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启枫把卡宴开回独栋时，天已经彻底黑暗。灯火透过落地窗映着院子，荧光似乎能将冬天也捂热。


    往日独来独往，灯也随手开合，见惯了黑漆漆的别墅，此刻倒有些恍惚。


    为赶项目进度今天把所有合同签好，大概是宁芙先回了家。


    盛启枫将车稳稳停在车库里，熄火下车的动作充满着迫不及待，但脚刚落地，却发现车库空得突兀：本该停在这里的迈巴赫，不见了。


    望着三个空车位，理智随之回归。


    宁芙没回来？


    灯是早上出门忘了关？


    想跑回家早点见她的热情顷刻间打消，盛启枫掏出手机，取销专注模式，所有为避免签合同分心的信息纷至沓来。按照主业、应酬、家人亲友的重要心给来信分了类，不见宁芙的消息。


    对话框最近一条还停留在上午，说她正在给任祈接机，预备四人聚餐吃完饭敲定代言合同。


    于是拉起键盘随手按下快捷键，拨给宁芙电话，在嘟嘟声中想着开场白。


    还没忙完？几点到家？想吃什么？


    冰箱里的菜还够不够对付晚餐，极速达送来也得一个小时，再怎么缩短做饭时间也得半个钟头，干脆方便起见点外卖？


    思绪被嘟嘟声突然截断。


    盛启枫下意识喂一声，不见回应，后知后觉把手机拿到眼前，宁芙字样无情地闪烁两下，屏幕回归护眼的草原景色。


    翻页时钟跟他大眼瞪小眼，诉说着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


    再翻开通话记录，记录明明白白写着去电1秒。


    好像是，被挂断了？


    自打跟陆云开办云启创投，从来都是他挂别人，冷不丁来一下，真新鲜。


    还没下班？


    那就是来得及做饭？


    盛启枫望着夜空琢磨片刻，忠实地打开买菜APP，脚步轻车熟路通过车库门往别墅里走。客厅灯火通明，不见人影。他把外套脱掉，下意识挂在门口，环顾四周也没看到宁芙惯例扔在门口的外套和包。


    大概是真的忘了关灯。


    他轻舒口气，解开领口白衬衣纽扣，把袖口撸到臂弯，琢磨起晚上喝冬阴功汤，迅速把食材买好点了极速达，转过厨房弯角，突然看到有人坐在吧台。


    是宁芙。


    外套没脱，金棕色爱马仕包撂在身前，旁边是屏幕扣在桌面的手机。双手抱臂，气势汹汹。明艳面庞失去笑容变得冷若冰霜，眼神犀利到恨不能成为X光。


    见到她下意识就想扬起的笑容僵在嘴角，盛启枫下意识把从小到大做过的坏事都想了一通，但也没几个丧尽天良需要上升到法律层面。大脑这才有多余的CPU跑一个问题：就他交往以来的表现，能让她生气到这个层面的事情，能有哪些？


    喔，有的。


    于是在宁芙近乎恶狠狠的眼神里，他蹑手蹑脚走近吧台，坐在她对面，姿态竭尽诚恳，轻声细语地开口。


    “汽车定位器出结果了，是么。”


    引线点燃一个炮仗。


    宁芙嘴角冷峻扬起，皮笑肉不笑：“谁让你找姜景天的？”


    盛启枫面上不动声色，双手搓成苍蝇：“没有人指使，全是我自己的主意。”


    “你是MBA研究生学历，盛启枫，面对一个按照标准流程就能解决的问题，给出的答案是走捷径吗。”宁芙冷呵一声，用良好的教养按耐着白眼，“人情不是白得的，他的人情，是你还得起，还是我还得起？还得起是什么价格，还不起又要怎么处理，这些你想过吗？”


    面对劈头盖脸的指责，盛启枫语气如沐春风。


    “首先，你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可以放一边，我认为情敌之间能达成这种基础默契。


    “其次，金融是整合资产创造价值，他父亲在升职前曾在上海主持工作，一定会有警察方面的交际。报警的流程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人脉会让效率大大增加，你出事的风险就会降低。从任何角度看，他作为人脉放在那里，没有不用的道理。


    “最后，这件事是我求他，怎么等价交换价值是我该考虑的，不用你担心。就算你因为这件事，在择偶问题上倾向于选择他，我输得心服口服，不会有任何意见和疑虑。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结果是什么吗？我还有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


    柔和低沉的嗓音飘在空中，辅以纯洁无辜又诚恳的眼睛。


    宁芙瞪他片刻，把下午汪敏说的情况转达一通：“总而言之，现在暂时没事了。”


    盛启枫如释重负：“那就好。”


    顿了顿，又问：“那你晚上吃了吗？我还没吃，做冬阴功喝点热汤怎么样？在警局应该吓坏了吧。”


    搭在桌面的食指轻轻扬起，指向裹着她的羊毛大衣。


    男人笑着开口：“要不要把外套脱掉，让我在等待食材送到的时候，稍微抱一抱？”


    又嫌卖相不够似的，补一句俏皮话：“哥练的胸肌，给你靠。”


    关于她全副武装坐在厨房是不是要走，见到姜景天之后聊了什么，只字不提。


    望着对面云淡风轻，宁芙冷脸：“你想抱就抱？”


    换得对面近乎于撒娇的好声好气：“求你啦，姐姐。”


    简直没脾气。


    宁芙长出一口气，跳下高椅，绕过吧台时顺手将白色羊毛大衣脱下，迎着盛启枫笑盈盈慢慢张开的怀抱，把衣服迎面扔过去。


    男人下意识稳稳接住，就听到使唤声：“去，挂门口。”


    盛启枫老实道：“哦。”


    把大衣勾在臂弯，揣着小心思把她的金棕色包提走。


    宁芙刚要去倒杯热水给他暖暖手，视线余光瞥见这般小动作，白眼按耐不住翻上天。


    盛启枫眉眼弯弯笑得乖巧，三步并两步跑回玄关，将包放在宁芙惯常随手放的花瓶边，转头取出木质衣架，将她的大衣撑好，衣带塞进口袋方便穿，郑重其事地挂在自己的黑色大衣旁。


    挂一件孤零零的，两件却足以盛满视线。


    又瞧见她的兔毛拖鞋还在下头没换，人飞速跑回她身边，把换下的短靴提到门口，玄关任务才算告一段落。


    返回吧台时，宁芙坐在先前的高凳里，一手托腮玩着手机，眼皮爱抬不抬。一杯热水放在桌面，像是犒劳。


    盛启枫端起水杯一饮而尽，而后绕过碍事的吧台，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


    享受般闭上双眼，尽是她发间的青草香气。尽管在女孩中是模特身高，对他而言依然娇小，胸腔随呼吸起伏，平稳地将他的心跳调在同一频道。


    安心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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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交往不过二十七天。


    于是庸俗地表达起感官：“宁总，你好香啊。”


    怀里的人闷哼一声算作回应，却也悄悄弯起嘴角，头自觉地歪到他脖颈，轻轻靠在他怀里。


    抱着她闭眼凝神不知多久，整日疲惫一扫而空，盛启枫恋恋不舍睁开眼，宁芙屏幕就此映入。


    人坐在家里，手机还在工作。


    他安静看着她，同财务曲悠然确认合同审核无风险，与任祈确定代言合同签约时间，提醒副总夏乐提醒三八妇女节公司和顾客活动，告诉设计主管南诗曼挑好任祈代言款，听人事钱悦说杜若学习进度。


    时间到八点半，得乐被警察局和姜景天耽误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揉揉鼻梁轻吐口气，转而退出对话框，置顶对话才显示出来。


    用途层次很分明。


    公务来往：得乐公司全员群，得乐高层群，文件传输助手。在那之后，是标注面料和厂家base的供应商。


    私人交往：许挽星，最近一条消息还是她拍照示意收到蛋糕卷。


    备注为妈妈的聊天框，最近是元宵节快乐，再无别的沟通。


    他不由自主心疼起来。


    她被采访时说过很多次，跟黎安工作后，为了赚钱，只有过年时才回家看望妈妈，攒到的第一笔钱先把外公外婆的房子重新买回来，让母亲与父母同住，互相照顾，此后每个月定期打钱。


    原本还觉得自己对母亲照顾太少心里有愧，直到某次回家发现妈妈谈了新男朋友，松了口气。


    虽然是母女，为对方的感情生活表达过祝愿，就再也没一起过年了。


    “谁也没必要永远停留在过去，而不去触碰近在咫尺的幸福。”


    宁芙对记者笑得温婉，又洒脱。


    他不由得把手臂收得再紧一些，就好像在北京的家里试图为她抵挡不知名的声响一般。


    宁芙拍他


    下一秒，名为“大女人就要吃喝闝赌都不误”的群聊提醒，跳进视野。


    随着宁芙手指点进去，4个成员，聊天记录赫然99+。


    宁芙不假思索地打字，然后复制成五行颇具排面的提醒。


    宁芙：【别水群了！《造物攻略》第九集写完了吗！】


    狗都不当作家：【呜呜呜芙芙你变了，你近墨者黑，跟那个老登怎么一模一样了。】


    暗暗窥屏被指到的老登眼皮一跳。


    宁芙：【早完事早拿钱，你搞快点！】


    狗都不当作家：【人为什么要写小说，因为日子过得太好了吗。】


    在大润发再磨十年刀：【星星啊，你有没有想过。在群聊里打的这点字，没准都够你写一个场景了。】


    狗都不当作家：【茜茜你怎么也……呜呜呜。】


    群里赫然从吃喝闝赌议题，变为俩人对某人的围剿。


    许挽星一连甩了十个哭成狗的表情包也没用，直到另一个人打断对话。


    天才专业户：【我怎么看到一张警察通缉令，看脸像芙姐姐前未婚夫林平？】


    群聊霎时间安静。


    光标在指尖闪烁，宁芙试图把那句话撤回，却发现群主是许挽星，她还没权限。


    于是某人下一秒电话闪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