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月亮

作品:《我的猫不见了

    虽然是助理,进门也是要敲门的。


    门板打开,迎面就是一个腊肠狗小蓝帽导演,他眼前一亮,笑眯眯的,“小美女,要不要来当我的女主角啊,我一定能捧红你。”


    秦纺知道他是谁。


    五年前的青像奖,有两个人出尽了风头,最佳男主角夏节纪和最佳新人导演庄小威。


    他就是庄小威。


    电影《负光》的总导演,那时候他还是个新人导演,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甚至被粉丝抵制过一阵,现今已经成了炙手可热的导演。


    而现在在拍的,就是《负光》的前传:《韶华》。


    不过这导演在拍摄里出名的严格,没想到私下里,这么……和蔼。


    秦纺摇手,“不用了,我来找夏节纪。”


    “哦~”庄小威反应了一阵,露出个了然的笑容,“女朋友?为爱退圈?”


    “也不是。”秦纺忙道:“我是他助理。”


    “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庄小威绕着她转了一圈,转得秦纺半个身子都麻了,嘴里还一直“啧啧啧”,他要不是长得过于正直,早就被当作流氓打出去了。


    咚。


    花瓶砸地上的声音,不过地上有厚厚的地毯,没碎,就发出闷重的一声。


    它咕噜噜的滚到秦纺脚边,很明显刚才是冲着谁去的。


    庄小威差点没躲过,骂骂咧咧地指指点点,“我说你这动不动就砸东西的毛病是不就跟周裕苍学的,败家子!两个都是败家子!”


    没了导演拦着,秦纺也终于能进门,她弯腰捡起脚边的青蓝花瓶,瓶口处碎了一块,她便顺手把碎掉的小块也捡起来了。


    夏节纪扫了她一眼,看她满身尘土灰扑扑的,“捡破烂回来了?把自己搞成这样。”


    秦纺尴尬,她把花瓶放到桌上,下意识把胳膊背到身后,手心攥着小碎瓷块。


    庄小威骂他,“怎么说话的。”


    夏节纪不置可否,坐到沙发椅上,旁边的小茶几上是凉了的咖啡。


    这人有个毛病,咖啡只喝热的,即使热咖啡苦得类比中药。


    “快到饭点了,今天是推迟进妆了吗。”秦纺知道他心情不好,说话更是耐心。


    夏节纪没开口的打算,眼中晦涩不明。


    说到这事,庄小威脸色不咋地,毕竟耽误了他的进度,“哦,这不挖到东西了,考古队来了那么大一批人,今天就不拍了,等着分区域。”


    秦纺抿了下唇,冲他笑笑,“那我给你擦药吧。”


    夏节纪还是不吭声。


    没得到回应,秦纺也没下一步动作。


    “赶紧的啊,让你擦呢。”庄小威使个眼色,又指了下头,“他今天玩自闭,时不时就来一遭不说话,你别理他。”


    秦纺忙点头,她顺手把碎瓷片塞口袋里,伸手拿茶几上的几管药,露出被瓷片挤得通红的手心。


    夏节纪眸光一暗,抬头看她动作。


    “怎么了?”秦纺停下消毒的手。


    他吞咽了一下,喉结滑动,仍是没开口,只是避开她眼睛。


    原来他生气的表现就是玩冷战不说话啊。


    有些人上个月刚过26的生,生气起来这么幼稚,秦纺有点想笑,她压了压嘴角,弯腰给他擦药。


    庄小威在旁边围观,嘴巴也不停,“这估摸着好差不多了吧。”


    秦纺现在细看了,嘴角在结痂,脸颊的痕迹没了,只剩额角那几块青紫,面积也在退散,回他,“再用四五天差不多就好了。”


    庄小威难得找到个搭理他的,“头发挡着就看不到了。”


    “现在还是有些明显,明天估计会好。”她回。


    庄小威又说:“可惜了,没再打重一点,好在被揍的片段昨天拍完了。”


    秦纺接着回,“听说拍到凌晨。”


    “好在有几条能用的。”他越说越来劲。


    “那就好。”


    “手真稳,师傅你专业的吧。”


    “……嗯。”


    “真好看,要不要来我电影里露个镜。”


    “不用了。”


    “权当做个手替,动作很简单的,往男主角脸上摸两把就好了。”


    “……”


    庄小威还想说。


    夏节纪先忍不住,“你能闭嘴吗。”


    他几乎是擦着她的指腹开的口。


    唇是热的,指腹也是热的。


    “欸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庄小威恨不得当场讲戏,“你的手擦过他的唇,情与欲,迷惘与挣扎,真好,真妙,就是要这样一双手,漂亮。”


    “信不信一双手我能拍出床戏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权当是他俩吧。


    秦纺手突然抖了一下,连忙看他神色。


    夏节纪看着她,眸中戏谑。


    秦纺结巴道:“不不不,不用了吧。”


    “总是要拍这场戏的,行吧,到时候我再找别的手替。”庄小威先遗憾了一番,又对夏节纪没好气,“你他妈跟个烈女一样,当演员哪有不拍亲密戏的,还是在给你未来老婆守身如玉呢?摸个脸就唧唧歪歪,我保证给你找双漂亮爪子行了吧。”


    秦纺眸光动了动。


    其实她这人,不太喜欢主动,就算有人主动了她也会几番不要不要,不用不用,算了算了。


    以往她都是直接了当,如果别人让她帮忙的话,即使心里不太想也会在几次三番下心软答应。


    但这次,却有点后悔。


    她不是不想,就是有点害臊。


    虽说她得不到他,但别人摸他脸,她也多多少少也会……


    这很正常,占有欲嘛,谁会对喜欢的人没有呢。


    夏节纪眸光垂下,都他妈嘲到脸上了还不搭理。


    庄小威半天没听到他怼他,还有点不适应,难道这小子从良了?自闭上瘾了?还是在享受擦药的过程?


    他被自己脑补的东西雷得一麻,赶紧抖掉一身鸡皮疙瘩,看到夏节纪那安静的模样,啧啧啧,他想了想还是再争取了一次,对秦纺说:“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我给你包个两万的红包。”


    刚好抹到额角那最后一处,秦纺默默直起了腰,也不说话,就看着导演。


    你懂我的对吧,虽然我不开口,但你知道我同意了。


    她眼睛里就写着‘好的’这俩字。


    夏节纪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丝笑意。


    果然啊……


    貔貅。


    庄小威也很上道,眨了眨眼说:“这是可以了?”


    “可以吧。”她拿纸巾擦了指腹上遗留的药膏。


    “你们两个。”夏节纪终于开口,“问过我吗。”


    “你闭嘴吧你。”庄小威“切”了一声,“你看看你被人姑娘摸着享受那样,我还用问你?”


    夏节纪还没开口。


    秦纺先坐不住,脸也有点红,“不是摸,就是擦药。”


    “切。”


    “切切。”


    “行啦,正经擦药是这样?就这打着转的这。”庄小威干脆挤了一撮药膏出来就往他额角按,被他一巴掌拍了个叭叭响,才抬高被拍红的手说:“这才叫正经擦药,你们那顶多算,算……调情。”


    秦纺:“……”


    夏节纪直接把他的东西砸过去,“滚远点。”


    庄小威一把接住手机,捧到怀里“嘿嘿”一笑,而后就看到屏幕上来的新消息,又抓到俩代拍,他撇了下嘴,不满道:“我说你爆点料也他妈提前半年爆,现在都往我这山上涌了,保密工作多难做。”


    夏节纪嗤笑,“行,电影不拍了,我现在就打包滚蛋。”


    庄小威变脸如家常便饭,翘着兰花指慈祥道:“怎么会难做呢,放心,一点都拍不到的啦。”


    秦纺默默看着,眉心直跳,导演这反应似乎有些不对。


    “您为了我推迟半年退休,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感动。”他哭了一把,立刻揣着手机滚出去了。


    房里突然只剩他们两个,秦纺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急于找个话题说:“导演说的推迟半年是什么意思。”


    夏节纪言简意赅,“去问他呗。”


    就是拦着去找茬,至于气性这么大吗,行吧行吧,不惹你烦了,秦纺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插着兜也出去了,似乎走得毫无眷念。


    别似乎了,就是走得毫无眷念。


    夏节纪呼吸粗重了几分,端着那杯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就因为这一口冷咖啡,他一天没吃饭。


    秦纺坐在小院的凳子上,天已经黑了,这里的月亮似乎看得清楚一些,她仰着头看了一会,又低下头看手机,看着看着就叹气。


    “怎么啦姐。”董耳耳在她旁边晒月亮,好久没有这么闲散的时候了。


    秦纺问:“他为什么不吃饭,减肥吗,够瘦了。”


    “原来你心神不宁的就为这啊。”董耳耳被她的反应惊到一瞬,解释,“哥说他喝了口冷咖啡,被恶心到了,没胃口。”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她小声。


    “没事啦,就当是为了角色减肥了。”董耳耳看惯了,撞了下她肩膀,问了个她一直都很好奇的问题,“姐,你跟你朋友会不会吵架啊。”


    秦纺想了想,“好像,没有吧。”


    “你们互为对家,这都不会吵架吗。”


    “……感情好吧。”她尴尬一笑,忙转了话题,“对了,上午我听到导演说夏节纪是为了他推迟半年退休的。”


    “是啊。”董耳耳点了下头,“哥一直在筹备演唱会的事,那段时间别的工作都让推了,我们都以为他是想演唱会后休息一阵,没想到是打算在演唱会上宣布退圈。”


    “所以那天明姐发了好大的脾气,虽然哥是说完成电影后吧,但当时如果不是庄导去找他的话,他是会直接退的,现在咱们就已经散伙了。”


    秦纺哑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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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还是选择在演唱会上宣布了。”


    “因为这是他最先的打算,他不会让任何事影响,即使提前宣布,他也要场合正确,哥他不会再有下一场演唱会了。”董耳耳看着月亮说:“庄导找他几次他就应了,甚至不惜改变计划,其实纪哥是很心软的人。”


    秦纺“嗯”了声,她知道。


    董耳耳碰了下她肩膀,冲她挤眉弄眼,“所以要不要考虑转粉啊。”


    秦纺笑了,“两人都要退了,粉谁啊。”


    “这倒是。”董耳耳又看着月亮发呆了,享受她这难得的闲暇时刻。


    嗡。


    秦纺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


    【裕真:有件事。】


    【秦纺:?】


    【裕真:头发不够。】


    她起码扯了十来根吧,这都不够?电视剧里不是一根就行了?


    周裕真也想问。


    【裕真:要有毛囊的,这都不行。】


    【裕真:你抽时间回来一趟给我抽点血。】


    【秦纺:我考虑一下。】


    让她给头发,这么多随便拔,但抽血,就有点疼了吧。


    【裕真:或者我过来,你给我点血就行。】


    【秦纺:……】


    【秦纺:有没有别的办法?】


    【裕真:有,很麻烦。】


    【裕真:我周六过来。】


    【秦纺:能不抽血吗。】


    【裕真:不太能。】


    【秦纺:好的。】


    秦纺叹一口气,刺点血而已,随她吧……随她吧……唉,随她吧……


    月半明时,忆苦思甜时,安静空旷的环境,似乎总能让人静下心。


    秦纺却是一直惦记着他的胃,时不时就看向大门的铁栅栏。


    没等到回来的夏节纪,先等到了韩佶。


    “小纺!”他眼里很兴奋。


    秦纺顺手把手机放到兜里,仰头看着他,“嗯?”


    “走,我带你去看好东西。”他直接拉着她胳膊起来。


    秦纺回头。


    “没事,你去吧,这边有我呢。”董耳耳说。


    “什么好东西。”秦纺先问他,再问她,“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董耳耳忙摆手,“不了不了,我有点害怕。”


    看来她是以为要去看墓。


    韩佶也没解释,“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秦纺这才迈动双腿。


    一直到亮光盛起,有些区域甚至是亮如白昼,韩佶似乎是嫌她走得慢,在她走到一公里的步伐后继续拉着她胳膊走。


    “着什么急啊。”秦纺的人生信条就是慢……慢……慢……


    “赶不上了,走快一点。”韩佶催促,并作势要抱她,“你再不动我就扛着你走了。”


    “……”秦纺不禁细想,她是造了什么孽。


    就这一会思考的功夫,韩佶的手已经搭在她腰上作势要扛了,虽然他只是摆个架子吓她,因为他知道她不会让他碰。


    “我走还不成吗。”秦纺果然推他胳膊,就这一推搡,再一转眼,正撞上某一天没吃饭的人跟前。


    都说不吃饭会使人暴躁,果然是真话,这不,应验了,冷气嗖嗖直冒。


    庄小威突然笑了,眼睛在几人之间流转。


    摄像机!我的摄像机呢!快把我摄像机找来——


    奈何他的助理没看懂他的暗示,还兴奋地打了个招呼,“韩老师,你也在这啊。”


    韩佶下午一直在这边,去看了现场的人估计都知道了他名号,他张嘴笑了,露出颗虎牙,“对啊,来找我师妹。”


    谁是你师妹,秦纺撇了他一眼。


    虽说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但大灯仍是照得一些区域亮如白昼,做了什么表情,一颦一笑,都清楚得不能更清楚。


    夏节纪眸中晦涩,像蒙了层最深最深的雾,他冷着脸,上前几步就握住她手腕,嘴角偏还逼出一抹笑,“跟我走。”


    这副冷着脸却扬笑的模样,实在是有些病态。


    手腕的温度沿着脉搏,秦纺觉得他要把自己手拧掉了,她一声不吭,双脚贴着他脚步。


    他动作太快,韩佶没来得及反握,人就被拽走了,他几步追上去,“夏节纪你给我站住。”


    夏节纪一丝神情都没牵动一下。


    意思很明显。


    给你。你也配。


    “韩老师韩老师,我有点事跟你说。”庄小威连忙抱住他胳膊,“这边这边。”


    这次助理上道了,同样抱住韩佶。


    庄小威还在说:“他俩有点矛盾,让人家自己解决,你跟上去算什么事啊。”


    韩佶冷眼看牵制住他的两个男人,忍了忍还是没动手。


    这不是他的地方,他不能找事,起码不能主动找。


    秦纺忍了一路疼,牵她的人才终于在一块巨石旁停下。


    “你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