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7

作品:《苦枝

    岁聿云暮时节,冷空气袭击海城。


    伴随着今年第一场雪,圣诞气氛也进入最浓厚状态,连路边的便利店玻璃都贴上了驯鹿铃铛,摆出“圣诞限定特惠”的标语,看起来热闹得不行。


    但这一切都和高三备考生无关。


    今年农历过年早,一模时间自然随之安排得比往年早一些。


    各科老师都在反复强调这次考试的重要性。


    说辞翻来覆去,磨得人耳朵起茧,也生生磨出了紧迫感。


    这段时间,卫喜天天早出晚归,被一张又一张考卷缠身,竟然一直没找到和苗玉摊牌的机会,只能暂且搁置。


    不过,在此期间,下课、或是午休时间,她假装不经意,从竞赛班门口路过好几次。


    那段视频似乎对纪屿并没有影响。


    他依旧每天正常上下学。


    还是坐在教室最后排。


    竞赛班比普通班级轻松太多,他们中大部分人拿过有含金量的竞赛奖项,拥有名校保送名额,或是已经获得了录取降分奖励,压根不存在什么高考一场定生死的压力。


    因而,纪屿周围总是围了一圈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神情放松,看起来与之前无甚分别。


    偶尔走廊里没人经过时,卫喜会悄悄驻足,鼓起勇气从后门望进去,长久地端详着纪屿的表情,妄图分辨出他表情中真实的情绪。


    几次过后,卫喜得出结论。


    纪屿的笑容,少了从前那种无忧无虑和意气风发。


    嘴角上扬幅度变小,收敛了些许。


    眼睫向下垂落的频率变高,像是压抑着某种不太轻松的情绪。


    应当不是错觉。


    观察纪屿,是卫喜漫长时光里、唯一无法控制的心意。


    她的目光长久追随他的背影。


    自然,也试图从一次又一次擦肩中、从无人注意到的位置,注视他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


    像个偏执的偷窥狂。


    却自诩是最了解他的人。


    在她看来,少年人璀璨清澈的眸光里,到底是染了一丝阴霾。


    但卫喜好像比他更加痛苦。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纪屿家中的混乱由苗玉造成……那么,就算卫喜想要去安慰他什么,都好像变成了一种自取其辱。


    她的心脏揪成一团,痛苦无处排解。


    只能低下头,握紧拳头,快步走掉。


    ……


    【小岛,圣诞快乐。】


    -


    圣诞过后就是元旦。


    今年元旦刚好是周五,连着前两天周末,抠搜地拼凑出三天小长假。


    翻过年,下下周就是一模考。


    学校没有通知高三周六补课,想必也是考虑到不能把弦崩得太紧,趁此机会让大家能喘口气。


    周四还是正常上课。


    夜深,卫喜结束晚自习。


    回到家。


    苗玉还没吃晚饭,做好了菜在等她。


    见她开门进来,连忙招呼她过来洗手吃饭。


    “……今年最后一顿饭,妈妈做了你爱吃的牛肉罗宋汤,一直在锅里温着呢。我们小喜努力学习了一整年,辛苦了。”


    苗玉永远都是笑吟吟模样,温声细语。


    哪怕是生气的时候,都有种没什么杀伤力的柔软感。


    更何况,现下,她肉眼可见地心情不赖。


    卫喜脸上没多少表情,只低低地“嗯”了一声,兀自换鞋、脱外套。


    见状,苗玉怔了怔,微微敛起笑意,不解地追问道:“小喜,你心情不好?是不是有点累?后面三天休息,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卫喜语气寡淡,听起来和往日没什么差别,“我没事。洗个手就来。”


    闻言,苗玉忍不住叹气,眼角微微向下耷拉下去,似疑惑似无奈,自顾自地发问:“你这孩子,性格这么闷,到底是像谁呢。”


    卫成忠是所有人眼中的老实人,但也没有卫喜这么闷葫芦,在车队人缘不差,也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好兄弟。


    他年轻时是很冷幽默的,讲话虽然轻描淡写,但却非常有意思。


    用现在流行的表达方式来讲,就是“有趣的灵魂”。


    要不然,如花似玉的苗玉也瞧不上他。


    与父母相比,卫喜除了长相部分遗传还算靠谱,个性就像是捡着两人的短板生的,固执又敏感,什么事都往心里压。


    苗玉自认不曾薄待过她,也不是那种望女成凤的家长,没有让她在高压家庭长大,打小就什么事都尊重她自己的意见,却偏偏养出了一个冷冷清清的“小孤僻”。


    很多时候,苗玉接收到卫喜拒绝交流的情绪,哪怕知道她就是这样,一样会觉得疲惫。


    这种疲惫感,在卫成忠意外离世后,开始更高频地出现。


    到现在,依旧只能自我消解。


    谁让她是妈妈呢。


    “……”


    很快,苗玉又一次重新笑起来,摆摆手,“好了好了,快去吧。再聊饭菜都要凉了。”


    ……


    五分钟后,母女俩在桌边面对面坐下。


    桌上放了五道菜,两冷三热,外加一锅罗宋汤。


    这会儿,热菜热汤都还冒着热气,暖腾腾的,温暖了寒冷的冬夜。


    苗玉向来热爱生活,为了跨年的仪式感,还特地去超市买了瓶红酒来喝。


    她先拿了个酒杯,倒了一点点。


    再往里加了大半杯雪碧,才递给卫喜。


    “要不要喝一点?”


    卫喜接过酒杯,垂眸,细细抿了一口。


    苗玉很高兴,又给自己倒上半杯,和卫喜碰杯。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小喜已经在念大学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我还记得刚刚把你生下来的时候,你就那么小一只,瘦瘦的,像小猴子一样,眼睛都睁不开。后面好几个月我都觉得像做梦一样,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生了一个会动会哭的小孩。”


    “小喜,不管明年高考的结果怎么样,妈妈只希望你能每天都开心,不要生病。所以你不要有这么大的压力,天天这么辛苦,到时候累病了怎么办。”


    “对了,妈妈今天还给你买了一箱零食,已经放到你房间去了。晚上写作业肚子饿的时候可以吃。”


    “……”


    苗玉酒量一般,三两口下去,莹白的脸颊就泛出红晕。


    许是因为酒意上头,她轻声细语,一句接一句,难得有机会同卫喜讲了不少话。


    直至夜越来越深。


    旧年最后的晚餐终于将要散场。


    卫喜站起身,将袖子挽起一截,打算帮苗玉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


    第一下伸手去拿盘子,却拿了个空。


    她好像眼睛突然就花了一下,竟然会对这么近的距离把控出现失误。


    卫喜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只是,尚未来得及细想。


    下一秒,天花板传来一声巨响。


    “咚!”


    好似一道惊雷,在两人头顶上方炸开。


    卫喜的动作停滞半秒,继而,就听到尖锐的叱骂声从门外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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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文渊你就是个畜生!”


    这一嗓子,成功将整栋楼的邻居惊醒。


    老房子墙板隔音效果堪忧,卫喜甚至能听到对门拉开房门看热闹的动静。


    而楼上的争吵并未就此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你滚!你滚出去啊!去找那个女的吧!还回来干什么?是特地让别人来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我声音大?我为什么不能声音大?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个多虚伪多恶心的人!”


    “纪文渊,我真恨不得你立刻就去死,你为什么还不死?你和那个女的,一对奸.夫.淫.妇,怎么还没被马路上的车撞死?你告诉我她是谁,我也想去问问她,为什么还没跟你一起遭报应!”


    “……”


    伴随着楼上“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越来越多的邻居从下面走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劝架。


    “小秦,算了算了,大过年的,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说呀。”


    “是啊,纪屿还在旁边看着呢。你们做父母的,做事的时候,也得给小孩做点表率。”


    “……”


    到这时,卫喜尚且不敢肯定,楼里是不是只有自家没有开门出去劝架。


    她只是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苗玉,试图从她脸上细枝末节的神情里,揣测出真相。


    但,苗玉的伪装功夫实在算不上好。


    连强行不动声色都做不到。


    在秦羽珂第一声怒吼响起时,她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像是身体里的酒气无故蒸发,整个人陡然清醒过来。


    楼上刻意开着门吵架,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每出现一句辱骂,苗玉的手腕就会不自觉地颤动几下。


    卫喜觉得,自己甚至都不用继续观察。


    她咬了咬牙,绕过桌子,走到苗玉身边站定。


    “妈。”


    “……”


    苗玉仰头看她。


    卫喜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开口问:“是不是你?”


    苗玉愣了愣,嘴唇翕动,眼睛里明显滑过慌张,“……什么是不是我?”


    卫喜:“纪屿爸爸,你是不是和纪屿爸爸有关系?秦阿姨说的那个人,是你吗?”


    “……”


    “我听到你和他打电话了。”


    话音甫一落下。


    房间里,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母女俩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像是已然鸣金收兵,让闹剧收场。


    终于,苗玉率先收回视线,扭过脸,将自己杯中剩下的红酒一口饮尽。


    顿了顿,她轻声开口:“是。是我。”


    “……”


    卫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愕然瞪大了眼。


    苗玉:“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小喜,妈妈做错了事,但我也没有办法。你爸爸就那么走了,剩下我一个人,我……他说喜欢我……我也喜欢他,那能怎么办呢?”


    卫喜难得拔高了声音,情绪外漏,“可是他有老婆有孩子!妈!你怎么能去给人做小三呢!”


    苗玉被女儿吼了一句,眼圈立马就红了。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着:“你纪叔叔说他很快就会离婚……小喜,你年纪小,你不理解,喜欢一个人……控制不住的……”


    “……”


    这样荒诞而可笑的台词,理应出现在八点档的电视剧、或是伦理向脱口秀里,不是吗?


    卫喜甚至已经顾不上愤怒。


    只觉得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