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喂血(1)

作品:《身为阴湿反派死去的白月光

    钟郁飞身去找乔陌的路上,归来的灵识将在客栈发生的事跟她原封不动讲了一遍。


    灵识感应到钟郁的心在逐渐下沉,小声逼逼:


    “仙君,你不要听信他们的话,我方才一路看见了的,那小煞星虽然发疯了,但并没有吃人,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它好像怕钟郁不信,焦急道:“是真的仙君!当时他压抑不住体内的东西,在客栈里发作,但最后谁都没有伤害,反而是他自己被反噬,吐血倒下去了!”


    “体内的东西?”


    钟郁为了图快没有走大路,迎面的树杈枝桠难免抽到脸上,她反应了好一会儿乔陌压制不住的东西是什么:“你是说煞石?”


    “是啊是啊!”


    灵识因为主人的信任而感到很激动:“我钻到他脑海里的时候清楚看到了,就是他体内的那颗石头一直在控制他嗜血喂养自己,如果他不在发作前满足他,那就会……”


    灵识不忍心往下说了,仿佛后果是无比残忍痛苦的东西。


    它虚空摇了摇脑袋,怕钟郁会跟别人一起冤枉他:“总之,请仙君要相信他啊,不要怪他,因为他真的…..”


    真的够可怜了。


    钟郁自然不是在想骂他怪他的事情,令她意外的显然是另一回事。


    煞石,怎么会控制人吸血呢?


    它是上古妖物不错,但就像一草一木各有用途,煞石是极阴之体,它的作用是会导致宿主诸事不顺众叛亲离,最后发狂暴走为祸世间,却绝不会威逼宿主嗜血喂养自己,除非……


    灵识却大叫一声打断了她的困惑:“仙君你看,煞星就在那儿!”


    它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羊圈,然后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我就说怎么后来找不到他了,原来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伤人,竟独自走了这么远…..”


    钟郁蹙眉,灵识所指的羊圈破败不堪,又是如此人迹罕至的地方,不用想也知乔陌的用意。


    可现在,显然又有新的事情棘手了。


    羊圈原本荒凉无人,只有几只发病被人抛弃的牛羊被扔进去自生自灭。可是如今,羊圈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大家叽叽喳喳地指着里头的东西议论,发出看好戏般的不断“啧啧”声。


    不用想也知他们看的是什么,笑的是谁。


    众人上下打探的目光让钟郁步伐有些僵硬,她走进去的时候,人们盯着她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原本就是她的“未婚夫”,笑话和嘲讽时,也自然不会把她落下。何况还是京城来的贵人,谁会错过这种好看的戏码。


    短短几步路,她却像走得很长,钟郁站在人群中央,一眼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少年。


    即使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入眼乔陌的面孔时,钟郁还是不由得掐紧了拳头。


    那是一张过分苍白到死寂的脸。


    乔陌衣衫半散,垂头靠在栅栏边,脚边是一只死掉的羊。


    他原本长相旖丽,远看倒像是一副美丽的画卷,可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泥泞和秽物却证明了他方才遭受了什么。


    “呸!偷喝羊血的怪物!”


    一片菜叶夹着腥臭落到少年脚边。


    “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这种晦气东西!”


    “哎呦喂,你们刚才是没看见啊......”一个村妇拍哄着他哇哇大哭的儿子。


    “这小子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跟个鬼一样!他先是想偷吃我家门口的鸡,被我男人发现打了几棒子,然后他那个眼神呦.....啧啧.....”


    “虎子别怕!”村妇气恼地安慰儿子,“看把我们家虎子吓成什么样了!”


    她愤愤朝瘫倒的少年身上吐了吐了口唾沫。


    一个老伯犹嫌不够,还想再上前朝他腿肚子补两脚的时候,对上了钟郁的眼。


    少女目光沉静,却莫名瞧得他一凛。老伯暗骂一声见鬼退了回去。


    钟郁的目光移到乔陌身上。


    烂瓜烂菜,甚至还有尖锐的石头。挂在唇角的血和皮肤上的鲜红伤口更衬得少年容貌妖异、绚烂。若无灵识加持,甚至无法察觉到他身上的一线生机。


    少年像一块破布,被毫不在意地扔在那里,任人唾弃、搓磨。像之前的无数次那样。


    钟郁的脚步顿了顿,她努力赶走脑海中这种荒诞的熟悉感,蹲下去,拨开他脸上被秽物粘着的发。


    她抬起少年苍白的面孔:“乔陌,醒一醒,我们回去了。”


    乔陌自然没有应,说话的却是旁边一直围观的老头:“诶那个什么,钟小姐是吧?”


    老头慢悠悠嚼着嘴里的瓜子:“大小姐,您是京城来的贵人我们惹不起,但您这未婚夫是个吃人的怪物,您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了?”


    四周立即有人附和:“是啊是啊,京城的了不起啊?“


    “就是啊,带了这么个东西来,把我们芜城的地儿都弄脏了。”


    钟郁正帮乔陌清理秽物,头也没回,解下腰间玉佩放在地上。


    她努力压住声音里隐隐的抖:“抱歉。这块玉佩应该够再买好几个羊圈几千头羊了,请帮我转交徐知府。”


    老头立即“哎呦”一声捡起玉佩:“有钱了不起啊!”却毫不影响他拿着玉佩跑掉。


    剩下的人不认识玉石珠宝,也没一窝蜂地抢,只继续站着望向人群中心的两人议论纷纷。


    紧接着又站出来一个壮汉,正是今日欺负人的那个恶霸,他使劲儿跺了一下脚道:“这晦气东西,今日大家伙都看着的,可是吸我的血吃我的肉!我看就该杀死!”


    人群立即又附和纷纷:


    “是啊是啊,我们都看见了,这人发疯到处吸血,还会吃人!”


    “什么人啊,明明就是怪物,要我说,这种人刚出生就该溺毙在粪坑里,好过长大了丢人现眼!”


    “可不是?邪物就该立刻杀死!”


    大家一时间同仇敌忾给壮汉打气,好像完全忘记了这恶霸平日是怎么欺负自己的。


    见状,灵识急了,开始探头探脑:“仙君仙君,你别听他们的,这些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现在就把他杀死,我都看见了,他根本没做过那些事!”


    一片咒骂声中,乔陌的眉头短促地跳了一下,钟郁伸手抚平他的眉眼,原来他一直都能听见。


    灵识还想说什么,钟郁却按住脉搏,平静道:“我知道。”


    这些年她经历过太多事,她爱世人,却亦知道世人心性。


    黑说成白,一说成万,神堕泥潭,贵人落难,世间最好看的不外乎此。


    只要能给自己无聊的生活增添色彩,至于别人的清誉和死活?那根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眼前少年残败如枯死的脸,有时竟分不清,到底是他体内煞石吸引人们作恶…..还是人性本恶。


    纷乱唏嘘声还在继续,钟郁抬起了头,看向刚才说话的恶霸。


    “你说他吸你的血食你的肉,那现在你怎么还好端端站在这?难道你是千年的王八不死不灭?”


    “你….你…好大胆子…….”


    恶霸脸上青红交替,钟郁目光却又扫视着围观的众人。


    “诸位说他是怪物,怕他吃人喝血,那怎么还会在这里打他骂他?怎么还敢在这儿打他骂他?你们不怕他生气了,抬手把你们都杀了?”


    “你这女娃,胡说什么…..”


    “你们知道我没有胡说,才敢站在这里欣赏他的落魄。你们知道他不会伤你们,才敢肆意辱他以最歹毒的话。”


    “我知道大家都喜欢看戏,更喜欢演戏,巴不得血流成河热闹越大越好,但今日应该也看够了吧?”


    一片静默。


    “说的这是什么话?”


    眼见乡亲们被一个丫头片子怼得说不出话,一个书生样的年轻人站出来打破静默。他是村里唯一的秀才,这种时候读书人当然要挺身而出。


    “就算他今日没有吸血伤人,他这样的怪物,谁知以后会不会杀人成性?我们防患于未然又何错之有?”


    “啊….对啊对啊….”他说完,愣住的观众瞬间如梦初醒,大声附和。胸口有点墨水就是好,平日废物一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今日却还好有他帮忙吵架。


    钟郁看了众人一会儿,良久,淡淡地“哦”了一声。


    “所以你们是承认他今日并未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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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她望着书生:“那就是说,如果我现在认定你以后会变成小偷,那么今日就该把你的手砍下来,是么?”


    书生的脸色难看至极。


    钟郁继续道:“他损坏了羊圈,我已经悉数赔偿,诸位若再对人不敬,那就是自讨苦吃!”


    “你他娘的…..”恶霸最受不了被女人压一头,抡胳膊就要过来打人。


    钟郁看着他笑了一下,扬手,恶霸飞出羊圈,发出惨叫。


    “怪…..怪物啊…..”


    众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哆嗦着后退几步,赶紧尖叫着逃跑。


    钟郁望着四散的村民,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知他们意识到了么,这才是真正看见怪物的样子。


    人群散干净,钟郁低头,拍拍少年的脸:


    “喂,还能站起来么,跟我回家了。”


    *


    乔陌重新有意识的时候,自己好像正趴在谁的身上。


    有人正背着他走得很慢。一脚一脚踩在落叶里,颠得他身上并不舒服。


    少女的后背纤薄,但皮肤却灼热,温暖的感觉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仿佛想融化自己身上终年的寒凉。


    是熟悉的花草香。


    不似别的女子沾衣的味道,她身上的香,仿若是从肌骨里自然沁出,令他一瞬便清醒自己身处哪里。


    方才被人拿秽物打砸的时候,恍然竟似有一双手,于讥嘲中捧起他的脸。


    他闭了闭眼,自己是彻底疯了才会生出如此荒诞的错觉。


    可扑面而来的馨香是真实的,无处可躲。


    乔陌本能地想要挣开,他抗拒这种感觉。


    无论是怜悯还是施舍,都是他最厌恶的东西。


    他尽力不让自己接触到少女的肌肤,冷冷地道:“松手。”


    没有人应,她只顾往前走,仿佛没有听见。


    他讽刺地笑了声,冰魄针从指缝伸出,抵住她腻白的脖颈。


    “我说,放手。”


    少女竟然依旧没有反应,不躲不理会,仿佛感觉不到威胁和痛。


    乔陌面色顿了下,这才厌烦地睁开眼看向她的脸。


    再无之前的明亮绚丽,她琥珀色的瞳孔竟毫无光彩,是从未有过的萧索空茫。


    乔陌手心一紧。


    少年不知道的是,在他没有意识的这段时间里,钟郁竟然醒着做了个梦。


    当时她正走在路上回想刚才的事,识海中却忽然金光大盛——


    眼前一闪而过的是不知属于谁的画面,而她,也终于知道方才那种熟悉感来源何处。


    恍然间,她竟然觉得刚才地上狼狈的少年就是她自己。


    仿佛很久之前,她也曾置身这样的境地,赤脚行走在人间的街道,身上时不时落下人们扔在她身上的秽物。


    “瘟神!”


    人们愤怒地喊道,飞来尖利的石块划破她满是血污的脸。


    原本热闹的道路旁此刻堆积着如山的尸体,地上到处是血,腐败溃烂的味道交融着哭声和叫骂声。


    不知为何,她明明能躲,却不愿躲,浮屠刀死气沉沉地在地上拖出一路血痕。


    愈发激烈的骂声中,她生生接住人间的滔天愤怒,看着自己的神像在身边一座座倒塌、碎裂。


    “什么赤华仙君!救不了人的神仙算什么神仙!枉我们之前那样信你,到处为你造庙立像!”


    “狗屁神仙,害了这么多人,我看根本就是废物!去死吧,赤华!”


    “去死吧,钟郁!”


    咒骂和嘶喊终究幻化成一片血雾,被乌压压的邪气和病气掩盖。人间,终于变成了一片炼狱。


    钟郁惊呼一声,另个自己站在原地,仿佛感应到什么,抬头和她对望。


    紧接着,她看见铺天盖地的黑雾向自己涌去,一点点淹没她涣散的金色瞳孔,和那张过分苍白、麻木到让人心惊的脸。


    直到被脖颈上的尖锐触感刺醒,耳边传来熟悉又凉薄的声音:


    “死了么,钟郁?”


    那人显然没什么耐心,尖针又威胁般地压进几分。


    “没死就给我动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