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莉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了。


    在这两年间，西塞莉与Artist和Sapphire的书信联系从来没有断过。所以，在今夜收到一封来自Artist的信西塞莉并不感到意外。


    ——她和他的来往总是很密切。


    在新的一封来信中，艺术家先生说自己终于研究出来了同时修炼魔力和精神力的方法，然后洋洋洒洒写了十多页信纸，西塞莉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看下去，不禁在内心感叹：艺术家先生果然是天才。


    也不知道他和尼克谁更聪明些？不过尼可和Artist的智力点似乎点在不同的地方啊……


    ——话说这个交给法师塔能得不少好处吧？是他已经自己提交了……还是他真就这么信任她？？


    据西塞莉的以往观察，Artist大概是不会把这份研究成果交给法师塔的。


    他对法师塔，虽然说不上是厌恶，但是绝对称不上喜欢，大概是一种掺杂着‘看不起’和‘没眼看’的不屑一顾，很大概率认为法师塔不配碰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


    所以……是后者？


    他真的……就这么相信我吗？


    ……虽然已经认识两年多了，但、但这个研究就算是放到在这方面不太懂的西塞莉眼里都十分关键，把这样重要的东西就这样轻易交到一个连真名都不知道的人手上、这是被允许的吗？？


    “未免也太没有警惕了吧……”


    她喃喃自语。


    于是，关于Artist艺术家学生，在西塞莉心里的标签除了‘天才’‘毒舌’‘百科全书’外，又新加了个‘单纯’。


    她想：既然他这么信任她，那她也不能辜负了他的信任才好。


    无论如何，在对方公布之前，她都不会把这个方法告诉其他人的。


    【最近有事要外出一段时间，联系不到很正常，归期未定，不必忧心。


    ————你的 Artist】


    信的末尾，Artist这样写到。


    这很正常，因为是联络非常频繁的笔友，为了防止因为对方没收到回信而担忧的情况，他们在有特殊情况不能回信的时候会特意在信中报备。


    但为什么，会感到心神不宁呢？


    西塞莉又把信认认真真看了一遍，逐字逐句地记下——毕竟这个很重要，她打算记下后就烧掉。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重要的信件要在记下后销毁，避免被其他人发现。


    顺便，她也想要找到这封信给她带来心神不宁的点。


    但是，即使她已经将信的内容倒背如流、甚至已经大致学会了这种修炼方式，却依旧没有发觉这封信和往日其他来自Artist的信有什么大的区别，依旧是先回复上一封信中西塞莉提出的疑问，然后再写自己最近的研究，最后再提一嘴自己最近的近况……


    或许是落款‘Artist’前多出来的前缀‘你的’？毕竟艺术家先生以前从来不在名字前面加前缀的。


    ……不对。


    西塞莉又去翻了翻之前Artist的来信，发现这个前缀在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就开始被使用了，只是没有被她发现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是错觉吧？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西塞莉想：大概是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了吧。


    她总是很讨厌冬天的。


    某天，西塞莉与丹尼尔的一次独处。


    “我终于知道那种不详的预感是怎么来的了。”她突然说道。


    “欸？”丹尼尔愣了愣，然后迅速想到之前西塞莉与他曾聊过的话题，于是配合的问：“怎么来的。”


    西塞莉深沉道：“因为有‘寿命论’这种东西——众所周知，精灵是长生种，而人类的寿命至多两百，所以，弗玛尔海特一定在为后续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而做铺垫，要不然……”


    “要不然？”


    “……要不然就是想在写完日常后来一出寿命论的别离——”她沉痛道，“该死的刀子精！我要给他寄刀片！！”


    那种风雨欲来的预感越来越强了。


    魔王的苏醒并非只带来了斯科特一族的灭亡，也带来了其他的影响。


    最大的一点就是恶魔变得比以前更多了，实力也越来越强了。


    扎克利、艾维斯、卡蜜拉几人待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很多时候，霍华德家的别墅只有她自己和几个忙碌的佣人。


    但幸好，她也不常在家里久待，只偶尔回来拿点东西。


    学校里蛮好的，有朋友相伴的话，发生什么都不算太坏。


    最近发生了件大事。


    ——至少在西塞莉眼里，这是件大事。


    杰明纳大陆的猎魔人学院死了个学生。


    是一个没毕业的未成年男孩，在校时成绩优异，只是性格略有些古怪。


    如果是普通的意外事故还好，毕竟虽然很少有猎魔人学院的学生因为溺水、火灾、地震这种的事死掉，但也总比……


    总比死在S级恶魔手上好呀。


    S级恶魔是很少见的，一年能出来三两只都算多的了，而因为有法师塔的大范围检测系统，一般有超过B级的恶魔出现就已经往附近的猎魔人发出求救信号了，毕竟高阶恶魔的伤害还是很高的，晚去一步就会死伤惨重。


    而S级恶魔，便只能求助那些高阶猎魔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拒绝的，能者多劳是这样的。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接取任务的猎魔人都会到得很准时，但恶魔的伤害也不是盖的，伤亡什么的都很正常。


    而这次的受害人不过是从普通人变成了猎魔人预备役，似乎差别不大，也只占当日的猎魔人日报头条上的很短的一句话——


    【近日，杰明纳大陆南部出现S级恶魔，23人受伤，4人死亡，其中一人为杰明纳猎魔人学院的四年级在读生……】


    而让西塞莉感到不安的是，Artist已经小半个月没有消息了。


    明明之前从来没有超过一周的……而且现在还出了这档子事……


    这让她有些怀疑，这个死掉的杰明纳猎魔人学院的四年级在读学生是不是他。


    ……甚至连日期都能对上。


    ——不不不！


    ——不能妄下定论，也许只是Artist这次的事比较难处理？或者这次的事花费的时间比较长？


    怎么能随意去想自己的朋友是不是死掉了呢？这也太不礼貌了……


    ——真是糟糕。


    她有些烦躁的想：这已经是3687年出现的第四只S级恶魔了。


    ……而且分布的还挺均匀，其他四大陆都有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要到维戈大陆了？


    西塞莉在心里玩笑般的想。


    这个猜想大概是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了，一年能有四只S级就已经超过平均线了，再说，如果真的会有第五只，出现在维戈大陆的概率也很小。


    ——毕竟，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啊。


    但很快就有其他事分走了她的注意力，因为在十月中旬，一年一度的亡灵祭便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这种祭典每年都有个三四次，一次就要连续三天，说实话，西塞莉其实有些腻了。


    从去年开始，如果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活动，她便只会随机选一个地方度过第一天，其余时间用来做些别的事情——比如看新出的漫画和玩游戏之类的。


    今年依旧如此。


    西塞莉一个人在家里打游戏。


    她目光紧盯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因为家里没有人，所以声音被调得很大，手中的游戏手柄被按得‘啪啪’响。


    艾维斯和卡蜜拉接了任务出去了，扎克利倒是没接任务，但两家虽然离得近关系也亲密，但还是各有各家的，扎克利当然是在自己家。


    他可能会趁着假日去逛祭典，又或者和朋友们出去聚聚，亦或者去做其他事……西塞莉并不在意，因为他一定会在饭点回来的。


    艾维斯他们不在的时候，时常是扎克利负责照顾她，这个照顾里当然也包括负责她的三餐——话说扎克利这家伙的手艺还真的蛮不错的，感觉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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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前退休回老家的玛琪奶奶也差不了多少嘛……


    “叮铃——”


    门铃响了。


    西塞莉看了看屏幕里正在进行着的战斗，在心底快速估算了下时间，知道外面很大可能是扎克利，于是放心地将这声铃声忽略，继续盯着屏幕里的游戏画面，手下不停，操控着角色大杀四方。


    “叮铃、叮铃、铃——”


    门外的铃声没有停，急促地再次响了几声。


    西塞莉眉头微皱，觉得扎克利这家伙真的是越来越像老妈子了，不就是晚出来吃几分钟饭吗？干嘛弄得跟S级恶魔袭击王城似的……


    也许是因为那几声门铃，西塞莉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叮铃——”


    门铃再次响起。


    西塞莉手一抖，屏幕上的画面顿时变成了黑白色调，巨大的、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的“Game Over”跳了出来。


    她“啧”了一声，烦躁的把游戏手柄丢到沙发上，被艾维斯贴上彩色贴纸的手柄甚至还在柔然的沙发上弹了两下。


    西塞莉烦躁地拉开门，看见一头银发的扎克利站在门前。


    他的头发似乎有些过于安稳了些，几乎称得上乖顺地垂落下来，叫西塞莉有些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外面的天色已经不大亮的，路灯下的街区光线朦胧，她半眯起眼分辨了一会儿，才察觉到此刻外面其实是下着细雨的。


    “扎克利？”她下意识埋怨道：“你干嘛按那么多下铃呀，害得我输了游戏……”


    “西塞莉。”


    他打断她。


    西塞莉瘪了瘪嘴，觉得因为晚开了几分钟门就生气的大人实在是太糟糕了。


    扎克利的头发被雨水打得潮湿下垂，略长的额发垂下，刚好盖住了他的大半眉眼，西塞莉只能看见他被门檐下的灯光映得苍白、甚至惨白的下半脸。


    他下颔被咬得很紧，嘴唇也紧紧抿着，西塞莉看见他颊侧那道陈年旧疤似乎在轻微地抖动，仿佛即将被撕裂。


    “扎克利……？”她有些茫然地喊道。


    “艾维斯……还有卡蜜拉，”他削薄的唇形状优美，上下开合着：“……死掉了。”


    “……今天下午，南部出现了、一只超S级恶魔。”


    他还在继续说着，线条好看的颈部，凸起的喉结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动作着。


    西塞莉却似乎有些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扎克利这家伙不是很会讲题的么？他不是可以把那些知识点说的简单易懂么？他不是很会说话吗？！不是很擅长组织语言的吗？！！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说这些她听不懂的话！！！


    “扎克利……？”


    她再次茫然而小声地呼唤他的名字，然后突然大声：“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


    扎克利半蹲下来，像小时候那样，仰视着她。


    这时，西塞莉才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银发下、被檐下灯光映得苍白的脸。


    还有他浓绿眼睛里，几近溢出的悲戚。


    然后，一切都模糊了……


    她感受到扎克利微凉的手轻轻擦过她的颊，有些麻，有些痒，还有些痛。


    ——但却是暖的。


    如果两个人同样是冷的，那接触时，更冷的那个人就会感受到温暖。


    猎魔人的手总是那么粗糙，她想。


    艾维斯是这样……卡蜜拉是这样……扎克利也是这样……


    高强度的训练与战斗给他们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手上是使用各种武器留下的茧子，实在说不上好看。


    “别哭。”


    她听见他说。


    我才没有哭。


    西塞莉想这么反驳，却突然发觉自己的颊上一片冰凉，眼睛也有些微刺痛。


    北风刻薄的吹在她的面颊上，带着针尖一样的雨滴，风干了她的泪。西塞莉觉得自己的脸颊似乎被冻僵了，麻木微痛的感觉在其上蔓延。


    我果然还是讨厌冬天。


    西塞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