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赴宴(五)
作品:《白莲花自救指南》 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沈明珣也曾出现在这里。
她柔弱道:“公子,你的剑挡在我前面,我有些看不清呀。”
温薄苏笑着捏住沈明珣沾血的刃身,闻言将手中的剑扔到一旁。“那现在呢?”
一个翻腕,沈明珣猛地将剑斩向眼前人。
“妹妹!”
“明珣!”
身后二人齐齐叫住了沈明珣。
沈明珣身体一僵,手中的剑砍也不是、收也不是,悬在半空中,剑尖一颤划破了温薄苏的玄袍。
“妹妹,收手!他是温公子,不是刺客!”沈云初朝着面前二人跑来。
沈明珣讪讪一笑,看了看温薄苏的脸,不好意思的将剑背至身后,“啊……是温公子呀,我还以为是刺客呢……”
她朝着温薄苏欠身,“真不好意思,天太黑了,我没看清。”
温薄苏摇头,“无碍,是我这身衣服的颜色不好,才会被姑娘误当成是刺客。”
沈云初越过众人,俯身查看地上的血迹,“温公子,刚刚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一个跑掉的背弓刺客?”
“我来找沈二姑娘的时候,没有看见有背弓刺客。”温薄苏也俯身朝地上看去,“沈姑娘,这是怎么了?”
沈云初抬起头,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一条血痕从乱洒的血汤里稀稀拉拉延伸至丛林深处。
“有人跑了。”沈云初目光紧缩。
时侑之上前道:“那我们现在去追?”
温薄苏阻止了他们的提议,“现在林中地势多变,不知道贸然前去会不会更危险,我们几个人势单力薄,恐怕招架不住。不如我派些人前去追查,有了消息我再告知各位。”
“好,那就交给温公子了,天色已深,我们还是先回去。”时侑之回道。
沈明珣扶额,苦笑几声,心里想道,人就是他派来的,他去查,哪里还会有什么消息。
她睨了温薄苏一眼,“我们四个人还怕他一个人不成?要我说,我们现在就应该趁热打铁,活捉刺客。”
沈云初拍了拍她的肩道:“妹妹,温公子说的对,茫然前行恐有不利,不如我们就此打住,回家修养生息,后面的事我们后面再说。”
人心不古啊,沈明珣感觉身冷,心更冷,害得她打了个寒颤。
“此处湿冷,要不我让车夫先将你们送回去?”温薄苏问道。
沈明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马车,一路上她尽量将自己缩在车厢的角落里,袖子藏了张符纸用来提防温薄苏下死手。
温薄苏温了茶,递到她面前。“沈姑娘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沈明珣抿起唇往那杯茶汤瞥了瞥。追杀不成,现在是想下毒毒死她?
她生硬的回拒道:“我不渴。”
“热茶可以暖身。”
“我不冷。”
温薄苏淡淡一笑,看向时侑之,“那时公子呢?”
时侑之本就受了伤,身体疼痛乏累,嘴里隐隐发渴,他接过那杯茶仰头一闷。
“侑之!”
沈明珣没能拦住那杯茶汤一骨碌顺进了时侑之的胃里。
“怎么了?明珣。”时侑之疑惑地看她。
沈明珣一看见时侑之手心里那只干净的能看见窑瓷冰裂细纹的杯底,她的心直提到嗓子眼。
“你喝了?喝完了?”
时侑之略一点头,她又问道:“侑之,那你身体可又什么不适?”
“沈姑娘,这是怀疑我在茶汤里下了毒药?”温薄苏的尾音微微扬起,有些无辜。
沈明珣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嘴上依然是轻飘飘的说辞,“啊,怎么会呢,我只是关心侑之的身体罢了。”
温薄苏黑濯濯的眸子里的光暗了一度,他低着头将剩余的茶汤倒进一个大的茶碗里。
时侑之捂着左肩上的刀口,“明珣,我觉得现在好多了。”
温薄苏眸中的光越发暗淡,变得灰扑扑的,像一颗蒙尘的黑玛瑙。
半晌后,他才悠悠开口道:“既然沈姑娘信不过在下,那在下只好将此茶饮尽,以证清白。”
他端起茶碗,放至唇边,将清澈的茶汤一饮而尽。随后反扣茶碗,在三人面前晃了晃。
他收起茶具,将它们颇为细心的放置在漆匣内,“我和时公子用了一样的茶汤,这样沈姑娘是不是就能放心了。”
沈明珣要是放心了,那她的心也太大了。
谁知道眼前这人会不会玩了别的花招?
心中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便不可避免地揣度猜测下去。
就连她的目光也带了些“恶意”的打量。
她,信不过他。
从一开始,她就不会信任他。
毕竟,谁会去相信一只藏着尾巴说自己是人的狐狸呢?
长久的沉默后,温薄苏率先开了口。
“时公子,久闻其名,年少有为,为时家新添置了不少田庄。”
时侑之回道:“多谢温大人夸奖,要论这京城年少有为之人,我看哪,还得是温大人,年纪轻轻便官列四品,为万民生机出了不少力。”
一旁的沈明珣听得云里雾里,明明都是恭维的话语,怎么到了他们嘴里有了些火药的气味。
“只是在下一直有一事不明白,时公子明明可以进仕修学,怎么会放弃大好前途,选择从商?”
温薄苏白生得一副玉貌珠相的好皮囊,说起话来像毒蝎尾巴,直戳别人心窝子。
沈明珣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时侑之听后,神情先是不自然的恍惚了片刻,而后很快平复了神情,从容道:“庙堂深远,非侑之能察,一粟虽渺,却能甘腹。商者商物也,必论心。心无贵贱,所视皆无贵贱;心能动情,则所视之物皆生情。一利常在十钧,而侑之敢散九钧让利于民,使百姓忘饥寒、知温乐。虽未仕,但侑之此生所获亦足矣。”
温薄苏朝时侑之拱手道:“想不到时公子,有如此体民之心,实在是令人敬佩。”
时侑之也拱手回道:“惭愧惭愧,温公子品性端雅,才貌双绝,无不称赞。”
时侑之边说边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流淌,他用手指轻轻一拭,擦落大片乌红色的血痕。
随后,他感觉浑身瘫软,身体不受控制的从垫子上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他感觉天地旋转,似地裂山摇般撕裂着他的肉身。
“姓温的,是你下的毒!”
温薄苏的瞳孔一缩,他急忙站起身,险些摔倒,“我没有下毒!”
可他再怎么解释,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明珣,我没有下毒!”
“你让开!”
沈明珣越过温薄苏,来到时侑之的面前,他的唇瓣逐渐变得乌黑发紫,身体在不停的发抖。
“侑之,侑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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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着金丝玉壁的屏风后透出一个修长的影子来。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时公子已中箭,只是……”
闻言,那道影子的身形顿了顿,似是朝屏外投来一个目光。
只此一瞬,便觉有冷风袭来,似乎要在那黑衣人的脸上烙下刑罚。
“只是什么?”
黑衣人伏在地上,将头埋得更低:“是温薄苏……温薄苏的暗卫拦下了其余的毒箭。”
屏风后传来冷笑一声,整个大殿的温度骤然降至极点,吓得黑衣人以头抢地,不停求饶。
“你都看见了?”
黑衣人颤抖着回答,面巾之下早是冷汗涔涔。“是……是,殿下!属下看见温薄苏追上了时家的马车,跟着时公子走了……”
那影子从桌上捻起一粒什么东西,手指不停地揉搓着。
“可还有其他同行的人?”
“除了温家的暗卫外,还有两位官家小姐。”
屏风后的人突然来了兴致。“哦?”
黑衣人道:“是刑部侍郎沈缮的女儿,沈明珣和沈云初。”
“把方玄找来。”
方玄在左右宫女的引路下来到了殿内,随后恭恭敬敬地朝屏风行了个大礼。
“方大人,家中可否安好?”屏风后的声音冰冷到至极。
方玄又一叩首道:“多谢殿下关心,家中尚安,不知殿下找微臣入见,是为何事?”
“你之前告诉本宫,说是要威逼时家那位老叟,可本宫试了,未曾有用。”
方玄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冷气闷在胸腔里,他吸也不是呼也不是。
这落针可闻的大殿里,传来一道沉闷而缓的落棋声。
“于是本宫便试着去拿他儿子的命做交换,倒是可笑,竟让别人掺了进来,乱了我的棋子。”
方玄佝偻着背,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可是大理寺那位少卿?”
那影子轻笑一声,似是很满意房玄的回答。“那你说,本宫接下来该怎么办?”
方玄道:“久闻时家公子心慕沈氏二女儿,而温家又与沈家交好,不如翻云覆雨,趁机离间时、温两家。”
一番高谈阔论后,那影子长笑一声,叹道:“不愧是方大人。”
方玄重重谢过退至殿外,那道金丝屏风上透出另一道浅淡的影子来。
起初那抹修长的影子斜靠在椅子上问道:“大人怎么不下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幽幽响起:“殿下,臣输了。恭喜殿下,殿下真是神来一手,让微臣喟叹不绝,看来殿下想要做的事很快便能如愿了。”
这一声恭喜里,还藏着另一层意味。
那修长的影子侧过身来,更显得高大了许多。
冰冷的目光扫过棋局,棋盘上,黑子深陷绝境之中,绝无逢生的可能。
随后讥笑道:“大人,你这棋法……”
“倒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那抹淡淡的影子老态龙钟地从椅子上挪到地上,扯足嗓子道:“望殿下赎罪——”
一只修长洁白的手从棋盘上拂过,捻起一粒粒棋子,随后半握拳于空中,任由棋子一颗又一颗地跳入玉罐中。
无一例外。
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来,漫不经心道:“罢了,本就该本宫赢——”
他将“赢”那个字咬得极其重。
“来人!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