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葎忙完实验步骤，看见孟生意发来的消息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他回复了一个【嗯】，又问：【中午想吃什么？】


    发过去后，他为上午的实验内容做好收尾，驱车回家。


    这套位于三十八层的复式公寓是来这里读研后买的，离学校不远，他平常无事时会暂住，这还是第一次，家里有个人等他。


    电梯上行，红色数字不断增长。


    陈葎最后看了眼手机，孟生意迟迟没有回复。


    直接入户的电梯无声滑开，露出冷灰色调的电梯厅，只一眼，他就知道孟生意不在这里了。


    鞋架上昨晚被他放上去的鞋不见了踪影，偌大的公寓内静得落针可闻，好像昨夜抱着她回到这里，只是他一杯酒后做的梦。


    但卧室里床单上有人睡过的痕迹，以及拉开的窗帘都在说明不是梦。


    女孩走前还礼貌地给他把被子叠好了，就是叠得一点也不整齐。


    陈葎走过去重新整理，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摸出来一看，孟生意的消息姗姗来迟：


    【我前男友来了，我去机场接他】


    【不用管我午饭啦】


    陈葎手上的动作一顿，心渐渐沉到了底。


    宋京择为什么会来？


    是了，情侣吵架分手又求复合，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要跟他回去了么？


    -


    雪天路滑，车辆拥挤，鸣笛声不绝于耳。


    孟生意坐在出租车上，眉心浅浅地压着一丝郁闷。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宋京择转发来一家海鲜餐厅位置，问她中午去这里吃怎么样。


    上方是聊天框清除后，今日的全部对话内容：


    宋京择：【我到青港了，你来机场接我一下】


    孟生意：【？】


    【你来青港干嘛？】


    宋京择：【当面说吧】


    【你在哪儿，什么时候能过来】


    孟生意：【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宋京择：【你不来，我就直接去你家找你】


    这就是前男友登过门的坏处，尤其是霸道不讲理的前男友。


    要是真让他找到家里去，不用半天，传言就能从她前男友升级成前夫为了孩子来求复婚。


    更何况现在村子里传的是她和陈葎的事，再让宋京择去火上浇油，孟舰森两口子就不用抬头做人了。


    孟生意没办法，只能去机场找他。


    大概是天气原因导致航班暂停，到了机场附近车辆终于少了些，孟生意付款下车，关上车门的功夫，就被刮脸的雪花和寒风打了个透。


    她拢紧身上已经不够厚实的红花袄，快步走进温暖的机场大厅，给宋京择发送消息：【我到了】


    没一会儿，两个男人从二楼贵宾等候室出来。


    走在前面的宋京择双手插在大衣兜里，不急不缓地步下楼梯，停在孟生意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眼，说：“来得还挺快。”


    小半个月不见，熟悉的感觉丝毫没变。


    也许是分手后再见面盛装出现显得更有面子，宋京择一身上下处处体现精贵两个字，头发甚至做了发型，露出整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透露着成熟男人的气息。


    而孟生意从陈葎家里出来时没找到自己的小皮筋，干脆直接披着头发出来了，素面朝天得像下楼拿外卖，并且她不觉得有哪里不妥，扫了眼宋京择身上的衣服，用东北口音道：“你不冷啊？”


    作为导游，她上大学后就一直在说普通话，冷不丁带口音说话，宋京择明显不习惯地顿了下，说：“还行。”


    不知道怎么的，孟生意想到陈葎也是只穿大衣不穿棉袄，难道说南方人都这么抗冻？


    这时跟在宋京择身后的男人冻得直打哆嗦，凑过来道：“嫂子我冷，咱去吃饭吧！”


    孟生意脸盲，没认出来这是他哪个兄弟，也不太想和他们去吃饭，站着没动，“有什么事儿就搁这儿说了吧。”


    宋京择如常地伸手来拉她，“订了你爱吃的海鲜餐厅，先吃饭吧。”


    孟生意退后半步躲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妥协道：“走吧。”


    宋京择的手落了空，神情倒没什么变化，重新揣回了兜里。


    出了机场拦下出租车，那个叫王大器的兄弟第一时间拉开副驾坐上去。


    孟生意脚步一顿，心说这么有眼力见儿的人真是不多见，不得已和宋京择一同上了后座。


    路程有点远，加上断断续续的堵车，孟生意隐隐出现晕车症状。


    宋京择看了她一眼，对司机道：“我女朋友晕车，师傅能放下音乐么？”


    孟生意眉心微皱，这是她的习惯，之前宋京择的车载音乐归她掌管，上车第一件事一定是放她喜欢的歌曲。


    此时她想出言否认这层关系，却又顾及有其他人在，怕下了宋京择的面子而选择缄口不言。


    餐厅临海，乌云下的海湾浪涛澎湃，灰白的浪花与飞雪相触，撞碎在沿岸排布的水泥消波块上，磅礴又苍凉。


    侍应生将三人引领入包厢，落座后宋京择翻看起菜单，点了多道招牌菜。


    孟生意吃东西不挑，属于有啥吃啥的类型，所以出门吃饭都是他点餐，此时他点的却也都是她爱吃的。


    侍应生离开，宋京择放下菜单，说：“大学时候你很喜欢来这儿，还记得吗？”


    “我大学爱去的地儿可老鼻子了。”孟生意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小口抿着道：“你找我啥事儿你直接说。”


    宋京择一如往常地打开餐具放到她面前，“说普通话。”


    孟生意不屑地挑眉，“我本来就这么说话的，咋滴？”


    坐在宋京择旁边的王大器见气氛不太对，借口上厕所出了包厢，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玩够了么？”宋京择说：“跟我回去。”


    “分手通知不是发给你了么？”孟生意说：“没看见我再给你发一份，我们已经分手了，知道这俩字儿咋写不？”


    “我什么时候答应分手了？”宋京择眉深目邃，话锋难掩强势，“我说的是让你回家玩两天，换个心情。”


    孟生意一噎，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天她和许时蕴撞见他带着一个漂亮女孩逛奢侈品店，作为一个不服就干的东北姑娘，她当即拉着许时蕴装作不经意进入店内，惊讶地和他碰上。


    宋京择对她的出现意外了一瞬，随即向漂亮女孩介绍这是自己女朋友，又自然地向她介绍起漂亮女孩。


    女孩叫朱勤勤，就是宋父想让宋京择想娶的那个领导千金，美貌程度不逊于许时蕴，甚至气质更为温婉，一身新中式长裙搭配珍珠耳坠，优雅得像古画里的美人，和宋京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无比登对。


    对于两人为什么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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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逛街，宋京择没有加以任何解释，仿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孟生意被许时蕴强行拉出来，只随意挽了下头发，穿着也简单，面对朱勤勤时，人生第一次产生自惭形秽的心理。


    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时，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变得不自信了？


    两个人的逛街变成四个人，宋京择照旧牵着她，只是她思绪杂乱，心不在焉。


    她不断自省，是什么时候变得不像自己，又是因为什么产生变化。


    中途她和许时蕴去洗手间，朱勤勤也跟着一起，宋京择面前一直对她表达善意的女孩语气依旧温婉，“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宋京择？”


    会听见这话，孟生意竟然一点也不意外，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怎么这个表情。”朱勤勤笑了笑，“你缠着他不放，不就是看他家庭条件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么？”


    许时蕴欲开口驳斥，孟生意轻轻拉住她，也笑着道：“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要两个亿。”


    “真是狮子大开口呢。”朱勤勤轻蔑道：“你觉得你值这个价么？”


    孟生意坦荡极了，“值啊，怎么不值？”


    “宋京择父母已经在和我父亲商议联姻事宜，只有我能助他一臂之力拿下政府项目，更上层楼。”朱勤勤说：“二十万，你现在收钱离开，还能留给你一份体面。”


    孟生意仿佛没听见，牵着许时蕴潇潇洒洒地离开，“两个亿都没有，搁这儿吹什么牛逼呢？”


    虽未落下风，但经此一闹，她们俩也没心情继续逛了，许时蕴带着她去做美容放松。


    这确实是个平心静气的好办法，当晚她就订好回东北的机票，用一条【分手吧，不想谈了】的消息通知宋京择这段感情至此结束。


    宋京择没有回复，但翌日他等在机场门口，靠着车门吸着一支香烟，“先回家玩几天，调整一下心情，回来我带你去跟我妈道歉。”


    孟生意拖着行李箱，头也没回。


    回忆结束，她靠着椅背，嘲弄地笑了下，“分手又不是离婚，我为什么需要你同意？”


    “孟生意。”宋京择眉头微微蹙起，“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


    感情这么些天，他一直当她在闹脾气，等着他来哄呢。


    孟生意无语笑了，偏头看向通透的玻璃窗外。


    跨海大桥宛如长龙，另一端连接苍莽的莲花山，滨海步道蜿蜒而上，通向山腰一座城堡般的建筑。


    国内数一数二的顶级酒店，一夜消费五位数起步，大学期间宋京择带她去住过几次。


    酒店就在她的家乡，可没有宋京择，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踏足其中。


    不踏足也没什么，田间四时，放牛娃也有自己的世面。


    孟生意收回视线，说：“我没有闹脾气，我之前跟你在一起很开心，可以不去计较你跟别的女人的事情，但是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你已经失去了让我开心的意义。”


    不管做什么，她的感受才是第一等重要的事情。


    宋京择直直盯着她：“我跟别的女人有什么事？”


    孟生意打开手机，点进聊天记录，翻出来一张照片。


    准备给宋京择看时她却犹豫了，真的要跟他闹到双方都难堪的地步么？


    踯躅之际，屏幕上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陈葎：【我下午回枫县，你还回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