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作品:《微木浮于海

    台下有人认出了二狗。


    二狗上前大声道:“是我,我就是第一个被确认疫症的人。经过治疗,如今我已经痊愈了。还有楼姑娘,她因为我被隔离,但她没有被传染。大家别害怕,瘟疫是可怕,可是有杨巡按与我们站在一起,我们一定可以战胜它的。”


    百姓们看见被治愈的二狗,心里稍微踏实。又再三让杨济保证,粮食和药材充足,不安的情绪逐渐缓和。


    “主子。”陈泽带人提溜着一人走到人前来。赫然就是在人群中意欲刺杀杨济的刀疤男,“此人名叫王海,刚才就是他。”


    王海梗着脖子,瞪着杨济,眼神凶狠:“你们凭什么抓我?”


    “王海,为何抓你?你不知?”陈泽大声斥责道。


    “草民就是一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实在听不懂你们说什么。”王海换上一副委屈的嘴脸,对着人群卖惨,“官府就可以随便抓人吗?”


    “老实的庄稼人?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张县令的声音从不远处出来,后面衙差还带着三个被困成粽子一般的人。


    瞧见那三人,王海脸上明显一顿,又快速恢复刚才的狠厉。


    “杨巡按,前几日出逃的犯人已经抓获,就是此三人。据他们交代,城门封闭后,是王海在背后指使他们,在城中散步谣言,蛊惑人心。”


    张县令挥手让人把三人带到了前面来。


    “看清楚,可是此人?”杨济指着王海问三人。


    三名犯人定睛一看,纷纷点头。


    “就是他。”


    “他脸上那道疤,就是他。”


    “错不了,大人,就是他。”


    被指认的王海似乎并不惧怕被三人认出,狡辩道:“我又不认识你,你们说是我指使你们,可有什么凭证?”


    “银子,你给我们很多银子。”其中一名犯人开口道。


    “笑话,这青石镇上谁人不知,我王海家徒四壁,哪里有银子给你?”王海渐渐得意起来。


    另外一名犯人急了,快速说道:“杨巡按,张县令,就是他给我们银子的。那银子我们还没来得及花,就藏在县衙后门那颗大树下。”


    闻言,张县令双眼圆睁,喘着粗气,手指颤抖地指着三名犯人,咬牙道“你,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


    杨济递给陈泽一个眼神,陈泽立马带人过去。


    不多时,陈泽便提着一个如碗口大的包裹回来。


    “打开。”杨济吩咐道。


    陈泽走到几人前面来,打开包裹一看,里面赫然躺着足足五个大小不一的银锭,粗略估算近一百五十两。


    普通百姓哪里一次见过这么多银两,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呼,纷纷指责三人和王海,吵嚷着要官府立即判他们的罪。


    “王海,你又作何解释?”张县令还在气愤中,径自走向王海问道。


    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张县令和王海身上时,楼珊瑚悄悄走向杨济,摆手示意杨济低下。


    楼珊瑚凑近杨济耳语,杨济听完后,便吩咐陈泽去办,又嘱咐楼珊瑚小心。


    仗着围观百姓众多,而官府证据不足,王海抵死不认。


    “你,你……”张县令抚着心口,被气得不轻。


    “张县令,辛苦了,一旁休息片刻吧。”杨济说着便让人把张县令扶了下去。


    杨济踱步道王海面前,心平气和道。


    “王海,人称王大胆,无正经营生,常年混迹于码头,欺凌弱小。”


    王海瞧着杨济一副玉面书生模样,又观他如今不急不躁的性子,料定杨济做官不久,是个温润的人,他并不觉得惧怕。


    “那又如何,我并没有犯法。”


    “听闻,十日前,你曾扬言接了一笔大生意,收获不小,是也不是?”


    王海神色一紧,脸上的得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慌张。


    “十日前的事情,草民早就忘了。”


    “忘了?看看此物,你应当会想起些什么。”陈泽取得快,回得来的也快。


    陈泽把手中的包裹高高举起,大声说道:“这是在王海家中搜出的东西。”然后把包裹往地上一丢,发出阵阵金属的响声。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挤着往地上一看,嚯,竟然还有金子。


    王海盯着散了一地的金银,身体微微发抖,恐惧之色渐渐占据他的脸庞。


    “还有。”楼珊瑚搀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缓缓而来。


    待二人到了尽处,楼珊瑚指着王海,对老人说:“冯伯,您瞧瞧,可是此人?”


    叫做冯伯的老人,脸上还带快快淤青和红斑,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王海边上,抬起浑浊的眼睛,胆怯地瞟了一样王海,赶紧躲到楼珊瑚身后。


    “就是他。”冯伯硬是怕极了王海,说话的声音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楼珊瑚察觉到冯伯的害怕,轻抚他的后背,又指向杨济,安慰道:“冯伯,别怕,今日杨巡按、张县令在此,一定会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冯伯快速瞥了一眼王海,又认真看看杨济,得到杨济的点头示意,方继续道:


    “中秋节前一日的亥正时分,草民自城内友人处吃酒回家。路过码头处,看见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草民担心是盗贼,就跟了过去了。不曾却听到此二人密谋要刺伤大人,草民吓得不敢动弹,呆在原地,但最后还是被王海发现,他都打草民后把草民投入了海里,幸而那日夜里潮水大涨,老朽被冲回了岸边,这才捡回一条命。”


    冯伯泪流满面,哭着要跪下:“请各位大人恕罪,草民担心王海报复,故这些日子一直东躲西藏,未能第一时间告知大人,草民有罪啊。”


    “你这个死老头,我那天就应该掐死你。”被人说出秘密的王海突然爆发出一股狠劲儿,挣脱了衙差,向着冯伯挥出拳头。


    楼珊瑚一个健步上前,拦在冯伯的面前,再去躲避已然来不及,只能咬紧牙关准备接下这一拳。


    霎那间,杨济抽出了腰间的剑,朝着王海的手腕处一挑,只见半条胳膊飞了出去。


    待众人看清怎么回事后,才听得王海的惨叫。


    “我的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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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手,啊……”王海抱着残臂顿时在地上滚做一团。


    围观的众人也被如戏血腥的场景吓到,顿如被惊吓的鸟兽,顷刻间散去。


    “别让他死了。”


    杨济眼神冰冷,神色如常,收起剑,又吩咐陈泽把王海带去医治。


    张县令带人把三名犯人押回衙门,只剩下杨济和楼珊瑚二人。


    雨势减弱,细雨被冷风吹得斜斜地落下,好像一张渔网,网住了整座城。


    伞下,楼珊瑚和杨济比肩而站。


    杨济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执伞。楼珊瑚却只呆呆地站在原地,表情木讷,脸色惨白,嘴巴微张,双目失身。


    杨济见她如此模样,想她必定是吓坏了,上前柔声轻唤,哪知竟没反应,是以加重了声音。


    “楼姑娘?楼姑娘?”


    楼珊瑚仿若从噩梦中惊醒,双眼中闪过一丝空洞和恐惧,她紧紧抓住胸口处,眉毛拧在一处。


    “可是刚才吓到?”


    “旧疾发作,无碍,走吧。”


    风起,雨伞被吹得东倒西歪,楼珊瑚伸手捏在伞柄下方,二人共同执伞,朝衙门缓步走去。


    楼珊瑚:“被人这般误解,巡按大人可曾后悔过?”


    杨济:“百姓不知内情被人蛊惑,那不是他们的错。”


    楼珊瑚闻言,微微侧头望去,看向杨济若有所思。


    “可是本官说的不妥吗?”感受到楼珊瑚打量的目光,杨济低头疑惑道。


    “能遇到杨巡按这样的好官,是青石县百姓的福气。“楼珊瑚转过脸去,低头轻笑。她伸出手,任凭雨滴从指缝间滑过,心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迷惘。


    若是曾经,她必定也是做此想。


    可经历灭族灭族身死之痛后,她心底的柔软仿佛一点点被冷漠蚕食。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变成令人讨厌的模样,自私自利,唯利是图。


    至今,她都无法忘却刑场那日,屠刀扬起,红色液体喷涌而出的恐怖场面。


    旧时的场景与方才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蓦地,雨水仿佛变成了红色,楼珊瑚吓得“咻”地一下收回手,惊恐地打量着双手。


    没有,变速好吃红色,没有血。


    杨济发觉她的异样,眼神闪烁,嘴唇几次开合,最终化作一句轻叹。


    伞下一方天地,两人沉默间,似有千言万语流过。


    挑拨离间的凶手被找到,且百姓也见识了杨济的雷霆手断后,此后便没有人出来挑事,城中事务一切顺利。


    终于在水患的第八日,雨停了,久违的阳光终于重新照耀在这片土地,很快护城河的水退去到城门以下位置,城门得以打开,但青石河水和海水依然还是高悬不下。


    “主子,朝廷的公文到了。”陈泽从门外疾步而来。


    杨济接过文书,快速打开阅览,脸色越来越差。


    “可是海禁?”陈泽问道。


    “漠北用兵,朝中无粮可调。”杨济双眉拧在一处,面色凝重。


    “可,城中马上就断粮了,这让百姓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