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天里，闻闲余怒画十几张符，又敲敲打打把身边的阵法加固了一遍。


    闻闲余身体不好，嗜睡，这次和上辈子一样，闻闲余吃了长老的丹药，保证这十天不会出现突然昏睡的状况。


    这些等待的时间，似乎被拉长再拉长。


    闻闲余给闻星河重塑过经脉丹府，知道重塑时要忍受怎样的痛苦，闻星河又是修真界难遇的炽阳之体，重塑起来更是艰难。


    “好了。”


    第十天的早上，长老咬着牙，收回近乎麻木的手臂。刚一收回来，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的手臂剧烈颤抖起来，快速点了身上的穴道，止住这种颤抖。


    闻星河猛地咳出一口乌血，深灰的发被汗水浸透，汗和从穴位渗出的残余毒血混在一起，整个人像是被从血水里捞出来。


    他脱力地往前栽倒，落入一个沾着桃花香气的怀抱。


    紧接着，他被那人抱了起来。


    清润的声音很是不虞：“重塑经脉丹府很疼的，非要自己来。”


    “疼到了吧。”


    闻星河垂着眼，抱住闻闲余的脖子，冷冷回了一句：“原来师尊也知道疼。”


    说完，转个头，在闻闲余肩膀上换个方向枕着，不看闻闲余。


    闻星河只吃半颗药，其实只是打算清醒过来，以防闻闲余对他做什么——毕竟知道他上辈子做的那些事，对他有所防备再正常不过了。


    趁着他昏睡，给他用毒、下咒。


    这样保证可以杀了他，不让他杀人如麻，不是么。


    闻星河总要知道闻闲余做了什么，以此防备。


    谁知道……


    他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等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因为承受痛苦而发抖的闻闲余。


    闻星河是药人，这种痛苦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挺无所谓的。那个关他的药修，为了看到他痛苦的反应，调整用药的比例，闻星河也是如此。


    闻闲余此举，在闻星河看来，实在是多余。


    不过……


    闻星河在心里啧了一声。


    如果闻闲余这样做，是为了让他心存怜悯，不去杀了闻闲余并让他为自己做的蠢事后悔，那闻闲余做到了。


    既然闻闲余没有动手脚下毒什么的，那闻星河也可以给闻闲余一个利索，让他死的没那么痛苦。


    闻星河恼怒在于，闻闲余这样做，的确让他改变想法。


    诡计多端罢了。


    闻闲余看着把后脑勺给他的小徒弟，沉默了一下。


    挺想揍几下的。


    不行。


    我是当师尊的，我要冷静。


    闻闲余几经挣扎，总算把自己给劝好了。


    告别长老后，他抱闻闲余回到住的院子，给闻星河清洗掉身上的汗和血污。浴桶里的清水全都带上暗色，又换上新的清水。


    至于闻星河的头发，还是中毒已深的深灰色。不过医修长老说，毒都清了，再长出来的头发会是黑色的。


    洗完后闻闲余把香香软软的小徒弟抱出来，穿好衣裳再用发带系好头发。


    袪毒后青紫的皮肤，恢复成正常的白，脸侧浮现异常的血管也隐匿下去。


    现在的闻星河，原本的样貌全都展现出来，人还小但五官格外好看，剑眉星目。薄薄的眼皮半垂，冷冷睨向闻闲余。


    看到这样的小徒弟，闻闲余心里那丝不爽消散了。


    他捏了一下闻星河的脸：“不困吗，我……”


    刚说一个字，闻闲余突然卡住。他想说的是，上辈子重塑经脉后，闻闲余吃了药不让自己突然昏睡过去，药效过了后闻闲余困疯了，脑子里只有睡觉两个字，那十天给他的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


    闻星河应该也是有点累的。


    闻星河：“困。”


    “但还在生师尊的气。”


    闻闲余：“……”


    气到不睡觉了吗？


    闻闲余默了下，哄道：“那下次，为师问过你的想法好不好？”


    闻星河乌沉的眼珠看着闻闲余。


    要是六岁的闻星河，会信了闻闲余说的话。可这是经历过一世的，闻闲余弯了眼散漫的样子，一看就是说出话来哄他的。可以问他的想法，但同意不同意他的想法，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闻星河嗯了一声，这才松开抱着闻闲余脖子的手，自己挪到床上，拉过被子。


    疼痛可以忍受，但带来的身体负担极大。那前世就闻闲余那个破烂的身子，恐怕给他重塑经脉后立刻昏睡过去，怪不得十天解毒后，是长老告诉他闻闲余闭关的消息。


    闻星河躺好，没一会儿他留下的那一半的位置，闻闲余躺下来。


    那人伸手，与其说把他揽怀里，不如说揣到怀里。


    闻星河好歹当了几年魔尊，这么被人揣着实在显得很弱，但他现在可是乖巧又怕黑的小徒弟，是不会拒绝师尊的怀抱的。


    于是闻星河拧着眉，把额头靠到闻闲余胸前。


    为了让闻闲余在重塑经脉保持清醒，长老给闻闲余用的是猛药。这一世没和上一世一样劳累消耗，闻闲余其实不怎么困。但看到小徒弟给他留一半的床，闻闲余被可爱到了，跟着躺下来。


    他难得睡不着，指尖勾了一缕闻闲余深灰的长发绕在指尖，一圈一圈卷到手指上，再卷到末端松开，再绕上去，再卷。


    虽然还是深灰，但去和以前很不同。以前的深灰是干枯的，像是即将死去的枯草，现在却很柔顺。


    也不知道把头发在手指上绕了几圈，闻闲余也沉沉睡了过去。


    ……


    闻星河做了一个梦，梦到上辈子解毒重塑经脉后的事。


    闻闲余闭关，他的丹府里多了一个东西，那道声音和他说话，无非是闻闲余厌弃他之类的。


    等醒来，闻星河耳边一片安静，没有聒噪的声音。


    因为在天道回溯时，那个东西被迫和闻星河剥离。祂长出来的法则的“根须”，迫不得已从闻星河的魂魄中抽离出来。闻星河用这个机会，用他的全部修为，抵抗回溯，把祂封印了。


    祂的根须长到闻星河的身体里，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


    因为闻星河被追杀，九死一生，重伤濒死，是借用祂的力量活下来的，代价是，祂的根须，牢牢攀附住了闻星河。


    ……


    “师尊，请用茶。”闻星河双手捧着茶盏。


    这几日闻闲余专心养小徒弟的身体，养的差不多了，挑了一个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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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补上敬师茶。


    闻闲余心情很好，嗯了一声。


    小徒弟皮肤身体不再青紫肿胀，呈现冷白。深灰的发用发带系起，梳了一个马尾。


    一开始闻闲余给闻星河准备的衣裳，是他作为符修常穿的，宽袖长衫，现在则是换成一身利落的劲装，束袖，还戴上护腕。


    白衣劲装。


    小徒弟穿他准备的衣裳，真好看啊。


    闻闲余把茶接过来，喝了一口，茶盏放到一旁，招招手：“过来。”


    他把宽大的袖子伸到闻星河面前：“去里面找找，里面有给你的东西。”


    闻闲余宽大的乾坤袖，内部空间不小，自然是装了不少东西，还很重要，上面套了一层又一层阵法，寻常去触碰，碰到的只是袖子的布料。


    上辈子的把戏。


    闻星河默了一下。


    前世也是这样，喝了茶后，闻闲余让闻星河过来拿。


    闻星河对闻闲余说的，不会怀疑，手伸到袖子里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出来，只摸到空荡荡的袖子。


    闻星河茫然抬头，喊师尊。


    闻闲余牵着他的手，让他用灵力去触碰，碰到阵法，心念再一动，刷的一下摸到了里面，闻星河微微睁大眼。


    因为闻闲余将允许阵法通过的人，加上闻星河。


    但对于用六岁壳子的闻星河，这简直是……


    闻星河瘫了下脸，想着他前世的反应，先去摸了摸，摸了半天再茫然抬头：“师尊。”


    闻闲余看到他白白软软的的小徒弟抬头，瞬间笑了，伸手捏了把脸道：“诶，都是师尊不好，为师忘了告诉你要这样。”


    什么忘了，分明是故意的。


    看他小，逗起来好玩。


    闻闲余不知道闻星河这张茫然的小脸下，想的都是什么。他笑眯眯牵着闻星河的手，让他用了灵力去碰，问：“摸到了吗？”


    “摸到了。”同前世一样，闻星河从闻闲余的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功法，还有一柄长枪。


    闻闲余：“这是你师祖留给我的，炽阳之体修炼的功法，现在为师给你，日后你要勤加修炼。”


    “炽阳之体适合体修一道，那日为师问你，锤、斧……等武器你喜欢什么，你选了长枪，这柄是给你准备的，试试顺不顺手。”


    此时的闻星河所掌握的，是寺院和尚教他的拳脚棍法，和三年当药人以命相搏的打法。他用用棍的方式，用了两下。


    “趁手。”闻星河用了两下枪，乌沉的眼眸亮了下。


    闻闲余看着小徒弟，唇角轻轻勾起，但想起另一件事，又悄悄压了一点。


    闻闲余是符修，再加上身体本身比寻常符修还差，所以闻闲余的师尊，也就是剑宗的上任掌门，将这本功法给了他，让他修炼增强体质，确实有一点效果。但闻闲余毕竟不是炽阳之体，只修了基础篇，他无法再修炼下去。


    闻闲余收闻星河为徒后，为给闻星河解毒，从医修长老这里得知闻星河是炽阳之体。


    这也太巧了，闻闲余有些心惊。


    但闻闲余的师尊闭生死关，天崩时强行破关，无暇说这件事，而闻闲余的身体也差到极点，无力去问一个答案。


    这一世闻闲余要去找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