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店面接上车，宁芙把车开回独栋别墅的路上，脑子里都是面料相关信息。


    得乐招牌是主打天然服装面料，但面料各有特色，棉透气吸湿但易皱，麻轻盈但质地粗糙，丝绸光滑具有光泽，羽绒保暖但不抗风，毛皮暖和但厚重，所以混纺技术应运而生。


    新型面料则依附于石油产业：粘胶、醋酯吸湿透气，是用作衬衫不二之选；涤纶、棉纶、尼龙、腈纶耐磨，是毛衣长裤的常客。在这基础之上的混纺技术则是复合纤维。


    最出名的专利面料莫过于GORE-TEX面料，戈尔公司独家发明的轻、薄、坚固耐用的薄膜，举杯防水、透气和防风特性，被誉为“世纪之布”，更一举让公司成为户外品牌品质制定者。


    其次是3XDRY快干面料，防水、防尘、具备极高透气性，除了适配外套还能制作贴身衣物，让服装穿着者在任何时候都保持舒适状态，母公司Schoeller在功能性面料领域拥有最多的创新技术，成为是全球纺织界领军品牌。


    最后则是PolartecFleece摇粒绒，作为羊绒代替面料把保暖性、透气性和耐用性发挥到极致，轻、软、暖和、干得快，还具备良好伸缩性。是任何户外品牌不二之选。


    面料是服装的上游，意思就是，她完全可以从那里进货，只负责剪裁和销售，也不失为一笔好买卖——


    人不可能同时赚了世上所有钱，合作才能共赢，世上大部分企业都是这么做的。


    但她的得乐目标上市，不仅A股港股甚至计划展望美股，成为世界500强的，到时候上市申请书要怎么写，核心竞争力：老板个人IP吗？


    再不济，代言人啊？


    怎么想，为拓展运动线而压注专利面料，如果不打算成为面料专业制造商或者独家供应者，对于她这样规模的服装企业，不仅不划算，还有可能前功尽弃。但商场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除了合作者，还有竞争者。


    科技最有趣的地方在于没有秘密，一旦出现新事物，就很快会竞争研究透彻面料特性，在几十万种可能性中，拼凑出面料秘方，从而跟上。


    国内上市服装企业的独家科技面料，就是按照这个思路去做的。


    而在那之中，不满于打工，有志创业自己做的人，会自立门户。


    所以，她进可以找研发人员砸钱做专利，退可以招合作方那股权换专利。


    鉴于后者现阶段成本较低，黎安提供的面料名单，也都是这类。


    下一步是考察工厂。


    好在很多服装厂都开在沿海，最近的在邻市，联系一下随时可以过去看。接近夏季服装生产周期，现在应该是最欢迎参观订货的时候。


    别墅灯开着，车子驶入车库，卡宴停在一旁，宁芙拎包下车。


    脑海里规划着工厂考察路线，人下意识顺着走廊回到大门口，把birkin随手甩在软凳，皮鞋一左一右蹬掉，目光所及只剩下几步距离外又软又白的沙发，整个人三步并两步冲过去——


    脸朝下倒在沙发上。


    长发宛若黑色毛毯，证明那里有个人。


    早就听到大门口动静，系着围裙看浓汤的盛启枫扭头，就看到这么滑稽的一幕，笑容怎么也忍不住。


    “你回来啦。”


    “喔。”


    沙发上的宁芙语气奄奄一息，许久才翻身正面朝上，外套在腰间扭成一团麻花，感觉到脚尖轻盈，才想起来没穿拖鞋。精力消耗殆尽，就也懒得动，于是闭着眼睛，对厨房里的男人喊。


    “我这周可能会出差。”


    男人没有回应。


    ？


    宁芙又喊一遍：“我这周要出差！出差！”


    依然没半点声音。


    真是反了天了。


    宁芙气鼓鼓睁开眼睛要去算账，就看到盛启枫一手托腮靠在沙发靠背，逆着灯光表情似笑非笑地应：“知道了，我的宁大小姐。”


    白天还说要主动一点，现在……


    “什么态度！”


    宁芙一脚踹向空气，下一秒脚腕被男人稳稳捉住。


    毫无预兆的亲密接触。


    宁芙瞬间心跳加速，下意识拔腿想逃，意图被男人看得清清楚楚，便是捉得愈发稳妥。


    纤长手指迅速越过袜子和裤腿的间隙，轻轻抚上皮肤。腕骨纤细，肌肉有力撑着皮肤，触感如丝般顺滑。指尖顺着蜿蜒而下，袜子从脚掌被褪到掌心，便被双手牢牢捧住。


    许是做着饭的缘故，男人手掌心温热，脚也渐渐被捂热，就显得她的抗议声听起来像调情一般。


    “喂！”


    谁许你碰的！


    就不该给你好脸色！


    早上不刷牙就亲亲，现在还不知道想干什么！


    饶是被呵斥着，盛启枫却比她坦然得多。把捂暖和的脚还给袜子，套上一只拖鞋，另一只脚故技重施地捂热，才安安稳稳穿好鞋，给她安放在沙发上。


    “你知道自己冬天容易手脚冰凉，还不好好穿拖鞋，不就是给我摸的。”


    “想得美！”宁芙蹭地从沙发上坐起，下巴努向厨房灶台，“不看火啊？跑过来干嘛。”


    “在炖汤，还要二十分钟呢。”盛启枫眨巴两下眼睛，“拎鞋的功夫都嫌我没回应，再过来慢点怕不是要分手了。下次老婆大人回家，我得提前跑到门口说‘欢迎大小姐回家’好不好啊？”


    三言两句，把她在外八面玲珑，对内骄横成性的皮扒个底儿掉。


    不如说，在他面前，她总是不经意就卸下心防。


    理智告诉他这样可不是好事，成熟的成年女性哪有成天在家撒娇的。


    心智却理直气壮起来，都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了，这是婚前磨合期，不涉及利益相关的小习惯都不能包容，还结婚干什么。


    她十分确定，她需要的是以她为中心转的男人，做不到这一点的绝对会被pass，这是测试啊测试。


    宁芙哼哼唧唧：“不爽可以分手啊，谁求着你做了。”


    盛启枫笑：“哪有不爽，我的好芙芙。穿着不热吗，外套挂门口吧？”


    一双手毕恭毕敬举在眼前，宁芙把外套脱下丢给他，男人双手堪称虔诚地一步步挪到门口，动作熟稔堪比门童。


    上午上班前的八卦忽然浮现在脑海：夹在无数扒皮和恶意揣测之中，有一句尤为显眼。


    “他为什么会单身啊！别是隐瞒了很多事吧！”


    望着宜室宜家的背影，宁芙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盛启枫笑得无奈：“怎么，我一个人的时候就不给自己挂衣服了？这不是必要的生活技能吗？”


    不，她一个人可没这么勤快。


    仗着房间大衣服乱扔，吃东西全靠外卖，没有饿死全得仰仗餐饮商家的辛勤劳动。


    宁芙摸摸鼻子，手机震动，消息来自夏乐。


    夏乐：【如果夏季就要上运动线，我们最好节省时间，明天就去看最近的面料厂家，多拿点样品布料回来打样看看。你看看我的路线规划，一天跑四家怎么样，多了可以减成两家。】


    与她不谋而合。


    于是宁芙回：【四家没问题，聘婷怎么办，上下学有人接送吗？】


    夏乐：【我爸妈在，没问题。】


    宁芙：【那明天上午就出发，今天打包好行李。】


    夏乐：【我订完票发给你。】


    宁芙：【好。】


    时间就是金钱，早起就要早睡，吃完饭就睡。


    “我去洗个澡。”


    不等盛启枫回应，宁芙揣着手机上楼。把衣服通通扔进洗衣机才去淋浴，做完护理吹头发，脑子里迅速过着运动服版型设计方案，把烘干的衣服搭在衣架上。夏乐发来车票信息，联络好车站见面，要换家居服下楼吃饭时，顺手打开衣柜，对空得仿佛没人住的衣柜傻了眼。


    完了，一不留神把所有衣服都扔去洗了。


    这可不是在自家，要多少衣服都有啊！


    宁芙握着手机发愣的当，手机震动，是盛启枫。


    盛启枫：【下楼吃饭啦。】


    这么勤快干嘛。宁芙望着晾衣架欲哭无泪。就穿浴袍下去吗。


    望着空空如也的衣柜。


    又或者……


    盛启枫望着没有回音的微信，一手搅着羊肉汤。


    油星随着葱花你追我逐，升腾的雾气孜然飘香。


    盛出来怕冷，再炖一会儿怕肉老。


    要打电话的当，眼前忽然一黑：一双手把眼镜拦得严严实实。似乎想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但忘记了镜片还能透光，于是始作俑者只能尴尬地撤回手，转去搂住他的腰，脑袋生怕他回头一般，贴在他后背上。


    “跟你说个事呗。”


    盛启枫摘下眼睛，镜片上的指纹被灯光照射得明明白白，于是随手放在一旁，望着腰上拦着的一双胳膊，嘴角扬起笑。


    “说。”


    “我明天出差，衣服都拿去洗了。”


    所以二字就在嘴边，比起话语更快转动的是脑筋。


    “女装公司老板没衣服穿，像话吗？还是我现在开车带你去国金恒隆？”


    腹部就被轻轻一掐，盛启枫轻轻吸气，捉住那只作怪的手，抱怨声自身后如同幽灵般传达。


    “有钱可以给我，不要送给我的竞争对手，谢谢盛总。”


    他的手指将她的掌心握住。


    分明是以结婚为前提的男女朋友，却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牵到她的手。


    按下莫名的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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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启枫悠然开口。


    “那宁总什么时候出男装，给我贡献的机会呢？”


    身后宁芙沉默，交往至今，盛启枫倒也习惯。


    有没有男人都不影响她的生活，正如她的女装事业，插不进去一条不需要的生产线。


    汤暖和地咕嘟着，盛启枫拍拍抱着他的胳膊：“我把汤盛出来，别烫到你。”


    换来她莫名的咬牙：“盛启枫，我算知道你为什么搞不到对象了。”


    她不情不愿撒开手后退两步抱臂站在原地，他转头一瞧，霎时间愣住。


    整个人白得透光，长发蓬松错落而下，饶是白色棉T宽大，遮不住窈窕曲线，下摆半遮不遮的长腿更是诱人遐想。


    “女朋友没衣服穿，居然想不到planB是穿你的，我信你没谈过恋爱了，活、该、单、着。”


    宁芙做个鬼脸，转回吧台：“我饿了！快上桌！”


    盛启枫眼睛眨了又眨，如机器人般转头，将三菜一汤端上桌。


    被宁芙提醒着拿了筷子坐定，眼睛却盯着吧台，试图越过大理石看到什么似的。


    宁芙拍拍桌面：“看什么看，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盛启枫如梦初醒，望向她：“请问我错了那个村里的什么？”


    “呵，你还想要什么！”


    盛启枫视线无可抑制地下移，喉结蠕动几造，才张开口：“如果是你前任，会怎么做？”


    “如果是他……根本不会有这一集好吗。女装设计师缺女装穿，传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宁芙咕哝着喝掉一碗汤，发梢指尖都暖融起来，惬意地夹菜吃时，才看到对面男人满脸委屈，于是凶道：“干嘛！不许撒娇！”


    “我算明白你了，只准自己口嗨，男人真说一星半点就要下头扣分的。”


    宁芙张口想要争辩，却见盛启枫双手撑着下颌，望来眼神湿漉漉地，少了久经商场历练的杀伐果断，衬着本就英俊的脸蛋宛若初生小狗纯真可爱。


    宁芙一呆：“你眼镜呢？”


    盛启枫下意识回头，还在灶台边，下巴扬起：“喏。”


    宁芙却先想起别的：“忘了问，你眼镜多大度数啊？超过一千度好像会遗传给孩子。”


    孩子。


    盛启枫一哽：“姐姐，照着你这只给看不给吃的架势，完全不用担心会有孩子。”


    小腿被轻轻一踢：“问你正经的呢！”


    盛启枫揉揉膝盖，牢骚一句好凶，老实回答：“200度，日常生活不戴也行，是经常看电子屏幕加了防蓝光功能，所以习惯每天带着了……而且你不觉得那样更显得稳重吗？”


    没有黑西装金丝眼镜压着，样貌确实显年轻，说二十也不违和。


    宁芙眨眨眼：“不然你靠什么爬我的床？”


    盛启枫脱口而出：“是我不想进步吗？好，以后在家就不戴了，看看姐姐什么时候想得起来宠幸我。”


    “哼，一口一个上床，轻浮的男人。”


    “喜欢你才会这样。”盛启枫委屈起来，掰着手指头给她数，“家长，见过了，合作伙伴介绍身份，有了。宁总不肯公开我，总是我还哪里做得不对，需要改正吧，我再琢磨琢磨。”


    其实没什么好琢磨的。


    是她还没准备好。


    一顿饭安静吃完，盛启枫委委屈屈收拾碗筷，趁着他站在水池冲洗的当，宁芙在他唇边印下一个吻。却又在他眼神亮晶晶想要深入时，食指按在他嘴角。


    “明天早上就出差，自己也要好好吃饭哦。”


    盛启枫在她手指印下一吻，才问：“跟谁一起去？”


    “当然是夏乐，一块看看供应商，如果面料没问题，后续就靠她维持日常经营了。”宁芙转头看向待办提醒，“是体力活，大概每天得走二十公里，我今天得早点睡，提前晚安。”


    盛启枫不情不愿道：“那晚安。”


    把小娇夫哄好，宁芙转身要上楼休息，听到男人嘟囔。


    “我会查岗的！绝对会的！不要在外头跟不三不四的男人纠缠，再来一个林平怎么办啊，听懂了吗！”


    笑意扬在嘴角，宁芙背过身做个鬼脸：“就算我勾搭了，远在天边的你能怎么样。”


    八百倍速跑回楼上，反锁了门，手机忽然震动。


    盛启枫：【我绝对会跟小三闹的！正宫就是这么自信，好吗。】


    呀，有小脾气了。


    宁芙回一个语音啵啵。


    盛启枫：【这还差不多。】


    服了。


    忽然就想不起来，黎安要给她介绍的人长什么样。


    宁芙抱着手机笑倒，翻着过往聊天记录慢慢睡着。一早闹铃提醒，跟没起床的男人微信说一声，就带着行李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