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

作品:《微木浮于海

    轰隆——轰隆——


    沉闷的雷声穿透厚厚的云层落下,惊扰了黑夜的平静。


    楼珊瑚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不满细密的汗珠,衣衫也被汗水浸透。想着在海塘上惊险的一刻,她仍心有余悸。就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再次离开这个世间。


    幸得杨济在最后关头抓住了她。不过,她也救了他一次,他们算是扯平了吧。


    推开窗户,辰时已过,天空仍阴沉得仿佛要倾覆一般。无尽的雨水如天河倒挂,重重砸在地上,飞溅起层层白雾。


    哗哗啦啦的雨声中,隐隐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姑娘醒了?”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提着食盒推门而入。


    “你是?”楼珊瑚不记得她见过眼前的小女孩。


    “奴婢叫小翠,是府中管事的女儿,昨日被陈大人叫来伺候姑娘。”小翠一点儿都不怕生,打开食盒,取出了里面的食物,“姑娘,进些吃食吧,身体也恢复得快些。”


    陈大人?


    那应当是陈泽了,估计是担心她无人照顾,便把她一并接到此处。而府中除了打杂洒扫的男仆外,没有女仆,这才临时抓人。


    楼珊瑚本想向杨济当面告别,被告知他一大清早就出门了。


    海塘决堤的事情非同可小,是得尽心尽力。


    海塘决堤后,大量海水倒灌进青石河,导致河水水位暴涨,即将没过河床。若短期内暴雨不停歇,河水将会越过河床,冲向两岸的农田,势必会影响今岁的秋收。


    护城河的河水不断上涨,杨济先把城外低洼处的百姓迁入城中,搭建临时帷帐供大家落脚。而后又关闭城门,并号召百姓在城门下装填泥土,封堵河水涌进城内。


    经过一早上的努力,终于在城门下堆积了约一丈高的泥土,定能抵抗一阵。


    为了方便及时处理城中突发情况,杨济白日里也在临时帷帐里休息。


    陈泽提着盒子走进帐内时,杨济正坐在方凳上,双肘放在桌面上,一手托着脑袋,双目微闭。他刚要退出,就被杨济叫住。


    “主子,要不要再休息会儿?”陈泽一脸担忧,放下手中的盒子。


    昨日落水后,杨济的身体一直低热未退,天还未明时,只喝了药,就开始忙碌,至今未吃东西。


    “无妨。”杨济甩甩头,感觉清醒了不少。他起身拿起汗巾,浸了凉水擦脸,仍难掩憔悴。


    陈泽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笔墨纸砚,开始研磨。


    “楼姑娘可好些了?”杨济快速书写着公文。


    “来送东西的老仆说,楼姑娘高热已退,并无大碍。”陈泽研磨的速度慢了下来,“主子,您觉得楼姑娘怎么样?”


    “嗯,很好。”杨济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公文书写上,回答略显敷衍。


    “那让她以后跟着我们一起可好?反正她也是孤身一人。”陈泽停下研磨的动作,满脸期待等待杨济。


    杨济也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看着陈泽,“哦,本官听出来了,你是想成家了。”


    “不是,不是,主子您误会了。”陈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连连摆手,“属下的意思是,主子您,您也老大不小的了,是该……”


    “别废话了,”杨济把写好的公文仔细收好,递给陈泽,郑重交代,“把这封奏疏火速发往京城。”


    见杨济如此谨慎,陈泽也收起刚才的玩笑心思,认真收好。


    “张县令刚才来过,送来了关于海塘决堤的奏疏初本,请主子过目。”


    “老滑头。”杨济嗤笑一声,拿过奏本快速翻阅,最后在署名处加上了他的名字。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封奏疏,只希望他担心的事情不要发生。


    陈泽离去后,杨济坐回刚才的位子,入耳的是雨水拍打帷帐的声音,入心却是实陈泽未说完的话。


    是该成家了吗?


    他自幼家贫,双亲早逝,若非启蒙恩师资助,恐难长大成人。十六岁时,他一朝登科,本欲侍奉恩师在侧,奈何恩师突然病故,他至今悔恨不已。


    唯有秉承恩师教诲,为黎民伸张正义,为百姓谋求福祉。


    他取表字“清臣”就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为官的初心。


    为官六载,他不敢以宵衣旰食自居,却也是尽职尽责。尤其是三年前调任都察院后,他更是殚精竭虑,手腕愈加强硬。


    是以,不知从何时起,他就成了铁血御史。每到一处,该地的地方官员无不提心吊胆,更有甚者,干脆要他的命。


    若是有了羁绊,他必不能像如今这般心无旁骛,毫无后顾之忧。更何况,会给那人来带无尽的危险。


    杨济的思绪飘向远方,以至于帐内进了人都未发觉。


    “杨巡按?”


    听到楼珊瑚的轻唤,杨济如梦初醒般,才发觉人已经站在身旁了。


    “啊,楼姑娘,抱歉,我……”杨济为刚才的失态致歉,却也不打算过多解释。


    楼珊瑚在来的路上正好遇见了陈泽,听闻杨济的身体状况不佳,便想着来看看,毕竟他们也算是共患难过。她在帷帐外喊了几声,内里一直无人应答,心生担忧,想着进来瞧瞧。


    谁知,一进来就见杨济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木讷,双眼无神,着实吓了她一跳。


    “大人不必介怀,是民女唐突了,”楼珊瑚手指了指外面,“此番前来,是想当面感谢大人……”


    “楼姑娘客气,昨夜都是陈泽的安排。”杨济突然停住,懊恼的神情一闪而过。


    他怎会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那么自然地就把楼姑娘代入到故事中。


    居住在城外海滩上的渔民,被官府组织暂时迁入城内,以躲避海塘决堤带来的灾祸。


    楼珊瑚本来为此事,想来当面感谢他,好像杨济与她所想的大相径庭。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楼珊瑚内心嘀咕着,赶紧有个人来吧,哪怕是她最讨厌的人。


    上天似乎真的听见她的心声,帷帐外传来张县令的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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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巡按?”


    张县令提着被雨水浸湿的衣摆,一路小跑过来。他不敢贸然闯入,老实站在帐外等待。


    话音刚落,张济就掀开帘子,手持雨伞走了出来。


    张县令没想到杨济竟亲自走到帐外迎他,顿觉受宠若惊,喜形于色,赶紧上前要接过杨济手中的雨伞。


    “我自己来。”杨济抬手挡掉了张县令的殷勤,“张县令也辛苦。”


    “是下官多有叨扰了。”虽然被杨济拒绝为他执伞的意愿,但张县令却无丝毫不适。


    杨济身量颀长,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真的要他来打伞,他也难做。杨济拒绝,他反倒落得轻松。


    但,面子,不能不做。


    杨济与张县令边说边往城楼方向走去。


    危险地带的百姓已经疏散,但防御工事却不能马虎。若雨水持续加大,城门恐怕也难以抵挡,杨济不敢有丝毫懈怠,带着张县令逐条街挨个检查排水系统。


    青石镇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城外西北方向有几座陡峭的山峰,若是洪水倾泻而下,城西北方向必将是一处隐患。


    杨济离开帷帐一刻钟后,楼珊瑚才缓缓走出。


    张县令来时,杨济并未将人请进,选择直接出去,是为了她的名声考虑。


    重活一世,楼珊瑚早已将虚名看淡,不过被人照顾还真是不错。


    大雨滂沱,天空依旧晦暗。


    楼珊瑚心间一缕阳光掠过,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不知不觉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就连脸上挂着的笑意都久久不散。


    “胡婶!”楼珊瑚找到被安置的左邻右舍,看到大家都平安,她总算放心下来。


    “珊瑚,是遇着啥高兴事了?”胡婶打趣道,“这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见着你们高兴的呗,”楼珊瑚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珊瑚在这里感谢各位叔叔伯伯,娘娘婶婶,哥哥弟弟,姐姐妹妹,谢谢大家昨日的仗义出手。”


    “珊瑚,你这是跟我们见外了不是。”一位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小伙子站出来,嘿嘿一笑。


    胡婶以为楼珊瑚是觉得她给大家添了麻烦,语重心长道:“是啊,珊瑚,你父亲是不再了,可你永远是我们青石镇的人啊,不要把自己当做外人。”


    楼珊瑚鼻子一酸,没忍住,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只是她还未来得及伤怀,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阵紧急的锣鼓声。


    “不好了,不好了……山洪冲下来了,山洪冲下来了……”


    众人脸色骤变,眉头紧锁,一丝不安的气息在彼此间传递开。


    楼珊瑚快速跑出去,一把抓住敲锣的人,急切问道:“可有人受伤?”


    “不清楚,只听说山洪冲塌城墙的时候,杨巡按正带人在那边巡视。”


    “你说什么?!”楼珊瑚像是没听清他刚才所说,高声喊道。


    “杨巡按……”


    楼珊瑚不等他说完,撒开那人,雨伞都不得拿,向着西北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