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暗夜。


    某大楼的顶层。


    林玄录领着苏濂溪登上顶层，这一层，没有密卡是上不来的。


    高大的电梯门徐徐打开，电梯门后是一片巨大的黑暗，整个顶层是打通的，毛孔都能感觉得出空间很大。


    没开灯，室内唯一的光源是一只遥遥摆在高台上的巨大绿植缸。


    这是个宠物缸，苏濂溪离得远，看不出来养了什么。


    “显公子。她来了。”林玄录毕恭毕敬的说。


    苏濂溪仰头，见高台之上出现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男人站在绿植缸面前，背对他们伺弄缸内宠物。


    “听说你脚扭了？”


    男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响起，似能荡出回音。


    “谢显公子关心，已经没事了。”


    “既然没事，我让你办的事情为什么没办好。”他的声音阴冷如刀。


    男子他摁下手中的遥控器，高悬的音响里立刻传出声音：


    ——有爱的家庭培育有爱的人，你的家一定是温暖有爱的家吧。你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的。


    ——就是普通家庭。


    苏濂溪听出来了，这是李恪元的之前接受视频采访里的一段对话。


    男子已走下高台。


    高高的黑色的人影极具压迫力，苏濂溪连忙垂下眼睑，避免与他对视。


    黑影一点点扩大，将她彻底包围。


    冰冷的手在她的脸上巡逻，缓缓移动向苏濂溪纤细的脖颈，最后，他的手保持着掐她的脖颈的姿势。他稍稍用力就可以阻断她的呼吸。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苏濂溪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她听到了蛇吐信的滋滋声。


    他松开了脖颈上的钳制，改牵苏濂溪的手，他在她手上塞了东西，冰冰的，黏黏的，软软的。


    “去揭开李恪元假面。”他附耳过来，冰冷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否则，你会像它。”


    “是。”


    他抬手，抬步离开。


    林玄录接到信号，他朝高台上的人深鞠躬，拽住苏濂溪的胳膊，拉着她进了电梯。


    电梯铁门合上。


    林玄录突然撒开拽苏濂溪的手，他面露惊恐：“苏濂溪……你手上拿着什么？”


    苏濂溪低头，惊骇袭击双眸，全身寒毛竖直，她尖叫着将手里的东西甩了出去。


    林玄录看过去。


    那是一只被剥了皮的老鼠，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啃噬过，血肉模糊的。


    苏濂溪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同时被自己身上的腥臭味冲得差点吐出来。


    泪眼朦胧中，她想起，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她童演时间很短暂，没几年，就进入了发育期，她总是很饿，稍没留意，体重就飙升，随着发育，她容貌上的缺陷愈发明显。


    她变丑了。


    形象变化带来最直接的影响是她接不到剧本了。


    她又没有一个长袖善舞的圈内表姐，能为自己打通所有关节。她将简历交给机构的老师，全部石沉大海。父母也逼她早日回归学校备考，老老实实考学，将来考大学。


    她不甘心。


    她拼命减肥。


    那天，她去参加一电影角色面试，导演是轻松斩获高票房的知名导演，即便是配角也很值得演的，更何况是少年主角。


    面试机会，也是苏濂溪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排队等待面见导演的时候，她在长长的队伍末尾看到了沈嗅薇。


    沈嗅薇捧着一只保温杯小口喝水，她那位无所不能的表姐正陪在她身边。有的人，就是命好，连面试都有人陪。


    她的脸，干净白皙没有痘。她的身材，突然拔高了，更修长纤细了。她俩同龄，但沈嗅薇似乎完全不受发育关的侵扰。还是那么轻盈、漂亮。


    苏濂溪看得眼睛发热，指甲不自觉的掐进掌心。


    可能是她的视线过于滚烫，沈嗅薇感受到了，抬眼扫向这边，逮住自己的目光后旋即笑开。她与她表姐说了几句话，然后离开队伍朝自己走来。


    “濂溪，你也来面试？”


    “嗯。”她并不想与沈嗅薇多说话，免得被套话。偏她的肚子不争气“咕咕”叫了起来。


    因为是知名导演的选角，演员们都怕迟到，早早就来到面试点面试了。苏濂溪是最早到的一批。但临近中午，还没轮到她。


    沈嗅薇将手上的纸盒递给她：“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这个蛋糕很好吃，你先垫一垫。”


    对方递来的纸盒，是知名甜点店的小蛋糕。


    蛋糕诱人的香气丝丝钻入她的鼻尖，勾得她胃痉挛。


    苏濂溪感到浓烈的屈辱。


    她为了降体重，她吃了多少苦。饿得睡不着只能喝一口水缓一缓，连水都不敢多喝。


    沈嗅薇不需要钱，就来祸害她。


    苏濂溪怒气上泛，一掌狠狠拍开那蛋糕盒子，蛋糕盒子拍到了墙上，再摔到地上。


    沈嗅薇茫然看飞走的蛋糕，又看发火的苏濂溪。


    “你怎么了？”


    苏濂溪看她还端一脸无辜的模样，更生气了。


    想到自己还在面试，苏濂溪强压下了胸膛里澎湃的恨意，寥作解释：“不吃。我减肥。”


    面试结果出得很快，她没进二轮。


    没进就是落选了。


    苏濂溪咬着唇走出楼，走到路边就憋不住了，眼泪簌簌下落。


    这时，有个挂工作牌的男人走到她身边，苏濂溪认出男人就是里头面试的选角导演：“你就是和李恪元一起演戏的那个童星吧。”


    “是我！”苏濂溪胡乱抹好脸上的泪，“我就是和李恪元一起演戏的。”


    男人见她没否认，抬手指前面不远处停靠的黑色的大车，“有人想见你。在那儿。”


    苏濂溪年纪不大，但很有眼色。光看车，她察觉出车里人来头不一般，没有任何犹豫的，她拔腿过去。她刚走近，那车的后座车门玻璃微微降下一条缝，她看不清里头，感觉车里的人正透过那条缝隙审视她。


    “我能帮你拿下你想要的任何角色。条件是，从今往后你听我的话，为我办事，怎么样？”车里幽幽飘来一个男声。


    她同意了。


    好胜心、妒忌心，虚荣心，它们推着她往上爬，奋不顾身的往上爬。


    那时候的她，不在乎也不知道自己要为此付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