妄，“嗯。”


    下车。


    两道关门声依次响起。


    电梯里，苏溪说，“昨晚你没有睡好吧。”


    戚妄，“还行。”


    苏溪望向他，虽然只能看到侧脸，虽然他此刻没有多余表情，但刚才在车里，他阖眼时眼底有着浓浓的青黑。


    有卧蚕的人，就连黑眼圈都不是很明显，如果不是刚才距离近，她真不一定能看出来。


    “你真是……”苏溪叹了口气，“顽固，还嘴硬。”


    戚妄一愣，看向苏溪，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苏溪没有再解释。


    电梯停下，苏溪走出去。


    身后，戚妄跟上。


    一直到进了屋，戚妄嘴唇张了合，合了张，“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生气？”


    前面，苏溪回过头，眼睛瞪过来。


    戚妄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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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回答他，但很好，的确生气了。


    苏溪，“去洗澡，一只耳我来喂。”


    戚妄，“你先洗吧，我去喂。”


    苏溪双手叉腰，不错眼地看他。


    戚妄，“……听你的。”


    盯着戚妄去了卧室，再去了卫生间，玻璃门被关上。


    苏溪放下叉腰的手，给一只耳倒狗粮。


    一只耳开心地埋头猛吃。


    苏溪摸摸它的脑袋，“明明没睡好，还说睡得很好。明明很担心焦躁，却又不说出来，你说是不是很固执？”


    “库哧库哧~~”一只耳埋头苦吃。


    苏溪去厨房用奶锅煮了锅热奶，奶皮在表层集结，随着波纹震动。没一会儿，奶香味充斥整个厨房。


    一只耳踏着小碎步跑过来，在脚边蹭，绒绒的毛发蹭得苏溪小腿痒痒的。


    她低头，“你也想喝啊？”


    一只耳嘤嘤嘤地喊。


    苏溪蹲下摸它肚皮，圆滚滚的，“饱了还吃，你是小猪吗？”


    一只耳乖乖地站在原地，任女主人在肚皮上摸来摸去，“嘤嘤~”


    这时，浴室门打开，听到声音的苏溪抬头问，“我煮了锅热奶，一只耳能喝吗？”


    戚妄穿着睡衣，头顶一块毛巾靠过来，“能喝，你特地煮给它的？不用这么惯着它。”


    “不是为它煮的。”苏溪说。


    戚妄擦头发的动作瞬间停住，果然，就听苏溪说，“给你煮的。”


    说这句话的苏溪，并没有看向他，她依旧蹲在地上给一只耳顺毛，边笑边说。淡淡的声音，就像在说最平常不过的话。


    戚妄站在原地，久久的，然后转身，“我去洗衣服。”


    苏溪仰头，能看到的只有戚妄去阳台的背影。


    苏溪端着奶锅准备给一只耳倒热奶，一只耳却叼着自己的狗盆匆匆跑了，跑得方向是戚妄的卧室？


    苏溪跟了过去，踏进戚妄的房间，在床边找到了它，狗盆静躺在它面前，一只耳正用圆溜溜湿润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她。


    苏溪哭笑不得，“你主人有自己的碗，用不到你的。”


    一只耳，“嘤嘤嘤~”扭着面包臀。


    “行吧。”苏溪给它倒上热奶，“烫，凉凉再喝。”


    一只耳很聪明，尝试性地凑过脑袋嗅了下，热气熨在它湿漉的鼻尖，知道害怕，立刻往后挪了几步。


    苏溪笑，正准备起身，余光看到床头柜上摆着的一板铝箔药。


    药粒朝上，已经吃了一半。视线在触及铝箔上的字时，瞬间凝滞。


    苏溪半蹲着拿过这板药，慢慢直起身，下意识拉开柜子，里面果然还有另外两板。


    只是，名字完全不一样。


    “它又干了什么蠢事？”门口，戚妄走进来，头发已经被吹干了，蓬松地顶在脑袋上。


    当他瞄到苏溪拿着那三板药，以及被打开的柜子，移动的脚尖瞬间停下。


    刚才吃的忘记收了。


    铝箔药安静地躺在手中，苏溪看了很久，转首看向门口的戚妄。


    “为什么吃这些？”她问。


    戚妄沉默两秒，“医生让吃的。”


    “什么时候有的？”


    “……具体时间忘了，大学吧。”


    苏溪呼吸都颤了。


    盐酸文拉法辛、阿立哌唑、佐匹克隆。


    都是抗抑郁症，抗焦虑安眠的。四年前，她这个药罐子恰巧都吃过，后来再也没碰过的东西。


    戚妄嘴唇张了张，“我已经停药很久了。”


    苏溪，“叔叔阿姨知道吗？”


    “……我没告诉他们。”


    苏溪垂下手，将三板药放回原来的位置。


    整个房间，死一般寂静。


    “苏溪。”戚妄喊。


    苏溪抬头，“为什么不说呢？”


    眼前这双眼睛紧紧注视着他，戚妄知道自己必须要好好回答，“我并不严重。”


    苏溪摇头，“不对！”


    声音有些大，脚下的一只耳倏地扬起脑袋，像是受到了惊吓，迈起四肢飞速跑向主人身边，贴近戚妄的脚安慰地蹭蹭。


    苏溪看到了，情绪逐渐被收拾起来，“抱歉。”


    “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不吃。”戚妄试探性地说。


    苏溪怔住，抬眸，视野里戚妄无措地站在原地，就连表情都带着不安和讨好。


    苏溪傻傻地看着面前这个人，像是第一次认识。


    “戚妄，你还记得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