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椰椰薄荷/文


    2024/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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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姰是被楼下爆炸声吵醒的。


    她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抓起放在枕头旁的手机看了一眼。


    三点五十八分，还有两分钟。


    梁姰趴在窗户边往声源方向看去。


    凌晨的天空已有了初亮的趋势，汽车碰撞的残骸堆叠在一起，仿若太阳径直坠落在地面上，火光无情吞噬着里面哀嚎的生命。


    她重新跌坐回床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是有人死了。


    梁姰在心中默数着倒计时，等到四点刚刚刷新的一瞬间，系统播报的声音便冷不丁地响起——


    【目前进度：生存天数6/7……】


    【遵守规则成功存活即可顺利通关，请玩家继续努力吧！】


    与此同时，客厅内窸窸窣窣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卧室。


    梁姰随意晃了晃脑袋，就当做是给身体开机了。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下了床，赤着双脚轻步接近房门。


    在确认卧室门仍然是紧锁状态后，梁姰放松了些。


    只是她刚想要溜进自己的卫生间，卧室的房门却被人重重敲响。


    “姰姰，起床了吗？”


    中年女人的声音从下方门缝处传来，可停留在上半部分的敲门声却仍在持续。


    “马上就要十点了，别再赖床了！”


    闻声，梁姰抬头看向书桌上方的挂钟，时针还在缓缓向着数字五靠拢。


    她视线收回时意外瞥到了门缝，一股幽绿的光亮似乎是在那瞬间锁定了自己。


    几乎同时——


    【检测到触发隐藏规则。】


    【5.请不要与任何人直接对视，这会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梁姰快速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开。


    逃脱成功的那一刻，她像一个即将昏迷却被海浪拍回沙滩的溺水者——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后脊发寒。


    “我知道了妈妈。”


    梁姰踮着脚重新回到床上，她大力地挥舞着被子，试图制造出刚刚起床的假象。


    “我刚起来，正要准备去洗漱呢。”


    中年女人的声音小了许多，听起来像是暂时离开了房门附近。


    “那好，那你收拾完了就抓紧时间出来，我和爸爸还等着跟你一块吃饭呢！”


    “好的妈妈，我知道了。”


    梁姰句句有回应，直到她感知拖沓的脚步声在一点点远离后，梁姰始终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在意识到对方短时间内不会再返回卧室之后，梁姰便直接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冰冷液体不留情面地拍打在脸上。


    梁姰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强迫自己的头脑一点点冷静下来——


    一切的事变，都缘于六天前出现的那个古怪系统。


    六天前的早上四点，梁姰准时被脑海中一阵诡异的机械音唤醒。


    她在睡眼朦胧之际，被灌输了几条莫名其妙的规则，随后这声音便如同来时一样，凭空消失了。


    梁姰本不信这些超自然的事情，她坚决认为是自己前一天熬夜赶毕设熬得太猛，导致做梦惊醒后出现幻觉了。


    而不出一分钟，她便听到客厅内有一男一女正在说话。


    可自己是独居。


    清醒大半的梁姰逐渐感知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她不知道跟自己一墙之隔的，究竟都是些什么怪物；但她曾隔着窗户远远观察到，那些因违反规则而被残忍抹杀的人类。


    所以在接下来的六天时间内，无论门外的人以什么样的方式引诱自己走出卧室，在确保没有违反任何规则的前提下，梁姰都紧锁房门坚守阵地。


    水珠顺着脸部轮廓滴落池中。


    梁姰抽出洗脸巾随意抹了把，开始熟练地操作系统重新播报已知规则——


    【1.出租屋是安全的区域，不会有任何外人伤害你。】


    【2.卧室是绝对安全的。卧室是绝对安全的。卧室是绝对安全的。】


    【3.爸爸妈妈非常爱你，请不要伤了他们的心。】


    【4.请尽可能确保自己身体健康，精神幻觉会让你感到十分痛苦。】


    【5.请不要与任何人直接对视，这会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她收起系统面板，侧头看向摞在书桌旁的自热米饭。


    为了让自己能够顺利活过这七天，梁姰的吃喝拉撒都要完全在这间小卧室中解决。


    好在先前为了赶毕设，自己在房间内存了六盒自热米饭。这段时间里，梁姰一天只吃一盒，忍忍也就算过去了。


    可她却在最后一天被断了食物供给。


    梁姰不敢冒险。


    她不确定自己饿肚子的行为算不算违反规则中的“身体健康”要求，也不知道精神幻觉究竟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痛苦后果。


    就在她思考“喝水到底能不能起到饱腹作用”的时候，卧室的房门却被人再一次猛烈敲响。


    “姰姰啊，你弄好了没有？”妈妈有些着急，“家里面没有肉了，你赶紧出门下楼去买点肉回来，你爸爸要饿死了！”


    被点到的男人也在很默契地配合回答着：“是啊姰姰，现在都到中午了，咱们连一顿饭都还没吃呢！”


    梁姰顺手将水龙头拧到最大，哗哗的流水声让她的回答听起来含糊不清。


    “爸，妈，我现在还没洗漱完呢……”


    她用牙刷撞击着水杯的杯壁，“要不你们再等等？等我洗漱完，就帮你们下去买肉。”


    没有接收到外界的反馈，梁姰心下一凉。


    她急忙补充道：“要是实在着急的话，爸爸你可以先去买肉准备着……”


    “姰姰啊，爸爸都要饿得走不动路了……”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沉重无比，仿佛下一秒就会撕扯嘴脸彻底爆发。


    “你是想让爸爸饿死在路上吗？”


    梁姰脑中警铃大作，她意识到危险正在朝自己袭来。


    “对不起爸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姰能够用言语快速安抚并讨好旁人——这是她幼时在被欺凌中摸索出的经验。


    “是我说错话了，还希望您不要生气。”


    爸爸冷哼一声，没有再继续纠结下去。


    “只能给你最后十分钟。十分钟之后，要是再不出来，爸爸妈妈可就要被你伤透心了。”


    “我知道了爸爸。”


    诡异的宁静让梁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惴惴不安地关上还在狂喷不止的水龙头，走回书桌旁坐下，习惯性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借此来整理着自己乱掉的思绪。


    留给自己准备的时间只剩下了十分钟。


    她不知道伤了爸爸妈妈的心会怎样，但梁姰很明确——走出自己的安全营地也并非是什么易事。


    梁姰在本子上圈画出了“外人”两个字——


    根据规则来讲，外人是不能在出租屋内伤及自身的。


    可爸爸妈妈算外人吗？


    答案心知肚明。


    笔尖留下的圈画痕迹越来越多，极度不安的情绪让梁姰隐隐有些焦躁。


    她的眼神在书桌上四处寻找可以利用的道具，在瞟到角落处的一个黑色眼镜盒后，梁姰的心态慢慢平和了下来。


    她从盒中取出了一架黑色墨镜，果断地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检测到触发隐藏规则。】


    【5.请不要与任何人直接对视，这会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倘若发现可以消减视线的道具，加以利用倒也不失为一种正确的选择。】


    她赌对了。


    梁姰起身后深吸几口气，将立在眼前的孤儿院合照倒扣于桌面上。


    她简单环顾了四周，在多次确认墨镜并不会阻碍自身视野后，梁姰走到了卧室门旁。


    门锁转动，发出“咔嗒”的声响，梁姰同样捕捉到了物体快速移动到自己面前的动静。


    扑面而来的寒气让她无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尽管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梁姰却还是难抑颤抖地将房门缓缓打开。


    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爸爸妈妈”。


    他们争先恐后地挤在门框之中。


    肥硕的身体互相挤压着，皮肤之下奇特的流动液体，让他们看起来肿胀不堪，扭曲的人体轮廓也让这种诡异的不适感更加强烈。


    爸爸妈妈的瞳孔散发着瘆人的绿色光芒——甚至不只是眼睛。


    尽管梁姰的墨镜已经吸收掉了一部分色彩，但她还是能够察觉到，他们肌肤下那抹毫无生机的荧光绿。


    腐烂的味道——


    梁姰自然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她没能忍得住，开始生理性地咳嗽干呕起来。


    妈妈眼中闪过担忧的情绪，毫无血色的嘴唇在一张一合，就像是吞噬猎物的预备前奏。


    “没事吧姰姰？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妈妈的手在梁姰后背上拍了拍，那触感就好似一团史莱姆，在自己的皮肤上摊成一片。


    梁姰强忍住恶心，缩了缩身子，“没有妈妈，我身体很健康。”


    她谨记着第四条规则。


    在对“NPC的判定是否等效于规则判定”还没有定论之前，梁姰的一言一行都要格外谨慎。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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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在收回自己手的同时，还跟一旁的爸爸交换了个眼神。


    爸爸微曲膝盖和梁姰平视，“别在门口站着了，到客厅里来吧。”


    在看清对方的长相后，梁姰眸中顿时盛满了万分的难以置信——


    他竟然有着和院长一模一样的脸！


    梁院长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


    在那个被同伴不间断欺凌的环境中，是院长把自己护在身后，是他赋予了自己姓名，也是他传授给自己该如何独立生存下去的技能。


    他是梁姰这辈子最值得感恩的人，但绝对不是以这种形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的身形有些踉跄。


    对方幽绿的皮肤和肿胀的四肢就摆在自己的眼前，这些事实都在提醒着梁姰，不该简单进行联想。


    这不是院长……


    这只是一个可能随时取掉自己性命的NPC而已……


    这绝对不是梁院长……


    梁姰察觉到自己有些精神恍惚，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牵引坐在了餐桌旁——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爸爸在梁姰的对面坐下，他泛着尸绿的瞳孔锁定在了梁姰的墨镜上。


    “怎么在房间里面戴墨镜了？快摘下来。”


    梁姰顺势把头转向一旁，“我起了麦粒肿，眼睛见不得强光，所以得需要用墨镜遮一遮。”


    毫无关联的理由让梁姰说完就立马感到后悔，她在内心疯狂祈祷，不要被对方识出破绽。


    但显然，头脑简单的NPC并不会考虑这么多。


    爸爸挠了挠自己的脸，思考了一会儿，直到绿色的抓痕凹陷重新回归平整后，他才暂时中止了取下墨镜的这个想法。


    “那好吧。”


    梁姰倒回了座椅上。


    只是这口气还没有松下去多久，妈妈便从厨房里火急火燎地闯了出来。


    她的手上拎着一把陌生的菜刀，刀刃处已经有了明显的锯齿痕迹，艳红色的液体正在滴滴答答地落下。


    “家里没有肉了，做饭不够用了！”妈妈的表情变得狰狞，“姰姰你到底什么时候下去买肉？！”


    蓄满绿色脂肪的臂膀在毫无章法地挥动菜刀，仿佛下一秒，就会砍在梁姰的身上。


    不能让对方动怒，梁姰被逼无奈，只能站立起身。


    “我这就去……”


    脑中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


    梁姰拼命撑着自己的眼皮保持清醒，半扶着墙壁往门口处挪移。


    系统安安静静，没有触发任何隐藏规则。


    出租屋外的安全系数是完全未知的。


    在没有规则的提醒下，梁姰刚出屋门就被一击毙命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爸爸妈妈贪婪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自己。


    梁姰的手就轻轻搭在大门上，她想放慢一切动作，来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一定还有！


    “你这孩子……”


    见出租屋的大门迟迟没有被打开，妈妈牙齿之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握着菜刀朝着梁姰一步步走来。


    注意到情况在眨眼之间就对自己不利，梁姰不再犹豫，就要拧下把手。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出租屋的大门却突然传来了急切的敲击声。


    事情似乎是有了转机。


    梁姰迅速地后撤两步，与大门拉开了安全距离。


    妈妈前进的步伐像是被人摁下了暂停键，她的视线目标从梁姰的身上转移到了大门方向。


    “姰姰去开门。”


    她丑陋的面容佩戴上了伪善的笑意，“看看是谁来做客了？”


    若是想要降低妈妈对自己的危险系数，那么梁姰就需要百依百顺地完成她所有的吩咐。


    梁姰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悄无声息地将自己整个身体都纳入了出租屋的范围之中——


    这样一来，门外的人就不能够伤害自己了。


    大门在开启的瞬间，就被外面的人疯狂扒开。


    紧接着，一名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直接跪在了梁姰的面前。


    “姰姰姐姐！求求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绿色粘稠的汁液遍布女孩全身，白色校服上还沾染了些许暗红色的痕迹。


    女孩手脚并用匍匐到梁姰的跟前，死死怀抱住了她的双腿。


    “姰姰姐姐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吧！”


    梁姰刚想要俯身拉扯她起来，就听到那个快速移动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耳畔。


    妈妈眸中幽绿的光芒更盛，浑浊的口水从她的嘴角处滴落。


    “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