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巷处京城繁华地段，占地稍广，在巷深处也很难听清街道喧嚷声，唯有青石密植静谧立于街巷中。


    晨曦金光洒到青石地板上，今日比起前几天要暖和一些，行人多走了几步路穿着厚衣的身上便会沁处薄薄一层汗，热意令人烦躁，但行走于朱衣巷附近的人们即便心情再不好，但为了表示礼仪，走路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多少声音。


    正是清晨巷内并无多少人进出，故而也没人注意到一侧拐角处缩成一团用斗笠遮住脸脖的人。


    李婳睡得正香，忽的感到有人推了推自己，她意识尚未清醒便想起自己的身份，赶忙用手推着斗笠带到脑袋上，“怎么了？”


    推人的是个出门办事的小厮，见李婳窝在角落里心中担忧她是不是死在这了，如今见她醒来，听到声音还是个女子，小厮当下自以为懂了八九分，调侃道：“你也是来蹲白大人了吧，这招都过时了。”


    他也没有说错，李婳确实是来蹲守白枕的，可听小厮这么说，这一招好像是被很多人用过。


    还不等李婳反应过来，小厮又指了一条明路道：“白大人出行自有守卫跟随，你是近不了身的，要真想见他还不如混进府里来的简单。”


    他说说倒是简单，可混进府里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根据她从小厮那里得来的情报，白枕与卢御史住在一处，就在这朱衣巷内。李婳抱着包袱站在角落里，暗暗想着要不自己干脆直接敲门去说要找白枕得了，结果听到有人吩咐道：“你们都注意了，但凡来这里找人的都给我扣下来，大人要一一盘问。”


    这下她是不能光明正大去找人了，李婳又转念去想自己翻墙进去的可行性，答案是会被直接当成小偷抓起来。


    现在也只能在原地等待白枕出来了。


    可等到四周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也不见白枕出来，眼瞧着有过路人时不时看向自己，李婳当即装作赶路的样子悄悄绕到了后巷处。


    后巷阳光被遮挡，幽冷之气令人心中不舒服，行人也没有巷子中那么多，她依着记忆估摸了卢府的大致位置，挑了个隐蔽角落蹲着想试试能不能找机会打晕了出来的下人换上衣服混进去。


    结果当然是没成功，她蹲到脚麻也不见有人出后门出来。


    她手扶着墙跺了跺发麻的脚，正想扶着墙远去，忽的听见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李婳下意识回头看见个探出来四下张望的脑袋。


    那是个包着头巾，身材粗大的妇人，甫一与李婳对视便显出怒容来，大而有神的眼睛眯起，伸出条浑圆有力的胳膊像是要朝她抓过来，同时嘴里催道：“你就是王六家那小表妹吧，说是来帮忙怎么磨磨唧唧的，要不是她说干活麻利能帮忙再怎么也轮不到你，现在你迟到了多久了！?我们都快忙死了你也不知道进来！”


    真是瞌睡了有人睡枕头，李婳暗暗向那位王家表妹道了声对不起，自觉跟着妇人进了后门。


    后门附近就是厨房，李婳边走边打量着四周想找个机会溜之大吉，不料厨娘一条胳膊直接硬控住她不给丝毫离去的机会，随后妇人侧着脑袋悄悄凑近了她，“我都打点好了，你过会儿从厨房把午膳给管家送去，见了管家趁机求求他，让你进府里做点杂事，总比在外面被饿死强。”


    想不到还有这一层隐情，李婳顿时想否认自己的身份，她用力挣脱厨娘大嫂的手，刚想张口解释却被好几个厨娘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瞬间将她的话淹没下去。


    李婳看着她们叽叽喳喳，突然感觉手中一重，厨娘大嫂将食匣递给她，推指了条路推着她往那走，还一把拿走了她的斗笠和包袱，“我替你收着，你快去快回。”


    ［这可能是宿主唯一找白枕的机会］


    李婳没说出口的解释顿时留在口中，系统说的没错，这可能是她目前仅有的机会。


    她佯装迷茫地问道：“我见了管家该怎么说啊?”


    大嫂恨铁不成钢的往她背上拍了一掌，“你就直接说你是厨房王六家的表妹，我都和管事的说好了。他们两口子这次叫你去送也是看看有没有病什么的，没病就直接进府里做活了。”


    厨房王六家的表妹。


    李婳默默牢记了这几个字，低着头往厨娘大嫂指的地方走去，一路上挑着有东西遮挡的地方走去，想办法掩盖她眼角的胎记。


    最后想起了自己藏在袖子里的小盒胭脂，蹲在地上用手指头沾了，根据系统的指示一左一右在脸上涂了个较为潦草的斜红。


    她将食盒安全送到，厨娘口中管事的打开食盒露出了里面的白饭与荤素两菜，“你就是王六家的表妹?怎么来的这么晚?”


    李婳想低头承认下来，可临了临了却没了声，她怕自己占了那人的身份，王六家的真表妹就没工作了。


    哎……


    她在心里长叹一声，还是没承认下这个身份，干脆回道：“我是新招来的，并不知道什么王六家的表妹，见没人给您送饭便没问过她们就擅自送来了。”


    管事的筷子一搁，精明的眼珠子上下一扫她，“你是新招来干什么的，脸上还不伦不类的。”


    盘问一般的语气令李婳心中直跳，她也不知道是脑子抽筋还是怎么回事，竟是眼一闭心一横回道：“本来是要在厨房帮忙的，后来白公子院里的人传话让我今日去那里伺候。”


    这话一出，本以为会得到管事的一阵嘲讽或是讥诮，结果他就好像司空见惯般平常，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子菜送进嘴边，“那你就去吧，公子今日正巧没有外出，只是你若是被赶出去了可怨不得我们。”


    白枕院子在僻静一角，四周皆是些花花草草，走进了月拱门才能看见一座小院，小院外站着几个小厮婢女，见李婳过来连忙拦住她，其中有一个小厮李婳看着眼熟，对方见到自己也好像感觉似曾相识，眯着眼睛想了半天。


    ［白枕身边的书童小厮明腊］


    李婳这才恍然，连忙将头低了低防止被他认出来。


    现在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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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清楚白枕对她的态度，突然被他的小厮认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哪儿来的？”有个眉眼含笑，身姿轻盈的婢女温声问她，倒有几分白枕的影子来。


    李婳想了想半真半假回道：“是管事的让我来的。”


    毕竟是管事的指的路，也算是他让自己来的。


    不管别的先和白枕见一面，若是白枕见到她依旧表现的厌恶，李婳便偷偷溜走；若是他不厌恶自己，李婳便能留下来和他商量了。


    婢女见她似乎有几分拘谨，挥退了其余人，浅笑道：“我叫妙华，是公子身边的大丫鬟，你若想见公子我带你去。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李顺。”


    妙华嘴角似乎抽了抽，兀自寻了个顺口的称呼唤道：“阿顺，你随我来吧。”


    妙华将她领到院内书房，李婳探头看了看，书房门半掩着仅能窥见一点内部景象。


    书案前堆了满满一摞书引人注目，有只修长的手轻轻拿起一本翻看着，浅绿色的衣袖随着主人动作轻微摇摆，像是深冬挣扎着想要萌发的嫩芽。


    随着距离变化，案前坐着的人露出了半张侧脸，面部线条柔和的脸上透露出似梅般的恬淡温和，好似生来带笑的嘴角依旧弯起，虽身处寒冬，此刻倒有些如沐春风的感觉。


    妙华在路上就说过了，“进书房倒水无需通报，你动作轻些倒杯茶送到公子的书案前就好了。”


    李婳依言照做，轻轻将茶杯放到白枕手边，心中不免忐忑起来。


    若是白枕没认出自己怎么办，或是在露出一副极为厌恶的表情自己该不该当场跑路，如果白枕认出来了那她该怎么提出自己……


    正当她胡思乱想间，白枕手端起茶轻抿了一口，抬眸正想说话却在下一瞬瞳孔紧缩，“啪——”


    瓷杯摔在地上，温热茶水飞溅，残破碎片在两人间横亘，仿佛难以跨过的天堑。李婳下意识看向白枕，却见他神色忪怔，呆呆看着她。


    “大人，大人恕罪。”李婳不知道他这是认没认出自己，只得后退几步道歉。


    听到房内动静的妙华赶紧跑了进来，挡在李婳面前开始求情。


    “回公子，阿顺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您千万别生气。”


    向来带笑的白枕头一次皱起眉头，眉宇间多了几分强忍住的烦躁，他盯着李婳眼边斜红，眸光忽明忽暗。随即眉头紧锁，撇过头去，连话语间都带了几分焦躁：“你下去吧，回原处任职。”


    李婳是混进来的，哪里有什么原处供她任职，搞不清白枕有没有认出自己，她干脆抬起头道：“白江梅你……”


    她的话顿住了，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她抬头说话的时候，正巧对上了白枕的视线，四目相对间还不等李婳把话说话，白枕变了脸色，眼中飞快划过厌恶之色，扭过头竟是背着她们开始大吐起来。


    李婳无言了。


    自己有这么令人恶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