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并不是没有见过虫族。


    在各类资料影像中，以及在学校的训练中，经常能见到虫族的身影。


    但那些对她来说就像是全息游戏里的野怪一样，在她看来只是升级的经验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想法。


    帝国曾经的国土远不止现在这些，只是几百年前，一种奇异的怪物毫无征兆地出现，给当时的人们带去了毁灭性的灾难。


    人类奋战百年，被逼得步步后退，总算在百年前稳固了防线，将怪物抵御在防线之外。


    这种怪物一开始被称为虫兽，只是后来，人们发现它们与其他星兽不同，呈现出接近人类的智慧，以及自成一套的精神力网交流方式，才被独立划分开来，称之为虫族。


    虫族是人类的，或者说所有拥有精神力的生命体的天敌，它们以精神力为食，被虫族吸食掉精神力的人会成为一具空有躯壳的行尸走肉。


    人们为了摸索出对抗虫族的办法，几乎是用血与肉才铺就了一就路。


    军校原本就是用来培养战士的地方。


    但百年来，日益安稳的生活逐渐让整个帝国松缓神经，只有靠近虫族领域的边境战火纷飞。但在远征军团的守护下，虫族多年也没能进犯一步。


    像帝国第一军校这类被权贵渗透的地方，越来越多的贵族子弟只是抱着来给自己镀个金的目的。保家卫国？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中心星远离战火，秦昭一穿过来就在最繁荣和平的地方，对那些战争与虫族也没什么实感。


    直到此刻。


    现在的时间是清晨，虽然灰雾森林里光线不佳，但也不会像是这样暗无天日。


    漆黑的森林里，只看见一双双泛着幽冷光泽的虫类复眼在不停转动，密集地占据视野中的每个角落。


    秦昭的双眼早已适应黑暗，还能看清更多让人感到精神污染的细节。


    那扑面而来的、令人汗毛直立的非人气息，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恐怖又丑陋。


    秦昭屏住了呼吸。


    此刻，光是维持冷静就耗费她不少心神。


    因为她的脑海中充斥着无数嘈杂的声音，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杂音乱成一团。


    她听不懂这些声音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头痛欲裂。


    有虫族察觉到什么，菱形的脑袋无声转动，复眼映出黑暗中人影的轮廓。


    良久，它扭回脑袋，跟随虫潮离开了。


    直到视线中的虫族全部消失，脑海中的声音也逐渐平息下来，秦昭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先是去叫醒了熟睡的队友，同时不忘联系其他人。比赛界面上，剩余人数不止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少了一大半。


    不止绿队，红队和蓝队也是如此。而他们早就应该被淘汰，却没有人来将他们带离考场。


    恐怕出大事了。


    “不行，按紧急退出按钮也没反应。”站在秦昭身旁的绿队成员一脸焦急。


    另一个人凝重地说：“虫族特有的本事，他们的精神力网络有屏蔽其他信号的功能。”


    秦昭没说话。


    她的思维有些凝滞。


    良久，她才出声：“我们要留在这里吗？还是出去找其他人？”


    队内频道早已被屏蔽，此刻一片死寂。


    “你刚刚说，虫潮已经从我们这里经过，既然它们没有发现我们，说明这个地方相对安全，所以……”


    “我要出去。”另一个队友突然开口，她低声道，“……我的弟弟还在外面。”


    原本还打算劝她的绿队队员沉默了。


    “我跟你一起。”秦昭说，“我的朋友也在外面。”


    谢景峥，顾荫……还有裴烬。


    虽然比起担心他，她更应该担心自己。但是他的裴羌月的兄长，裴一泽的弟弟，如果真的出什么事……


    “不过我们可以先不要离山洞太远，先在周围看看，同时给其他人留下信号，让大家在山洞聚集，这里相对安全。”秦昭说。


    于是三人小心谨慎地离开山洞。


    他们很快遇到了第一支队伍，是前不久才撞见过的蓝队。


    短短十几个小时，他们已经从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到现在有些死气沉沉，人数也从十几个变成六个，每个人身上都笼罩着散不去的阴霾。


    秦昭遥遥看见队伍里的谢景峥，立刻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听到动静，几人先是一惊，见是秦昭三人，才放松下来。


    谢景峥转身，给了自己的好友一个结实的拥抱。


    蓝队队长的声音透露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是你们。”


    “你们能联络上外面吗？”


    秦昭三人摇了摇头。


    蓝队队长无奈苦笑两声。


    但遇见幸存者，还是让人安心稍许。听闻秦昭三人的意图，蓝队队长说：“我们从东北方向逃过来，一路上没看见其他人。你要找裴烬的话，他一开始就跟我们分开了，不过应该在西边的方向。。”


    知道这尊大神不喜欢跟别人待在一起，他也不敢使唤裴烬，便早早把人打发去了别的地方。


    几人商量后结伴同行。


    途中，他们遇见过一小波虫潮，所幸几人相互配合，有惊无险地将其击退。


    走到西边的区域，他们便撞见了校方的人。


    一群学生从来没有这么高兴遇见自己的老师，纷纷热泪盈眶地扑上去。


    老师见这么多幸存者，也很是惊喜，安抚完受惊的学生们后，他告诉所有人：“大家放心，经过努力，我们刚刚跟外界连上了一次信号，已经联络了支援部队的人，他们很快就会赶到，大家再坚持一下。”


    学生们闻言，全都重重松了口气。


    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突然插进来：“老师，我之前好像吸入了寒栖树的致幻素，现在很难受，待会能不能让我先上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蓝队队长惊喜地回头：“左斯！”


    左斯一愣，看见自己的队友，神色微微一僵，才挤出一个笑：“队长。”


    “只有你一个人吗？其他人呢？”蓝队队长急忙问。


    “……大家走散了，只有我一个人找到了老师。”


    听完他说的话，蓝队队长沉默了。


    这个时候走散，九死一生。


    他突然想起一个人：“裴烬呢？他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有他在，应该不会那么快出事……”


    “他跑了。”左斯打断他，脸上露出点愤恨的神色，“他早就先丢下我们跑了！”


    只是他神情略显怪异，让本来信了他的话的人反而升起点怀疑。


    “你在说谎。”秦昭突然说。


    她眼睛紧盯着名叫左斯的男alpha的神色，缓缓发问：“你听上去并不像在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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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而是在害怕，为什么？”


    “因为其实丢下别人的不是他，而是你——”


    “你在乱说什么！？”左斯忍不住拔高声音，“是他先逃跑了！是他！！”


    有人安慰道：“没事，别激动，我们相信你，大家都知道那个裴烬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对。


    秦昭却在心里说。


    裴烬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他脾气很怪很讨厌，嘴巴说话也难听，总是一副所有人都是垃圾的样子，但他不是一个人格卑劣的人。


    他不会让自己成为自己口中的垃圾。


    在他们两个没彻底吵开之前，在那段还算和谐的时间里，秦昭偶尔能感受到裴烬向着裴一泽和裴羌月投去的目光。


    他并不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


    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一些或许稀少、但并不是没有的关心——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而那些表现形式通常又掩藏在过分冰冷的外表下。


    正是隐约察觉到这点，才让秦昭对他的容忍度提高了一些。


    偶尔会有在看待熊孩子的复杂无奈心情。


    所以，她觉得裴烬并不是会在生死关头，扔下别人逃跑的人。


    蓝队队长也说：“你跟我说实话。”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又有几个幸存者被救回来了。


    其中一个看见这边的几人，喜极而泣般大喊：“队长！大家！”


    左斯听见这声音却惊恐地瞪大眼睛。


    那人很快也看见他，声音更加激动起来，只是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恨意：


    “混蛋！！！”


    他冲过来，仿佛想要把人撕碎，但其他人拦住了他，左斯害怕得连连后退。


    至此，真相大白。


    是左斯在危机时刻利用队友挡枪跑掉，后来又遇到裴烬，同样是他丢下对方跑掉了。


    “对了，裴烬同学还在跟虫族战斗，我们得快点去帮他！”


    “他在哪？”秦昭问。


    幸存者指了个方向。


    “等一下。”老师却在这个时候制止道，“先不要着急，趁着西边有裴烬同学挡着，我们抓紧时间把其他同学带到这救走。以裴烬同学的实力，他一时半会不会有事。”


    “没错。”另一个老师也说，“受伤的同学们一会先离开，其他同学，希望你们有能力的人能加入救援……”


    “等一下，老师。”秦昭没忍住打断他，“什么叫一时半会不会有事？裴烬一个人在西边撑了应该也有十几个小时了……”


    “你就别瞎操心了。”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可是裴烬啊。”


    “他跟别的omega不一样，他比我们所有的alpha都要强，那种怪物，你没必要担心他。”


    秦昭一时哑口无言。


    确实，他总是一副无坚不摧而又高高在上，仿佛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分毫的模样。


    他是一些人眼里超出常识的怪物，也是被一些人当作神明般崇拜敬仰的存在。


    但他既不是怪物，也不是神明。


    他是个人，是会受伤、会流血、会死掉的人啊。


    “我申请去西边支援。”最终，秦昭说，“我会协助裴烬同学抵御西边的虫族，请老师们尽快救出其他幸存者。”


    绿色机甲飞快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