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犹如遭到一记重击，耳畔嗡鸣声顿起，池一鸣迟缓地眨眨眼，花了好几秒钟才确认被指认的是自己。


    檀玲珑同样感到迟疑，一股难言的郁气堵塞在胸口。她机械般转动眼球，看了看一脸委屈悲愤的许彤，又偏头瞅向一脸茫然的池一鸣，艰难地吞咽了下，声带变得滞涩：“你...你说一鸣强迫你？”


    她和池一鸣三岁相识，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少年时代，小时候好到同穿一条裤子，相识十七年相恋五年，实在难以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幽暗的环境下，她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许彤身上，尖锐的目光化作有如实质的怒意充斥在空气中。


    许彤见她不信，冷笑着将领口狠狠拽到锁骨下方，白皙的肌肤上布满隐秘的暧昧红痕。


    很刺眼。


    池一鸣望着那梅花般的痕迹瞠目结舌，这...他真的是无辜的啊！


    他身边的董睿博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在极短暂的惊异后赶忙敛下神色，垂眸默不作声。


    【宿主，能不能凑近点，离远了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姜肆：......


    不远处的墙角边，安静的氛围使得他们的争论声一字不落地传进耳中，姜肆侧眸见沈偃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对上她的目光，扯起嘴角努力露出温和的笑容。


    很好，吃瓜是人类的共同点。


    【宿主，他这好像是皮笑肉不笑。】


    沈偃轻嗤：“小孩子的把戏，幼稚。”


    姜肆才不管他笑没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瓜子准备边嗑边听，身旁直愣愣的目光戳得她坐立难安，只得牵过他的手腕，从指缝里撒了些到他宽大的掌心。


    “困了就嗑一会。”，她目不斜视，一心扑在散伙大会上，“等下说不定还得指认咱俩。”


    他这次倒是真心实意地笑了下，握紧手里粒粒分明的瓜子，垂眸慢条斯理地剥起来。


    另一边，许彤见几人都不作声，她攥紧手心，尖锐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激得眼眶泛红：“你不信是吗？”


    檀玲珑抬手覆住他垂在膝盖上的手掌，犹嫌不够，改为轻轻地握着：“我相信你没做过。”


    许彤却不松口，拿捏着池一鸣重感情的心理追着问：“那天下午，你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你能说出来吗？你敢说出来吗？”


    檀玲珑顺着她倔强的质问望过去，头发深碎的男生戴着眼镜，深邃的眼掩在镜片下，薄唇紧抿，难以看清他的真实想法。


    这么多年的日夜相处，哪怕只一瞬间的犹豫闪躲，也足够她捕捉。


    “你说。”，她的声音又开始变得艰涩，明知这是挑拨可还是难以抑制那抹微小的，正在发芽的怀疑种子，她深吸了一口气:“你只要解释，我就相信你。”


    他张了张嘴，眼神掠过对面的好兄弟，还是哑了声音沉默着。


    不远处正在嗑瓜子的姜肆和沈偃对视一眼，将一行人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池一鸣的沉默狠狠戳刺着檀玲珑的心尖，她的脑海中记忆不断闪回，每一帧爱的宣言都像是对她的凌迟，嘲讽着她所谓的真爱。


    “你说啊...为什么不解释？”


    一贯温柔的杏眼里蓄起泪水，摇摇欲坠地砸向池一鸣的心。


    那是他最好的兄弟，他想，这些痕迹不是他留下的，与他无关。除了董睿博不会有别人。


    可董睿博没有帮他解释，为什么呢？


    像憋在水下的人突然顺畅地大口呼吸起来，从白天就紧绷起来的弦“砰”地断掉，是只有他在意的兄弟情。


    站在毫无人性的一方，默认许彤的栽赃，他们默认的是同一件事，物资最重要。


    池一鸣握紧爱人的手，藏匿在镜片后面锐利的眼直视董睿博，又慢慢转移到许彤身上：“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不料身旁的女孩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模模糊糊地睁开眼，檀玲珑愣住。


    大街上人声鼎沸，远处似乎发生了骚乱。


    这不是...末世来临的那一天吗？


    她像是一个虚无的摄像头，以一种第三视角观看着这段过去的场景。


    一个女孩正和对面的男孩争执些什么，白色的裙摆里的细瘦身躯激动地微微颤抖。


    是许彤。


    她手上拿着一张纸，眸色阴冷地看着对面的人。


    “我没办法娶你！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难道能进我们向家的门？”把冷漠和不耐挂在脸上的男人正专注地回复着谁的消息。


    英俊男人似乎是个富二代，檀玲珑觉得有些眼熟，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混不吝。


    [宝贝，今晚等你。]


    将对话框里的文字发送出去，得到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回复，男人才有空看对面的许彤，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被纠缠的烦躁收回去，摆出恋爱时的温柔腔调，双手扶着许彤的肩膀，深情凝视着她：“宝宝，我爱你。”


    “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如果可以，我愿意把命都给你...”


    男人的深情表述似乎还有一大段，可还没等他说完，手机又是叮咚一声响，他无奈松开许彤，打开消息回复着新欢。


    “可是你说过有了就娶我...”她的声音已经没有感情了，只是机械地复述着那句不知对多少人说过的廉价承诺。


    注定只能得到敷衍的回答：“宝宝我真的很爱你，爱你到愿意为你去死，可是结婚真的不行。”


    许彤沉默了好一会，脑海闪过好赌家暴的爸，偏心却还算善良的后妈，和那个令她恶心的家。


    她本就是个普通人，拼尽全力考上了这所一流大学，申请了助学贷款才逃离父亲的掌控。


    如果他们知道...


    檀玲珑只见她愣了一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心一狠，手在口袋里紧握出门时就装好的水果刀。


    不是说命都给她吗...那就去死吧！


    刀尖插入心脏，艳红的血顺着刀柄泅湿衣裳，鲜活的心脏从此停止跳动。


    她抽出刀，想自我了结。


    远方的骚乱声越来越大，好像有什么人大喊着丧尸来了。


    她忽然就不想死了。


    于是她拖着那具温热的尸体，走向姜肆疾速驶来的那辆车。


    ——


    檀玲珑睁开眼，池一鸣正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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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握着他的手，说自己没事。


    晕过去好像就是几秒钟的事情，回忆结束时，她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四个字，


    [记忆闪帧]


    这就是传说中的...异能吗？


    池一鸣抱着她，深觉不该为了这样飘渺的兄弟情分伤了爱人的心，于是他决定捅破这层窗户纸：“许彤，你和向然是什么关系？”


    向然...那个混不吝渣男就叫向然！檀玲珑撑着手臂坐起来，在脑海里将这个名字和那张脸对上号。


    许彤愣住，细细密密的寒意从毛孔侵入，浸满全身。他怎么会知道向然！？


    “那天我劝你，拿了物资离开我们队伍，离开董睿博。”他轻抚女孩的后颈，“你说你们已经在一起，如果我再提这件事，你就告诉他我强迫你。”


    “没有你担心的那些，我一开始只是担心让他知道会损伤友情。”他向檀玲珑真诚地解释，“现在我觉得没必要了。”


    许彤开始颤抖，他到底知道什么？如果他知道这些事说出来...


    她不敢想董睿博要是知道真相会怎样对她，那是她最后的依仗。


    “谁是向然？”


    好在池一鸣没心思揭穿她，“你还有什么可辩驳？没有的话请把物资拿出来，没必要再挑拨我们的关系。”


    许彤咬着唇，充盈着不甘心，却不敢看董睿博的眼睛：“是我的一个表弟...”


    “扑哧——”


    姜肆好笑，这人也太迟钝了。


    痒痒的，是什么一粒粒的东西落在手心。


    她疑惑地低头看去，正对上沈偃殷勤的眼神。


    姐姐，看我的工作到不到位，贴不贴心？


    【宿主，什么时候能有别统这么有眼力见地伺候统统？】


    好可爱，带着你的统语滚远一点。


    姜肆接过剥好地瓜子仁，赞赏地揉揉沈偃细碎柔软的头发，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掏了掏，又递给他一把核桃。


    他被噎到，无奈地垂下头，继续忙碌。


    姜肆嘿嘿笑，喜欢剥就多剥点嘛，空间里多的是，管够！


    过了快半个小时，许彤却还在磨叽，姜肆实在有点困了，打发沈偃去把他们处理掉。


    “等等。”看着他杀气腾腾地站起来，姜肆忙补充道：“不是让你处理尸体啊！亲！”


    他实在不想掺和这群傻*的破事，冷着脸走向许彤：“快点把东西拿出来分掉。”


    “不然我就杀了你，空间异能者死后，东西可是会爆出来的。”


    几人见到他都有些发怵，董睿博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许彤，硬着头皮站出来：“我们正在分配，你急什么？”


    沈偃转变目标，直勾勾地盯着他，无机质的黑色眼眸里弥漫着瘆人的幽沉。


    浓稠的黑色阴影沿着阴影蔓延，攀上他的后脑，炎热的夏日里，他无端地打了个哆嗦。


    “彤彤怀了我的孩子，自然要分一些营养价值高的东西给她。”


    几人都沉默着用一股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他。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檀玲珑清楚的知道，回忆里和向然和争执那一幕，许彤手里拿着的那张纸。


    是孕检报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