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炸碎卧室的安静，被窝里伸出一只纤细有力的手，往床头柜上胡乱摸，在推倒不知第几个零碎物品之后，终于握住手机，触电般缩回被子里。


    声音被掐灭一次，两次。意识朦朦胧胧，第不知道多少次响起的时候，终于把精神震醒。


    宁芙不情不愿睁开一只眼睛，解开锁屏，才发现她掐掉的不是闹钟，而是夏乐打来的第十个电话。


    意识飞速清醒，反拨回去，对面瞬间接通，可见电话来得多急。


    宁芙声音满是初醒沙哑：“乐乐姐。”


    电话那头松了口气，语气不免带了训斥意味。


    “总算接电话了，再不接我就要上门找你了。你现在在哪儿呢？”


    宁芙揉把脸，望向熟悉的房间天花板。


    “我能在哪，在家睡觉啊。”


    “我去陪你？”


    “不用。”


    宁芙往被子堆里摸了摸，摸到一个胳膊：“晚星跟我在一块，昨天我们喝了点酒。我没事。”


    “没事就好。林平仗着跟你订婚，在公司颐指气使，大家早看他不爽了。要不是你想要安稳，他哪配得上你。现在人事和财务在走他俩开除流程，我会盯着的。”


    宁芙默然。


    林平，公司二号员工，陪她创业开公司走得最久的人，她的未婚夫。


    当然，经过昨晚发布的捉奸视频，得加个前字。


    她，苏城有名的富二代，五星级酒店跑车私人飞机，随便闪现世界各地，追求者数不胜数的人生。


    全平台粉丝三千万，原创品牌得乐年收入几千万，少有的零负面新闻网红……


    从十八岁起，没有一刻不在聚光灯下，人人羡慕的成功人生。


    很多粉丝好奇，林平有什么配得上她的。


    她一遍遍解释。


    富二代人生在她十八岁就结束了，父亲破产跳楼给她和母亲留下几千万负债，二十八岁才还清所有，从零开始建立得乐。


    人生前半波澜壮阔，她已经不再需要任何意外，只想按部就班，继续平静地生活。


    林平是得乐二号员工，陪她创业五年，朝夕相伴，她信得过。


    粉丝不以为然：“老实可靠是他唯一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然他拿什么追到你，会花式吃软饭吗。”


    为了给林平说话，宁芙专门拍摄vlog解释恋情过程。


    “当时公司刚起步，钱不够，人手也不够，他们一起开车把货物一件一件堆进仓库。淋了雨，满身湿透，回到公司换衣服，喝着热水吹空调搓手，他蓄谋已久似的，从兜里拿出戒指盒，单膝跪地，求我做他女朋友。”


    创业五年，他们恋爱三年，订婚三个月。作为喜悦而分享的求婚VLOG，至今点击量超百万，婚礼时间也订在盛夏六月，地点是他向她求婚的地方。


    如果不出意外，她会嫁给他的。


    事实却证明，她们是对的。


    见她半天不出声，夏乐叫她：“芙芙？”


    情绪宛若过山车冲进大海，记忆不住翻涌。


    宁芙一手搭在眼前抵抗潮热：“谢谢。”


    夏乐松口气：“客气什么。幸好你有视频，舆论站你，网店销售额甚至暴增，不算坏事。还有你看评论区留言，有的还挺好笑的。”


    宁芙打开微博，抓奸视频飘在热搜，随她点开自动播放起来。


    记忆也为之倒带。


    前一天直播到凌晨，她中午醒来，惯性处理微博私信。


    点开最新一条，对话框一张照片，赫然是未婚夫林平搂着一位娇小可爱的女人。


    对方没说一个字，却足够表明来意：你未婚夫出轨了。


    宁芙警觉起来。


    点开微博主页，是新号，甚至没头像，也没发过任何微博，唯一关注还是她。


    于是回复对方：【你想说什么？】


    对方很快发出一条视频。


    视频在停车场，公司两辆负责外景拍摄的车停下，所有人提着拍摄道具下车，林平和一个女人下了车——


    反复截图才看清，那是她新招的模特芬芬。


    二人聊了几句什么，随后接起吻，然后不过几分钟，缩回车上，车辆开始有频率地震动。


    宁芙看一眼车牌号，是去年她送林平的生日礼物。


    时间，昨天上午公司拍摄女装新品广告。


    等她反应过来想要道谢，爆料人注销了微博。


    这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要精神崩溃一阵子。


    但十八岁经历过众叛亲离，二十八岁逆风翻盘，她什么没见过。


    给自己五分钟时间冷静后，宁芙翻开通讯录，找到闺蜜许挽星，告诉她所有事情。许挽星半小时后立刻出现在她家门口，两个人计划起来。


    婚，肯定结不成了。


    人，开除出公司。


    最关键的是，怎么公开二人分手消息，把对品牌“得乐”的影响降到最低。


    直到许挽星把车开到酒店，编借口成功问到渣男踪迹，她俩找到房间门，然后蹲守在离房间最近的逃生通道里，守株待兔。


    宁芙心里仍然犹豫：真要撕破脸吗？毕竟，他们曾经一起打拼过。


    犹豫到晚上十点，人回来了。


    许挽星拿出手机拍摄，走廊里传来的对话，比想象中还离谱。


    林平搂着女人得意忘形道：“等我拿下宁芙，拿下公司管理，钱就都是咱们的。”


    芬芬走得踉跄，半埋怨道：“你别是骗我，只拣好听的说。”


    “三十三一老女人还不让睡。说什么不想要婚前性行为，难道她还能是处？别是有病吧。你都三个月了，我还能不选咱们这个家，选宝宝嘛。”


    走廊无人，声音格外清晰。


    火气噌地上来，把体面焚烧殆尽。


    许挽星拉开铁门，宁芙率先出去，一步一步走向二人。


    林平房卡半天刷不开门，一抬眼一道黑影，转头一看，正是他打算吃干抹净的宁芙，妆容艳丽，全身黑衣，宛若要即刻索命的黑寡妇。


    芬芬即刻脱离他怀抱，想溜，被许挽星截住拍下怼脸镜头，就也不敢跑了。


    镜头转到宁芙，唇角勾起，笑容妩媚，状态好到可以当宣传片，声音更宛若天籁。


    “嗨，未婚夫。”


    没等林平反应过来，宁芙一巴掌把他扇在地上。


    随后的视频内容，是长达五分钟的友好互动。


    画面中宁芙笑得乖张，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瞧着男人，姿态宛若经典电影里的反派boss；声音轻柔，却字字砸在男人胸口。


    “中午我在家选婚纱，有人私信我你出轨照片，我没信。


    “看到车震视频，因为没看到你的脸，我还是没信。


    “不过刚你那句，‘等我拿下宁芙，公司都是咱们的’，什么意思，展开讲讲？”


    前一刻意气风发好像一切尽在掌握，现在瑟瑟发抖如鹌鹑


    林平满脸讨好：“不是，你听我解释。”


    宁芙扬眉：“解释什么？”


    林平指向芬芬：“都是她勾引我的，说你是老女人，肯定身上有什么问题，才这么晚结婚的。说不定都生不了孩子，网红什么圈子，早被人玩坏了。”


    芬芬登时怒了：“我呸，我没这么说过。那都是你说的！只要我跟了你，以后资源都直接分配给我！我第一次就是跟你，你还每次哄我不戴套！”


    林平反咬一口：“放屁，你这种不知道检点的人，鬼知道跟多少人上过床，孩子是谁的。”


    芬芬气哭，一巴掌呼在林平脸上：“你他妈混蛋！”


    林平不敢置信自己被打，从地上爬起来，反手给了芬芬一耳光。


    芬芬身板瘦弱没经过锻炼，又是模特，直接被打翻在地上，看向翻脸的男人，满脸惊恐。


    林平啐了一口：“宁芙是我未婚妻，有权利管我。你是我招进来的，反了你了？”


    什么狗咬狗的戏码。


    许挽星举着手机安静录制着一切，与宁芙对视一眼，都有点意外。


    眼看林平又要动手，宁芙出声把人叫住：“林平。”


    林平宛若一条发疯的野狗：“老婆，这些问题我都能解决，她不会影响到我们，等我一下啊。”


    转头又对芬芬嘶吼：“都是你的错！”


    许挽星发出一声嗤笑。


    宁芙叫了林平名字，林平讨好般回头，被宁芙一拳打在侧脸，嘴角流出血丝，紧接着横着一脚扫过，人便斜栽着倒在地上。


    宁芙居高临下瞧着男人，心里好笑：她为了防色狼学的护身本事，没想到用在这种地方。


    林平视野跟着，嘴里茫然道：“老婆？”


    宁芙没理他。


    她把芬芬扶起，靠在墙边，帮她把头发梳理好，眼泪都抹掉，就像平时在公司拍摄宣传海报那样，耐心细致。


    羞愧并懊悔显在脸上，两行泪落下，芬芬对宁芙连连道歉：“对不起。”


    宁芙没什么表情，抱臂反问：“对不起什么？”


    林平抽的巴掌印尤在脸颊。


    芬芬抽泣道：“我不应该，我……”


    宁芙冷静道：“你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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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岁，没上过高中就出来打工了，父亲残疾母亲去世，有个弟弟需要你养。加入公司在六个月前。当时你在咖啡店打工，被林平邀请做平面模特。但这个命令，是我跟他下的。


    “得乐是我亲手建立，员工六十一人，每一个都是我招的。你凭什么以为，地上那滩垃圾，顶着我未婚夫头衔，就能够拿走公司？你去问问周围同事，他们听谁的？”


    芬芬说不出一句话，更抬不起头。


    “你唯一做错的，是没认清现实：跟他，不如跟我。”


    她不再理会芬芬，瞧地上的人渣。他满脸通红，不知是害臊还是酒精灌的，满眼血丝，仿佛一个吸血鬼。


    林平开口，尽是交往三年来从未听过的愤恨。


    “对，公司是你开的，我少干一点活了？你什么大小姐脾气，还以为自己是苏城首富之女啊？我告诉你，我早就从旁人那里听说了，当年你到处求你爸的熟人，人家一个月三万包养你，你的负债就是这么解决的。你早就被包过了，在我这装什么清高？”


    宁芙挥挥酒气，把臭不可闻的话语都挥散掉。


    林平继续嚷：“三年了，我为你做牛做马，也就是跟你订婚后，才当了总经理，有了日常管理权，还得时时刻刻看你脸色，被人指着鼻子骂软饭男。你考虑过我么？你有今天全靠我！”


    宁芙忽而一乐：“你确实不是软饭男。软饭男比你有职业道德多了。”


    一分半，拳打脚踢，林平连连求饶。


    酒店工作人员发觉事情不对前来阻拦，许挽星拍到足够多的素材，对宁芙招呼一声，二人拔腿就跑。开车回到宁芙家，把剪过视频就发表，开酒庆功。


    网红最不怕的就是撕，越撕越有热度，越能让原本不认识她的人记住她，成为她的粉丝，或者顾客。


    到底喝了几瓶酒，又是怎么爬上的床，模模糊糊记不清了。


    视频播完，自动暂停。


    宁芙打起精神，翻起留言评论。


    第一：“姐姐我跟你走带我走吧！”


    第二：“姐姐为什么奖励他？！”


    点赞数量是第三的三倍，堪称意见断层。


    看得宁芙忍不住扶额。


    鉴于她御姐形象，评论区总有女粉喊姐姐泡我，可算是给她们逮着机会了。


    看着她一路走来的老粉，意见更直接。


    “软饭男多大脸，以为芙芙是可以被吃绝户的傻白甜？人家是真白手起家富一代，大女人什么风浪没见过，滚吧。”


    “早就说过他除了老实一无是处，对你好也行，居然憋个坏的。幸好没结婚，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芙芙不伤心，下一个更乖。”


    微博热搜榜，一下上了俩，还占据第一第二。


    “宁芙出轨”。


    “宁芙跟他不如跟我”。


    同样网红出身，先做模特，后开创品牌——她的死对头巫倩，也凑热闹专门拍一条视频，把女助理壁咚在墙上，庄重地说出那句：“跟他不如跟我。”


    金句被les圈子广为传颂。


    没想过的发展。


    宁芙第一次有了笑意，缓缓开口：“我看到了，谢谢，乐乐姐。”


    夏乐继续道：“网店销售额暴涨了一波，公司这边一切都好，我们顶得住，你好好休息，整理好再过来吧。”


    宁芙郑重道：“谢谢。”


    “女人，搞事业第一，我们都加油。”


    宁芙看一眼时间，十一点多。


    关闭手机睡眠模式，未接电话才通知过来，微信未读99+，也都是问候。


    数量太多，宁芙决定先回微信。


    刚点开APP界面，弹出文件提醒。


    以为是公司事务，宁芙顺手点进去，加载完才看到，文件名叫《宁芙答应我的事》。


    第一件：请我吃饭。


    ？


    她平时是经常跟公司人说请客，但也当场兑现了，怎么还会被拉清单呢。


    宁芙满头雾水，飞快打字：【我什么时候说的？】


    对方：一年前。


    秒回。仿佛一直在线，专门蹲她。


    宁芙：有过吗，没印象啊？


    对方：听说，你的女装品牌得乐在找代言人？


    口吻怎么不像手下。


    宁芙无意识看一眼备注名。


    盛启枫（云启创投）。


    意识顷刻清醒，她抱着手机从床上跳起来，恨不能把刚发的微信扣出屏幕。


    怎么在这个时候，是这个人！


    她努力勾搭了一年的人脉，别毁在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