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队的人，都很尊敬红姑。


    他们跟着于欢，也管红姑叫表姐。


    亲亲热热的，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这里头固然有于欢这个队长的关系。


    但这份尊敬更多，却是来源于红姑本身。


    红姑很会做吃的，且从不藏私。


    狩猎队各家都跟她学了不少做饭的诀窍。


    她平日对队员们很好。


    这年头粮食短缺，大家都不去别人家吃饭。


    队员们每次来于欢家训练，都会自己带饭。


    但红姑准备的小零嘴却从来不断。


    水煮松子、山果子、鱼骨干、甚至一些野味肉干……小石头吃啥，他们就跟着吃啥。


    天冷之后，温暖的热水更是随时都有。


    红姑当他们是自家兄弟姐妹般照顾，队员们对她自然也如亲姐姐一样亲近。


    自从进了狩猎队，队员家家有肉吃，就连普通的饭菜也变的美味起来。


    狩猎队里，各家生活水平猛地往上蹿了一大截儿。


    其他村民不知有多羡慕。


    早就有人私下偷偷问过他们，狩猎队什么时候还要招人。


    但于欢觉得现在这些人才刚刚磨合出些许默契，再加新人怕照顾不过来，暂时没打算再收人。


    只说过了年再看。


    看着村民们羡慕的眼神，队员们愈发珍惜如今的机会。也为自己能够养家打心眼儿里高兴。


    是以，瘦猴在拒绝王掌柜时才会那么自豪。


    …………


    今日要买的东西不少，众人分好东西便不再耽搁。


    瘦猴和初夏背起各自的竹篓，转身出门，汇入人群当中。


    钱娘子也独自起身，向城西走去。


    她男人在城西一家铁匠铺子里做帮工。


    打铁是个重体力活儿，虽说主人家有供饭，但那饭总是吃不饱，劳动之后饿的又快。


    男人上次休沐回村时，整个人熬得黑瘦黑瘦的。


    钱娘子心疼自家男人，这次进城给他带了不少鹿肉干，都是昨天晚上连夜做的。


    还有两块鹿血豆腐，打算给他好好补补。


    于欢和红姑带着小石头在城南转了转，买了些日用品。


    在于欢的要求下，红姑还买了不少调料。


    在大恒朝，其实有不少种调料：盐、糖、酱油、醋、大酱、酒、花椒、胡椒、大料、小茴香、白芷、丁香、肉蔻、肉桂、干姜……等等等等。


    以于欢为数不多的下厨经验来看，这里除了辣椒之外，似乎大多东西都有。


    只不过，价钱比现代要贵上许多。


    上一次急着回家时间匆忙，于欢她们只买了些盐巴回去。


    这次，于欢觉得可以多买一些。


    她上次赚的钱还有好多，这次又有不少收入，实在不用过的那么紧巴巴。


    于欢只是不挑食，但她其实很爱美食。


    在她眼里，吃的好非常重要，比穿什么、用什么都重要的多。


    于欢做主掏了钱，红姑想了下，没有拒绝。


    她这次来临安城，心里其实隐约有些想法。


    于欢最近给她口述了不少方子，其中有些对调料要求较多。


    红姑想要试着做一做。


    如果做的好，就拿来临安城卖卖看，也好为家里增加些许收入。


    卖山货终究赚不了几个钱。虽说两家是在一起吃饭，可她不能总接受欢弟的接济。


    从前，她养家只知卖力气，在地里讨食。


    和狩猎队的人接触久了，又整天被于欢吊着花样夸赞，红姑逐渐对自己的手艺有了些许认知。


    这次跟王掌柜接触过后，红姑的想法更加清晰。


    她打算先做些下酒小菜，拿来酒肆尝试卖一下。


    以王掌柜对她们的热情程度，只要东西不差，应该不会被拒绝。


    她们村靠着西山，欢弟又整天带人上山，家中肉食不少，能做的种类也多。


    未必不能给自己挣出一条来钱的路子来。


    于是，红姑忍着心疼，在于欢的怂恿下把各种调料都挑了不少。


    买完调料之后，于欢说想要逛书肆，几人便顺势往北走。


    …………


    待到了城北，街上的氛围明显安静不少。


    这里没有没那么多烟火气的酒肆茶楼，更没有热热闹闹沿街揽客的店小二。


    有的只是穿着儒生服的学子们。


    文林大街上，卖书的、卖字画的、卖笔墨纸砚的、卖古代版高端工艺品的……应有尽有。


    红姑和小石头一眼便被路边一家铺子上的窗花样子吸引了去。


    这里的窗花图案很多。


    有文字版的福、禄、寿、喜，有象征爱情的蝴蝶纹，有代表年年有余的鱼纹，有代表吉祥如意的如意纹……


    更有最受书生们欢迎的、寓意才华满腹，象征刻苦、通达的冰裂纹……


    红姑母子俩站在人家铺子前，对着满桌子红彤彤的窗花，看的津津有味。


    于欢见两人看的认真，干脆留她们在这里慢慢看，自己则去了隔壁的文房四宝店。


    她打算买些初学者用的文具。


    片刻后，于欢满脸严肃的从这家店走出来，心中告诉自己，街口的店，贵些实属正常。


    然后，她运了运气，抬脚走进另一家店……


    从街头到街尾，一圈价格问下来，于欢终于死心，接受了古代笔墨纸砚比猪还贵的现实。


    于欢不是个大手大脚的人。


    于欢一直认为，钱要花在刀刃上。


    她虽然这会算是有钱，但也不能胡花。


    这些店好些东西的价格都快赶上奢侈品了，她实在下不去手。


    于欢最终只买了一批最便宜的硬毫笔。


    付钱时，于欢强行忍住想要自己回家做毛笔和纸张的冲动，抿唇付了钱。


    大概是掌柜的看她一脸忍耐付钱的样子太过可怜，间且她买的东西也算不少，还主动送了两个草纸本子给她。


    不用讲价就有额外收获，于欢当即眉开眼笑。


    …………


    于欢之所以突然要买毛笔，是因为她想教狩猎队的大家识字。


    昨天队员们的话她都记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大伙儿羡慕的话说完也就忘了。


    于欢却听到了心里。


    当晚，于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想着白天的事，怎么都睡不踏实。


    于欢不是个爱冒头的。


    以她的性格，只想在古代老老实实活着。


    不想，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改变什么。


    她很清楚，人一旦开始迈出第一步，便会产生贪念，很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教了人家识字，那道理要不要教？知识要不要教？


    队员们现在能吃饱穿暖，每天就很幸福。


    若是眼界开阔，知道的多了，活在这样一个世界，却没有力量改变，是否会觉得痛苦？


    人最怕在没有力量的时候突然觉醒。


    都说无知是苦。


    但若是懂的多了，是否又会陷入另一种更深层的痛苦之中。


    可她又真能缩着头，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大字不识一个，懵懵懂懂过完一生吗？


    白日里，队员们羡慕的眼神，他们眼睛里那种对知识的渴望，于欢怎么也忘不了。


    作为旁观者的她，真就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吗？


    …………


    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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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于欢都是以一种抽离的心态看这个世界。


    可她忘了，人都是有感情的。


    接触久了，不管再怎么封闭内心，周围人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终究对她产生了影响。


    起码，就在今天，于欢听到对队员们发自内心的羡慕，她就无法做到装作没有听到。


    纠结了一会儿，于欢困了。


    她打了个哈气，终于做了决定：管它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队员们想识字，她就开个最简单的识字班。


    总比大家都当文盲要好。


    于是，今天，于欢就来买东西了。


    书不用买，于欢“图书馆”的储备暂且还够。


    纸张、墨水、砚台这些太贵，这次也不买。


    刚开始学认字，只买些最便宜的毛笔，让大家回去沾水在石板上练着也是一样的。


    做了决定之后，于欢买东西就很快。


    等她从店里走出来，红姑还在街口的铺子前看窗花样子。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想记在心里，回去自己照着剪出来。


    这会儿正是晌午，店里人不多，店家好脾气的没有赶人。


    她就和小石头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看。


    只看，并不上手摸。


    于欢想了想，问店家有没有本子卖。


    又问店家买了本子能不能跟着画两个样子。


    店家同意了。


    窗花这东西本来就是卖个手工钱。


    他家这些花样子都是城中各家用了多少年的，大家都知道，也不怕被人学了去。


    于欢付了钱，他还好心的送了一根木炭。


    于欢拿了一本最便宜的本子递给红姑，让她用木炭在上面把样子画下来。


    红姑高兴的接了，认认真真跟着描画。


    之后的时间便都用在了这里。


    待约定的时间到了，她们便直接去城门口和人汇合。


    接到早就等在那里的钱娘子。


    几人都带了干粮，等人的功夫随口吃些，祭一下空了半天的五脏庙。


    又等了一会儿，大包小包的瘦猴和初夏才一脸喜庆的赶了回来。


    几人没有耽搁，当即出城，往村子赶去。


    …………


    回去的路上，一群年轻人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瘦猴说，临安城的治安比想象的要好许多。


    他们逛了半天，也没碰着半个偷儿。


    红姑便说，上次她们过来也没见到当街捣乱的。


    可见此处吏治清明。


    众人于是一齐夸了回县老爷。


    钱娘子又说起她男人铁匠铺子的生意可火爆，大家便又感慨起“还是城里人多啊，做生意都容易些”……


    于欢照旧背着小石头。


    这孩子长大了些，在背篓里蹲的有些委屈。


    一开始，小石头还嚷着要自己走。


    但走了没一会儿，力气就用完了，最后还是进了背篓。


    几人说着话，一边夸着临安城的热闹，溜溜达达的回去了。


    等到了村子，天才刚刚擦黑。


    队员们都没走，这会正在于欢家的院子里等她们。


    于欢走时把大门的钥匙给了小林哥，叫他们回来时歇脚。


    乡下人家，大多时候根本不上锁。


    只于欢习惯了，大门上还挂着一把。


    不过她平日都不会锁门，因为红姑和小石头在家。


    见到于欢几人回来，大伙儿都很高兴，跑出来很远接他们手上的东西。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进了院子，瘦猴当即拉开他的“办公桌”，就要给大家分东西分钱。


    瘦猴一脸兴奋的道：“你们猜猜，我们这次赚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