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得下吗？”


    宁谨渔问身後，脑袋探进雨衣里的楚雏回答：


    “勉勉强强吧。”


    之前也下雨，但楚雏让宁谨渔送她回家时，至少还会往他的车兜里塞一件自个儿的小雨衣。


    让小毛驴上的两人没这麽局促。


    可宁谨渔就什麽都没带，幸好楚雏现在的雨衣是大号的，能盖住两个人。


    但坐在後座的楚雏将脑袋塞进雨衣后，直接就两眼一抹黑，只能瞧见自己脚踝处透进来的一点点光亮。


    疑似路灯反光到地上水洼。


    鼻尖还聚着一股难闻的雨衣塑胶味道。


    “那，走了。”宁谨渔说。


    “…成。”


    随着宁谨渔一拧动电门，车嗖嗖朝着校门口开出去。


    因为雨衣的束缚，楚雏距离宁谨渔的背脊很近。


    两人的电动车都是那种小号的，可以载人，但如果驾驶人背个书包的话，後座就会变得无比狭窄。


    所以，一般来说，宁谨渔会将他的书包放在车前的筐篮里。


    可楚雏的车没有安装车筐——她觉得这样太买菜了，不够酷。


    於是，宁谨渔将双肩包背在了身前…


    这是楚雏的车，按理来讲应该是楚雏送他回家。


    但下雨，又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宁谨渔便说：“我先送你回去，然後再开你车回家，明天再给你开回来。”


    楚雏先是应了声喔，随後又说：


    “你也知道晚了，为什麽不打滴？”


    宁谨渔的回答简短，但是有效：“没钱。”


    楚雏：……


    “你给我三十块，我滴回去。”宁谨渔又说。


    “爬，想得美。”楚雏说。


    楚雏垂着头，能瞧见雨衣之外的柏油马路。


    雨滴落在马路上，形成小小的水坑，一片片的涟漪。


    两侧街道的霓虹灯光照在水坑里，又反射到楚雏的双眸之中。


    小小的空间内，她的脑袋几乎抵着宁谨渔的背脊骨，雨衣难闻的塑胶味道跟少年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耳侧是小雨落在塑料雨衣上的淅淅沥沥。


    宁谨渔开着车，很沉默。


    楚雏也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她终於有些忍受不了的开口：


    “…喂，我说。”


    “嗯？”


    “你开好慢…我的车解锁了。”


    “胡说，明明很快。”


    “我都看到别人的车轮超前了…不止一辆。”


    “…下雨天，开慢点比较安全。”


    “给我拧油门啊！”


    “喔。”


    宁谨渔突兀的一拧油门，又赶紧一刹车。


    楚雏因为惯性也突兀的身子向前一倾，啊一声后，胸膛撞在宁谨渔的背脊上。


    楚雏还没开口呢，宁谨渔倒像是感受到了什麽：


    “…好疼。”


    楚雏：…


    “你脑袋撞我背上了。”


    楚雏：……


    是胸啊胸！你这个王八蛋给我滚下车来！！


    但是她没说，只是在後座龇牙咧嘴，恨不得一脚把这王八蛋给踹下去。


    宁谨渔貌似开快了些，但也没多快。


    过减速带的登登两下啦。


    拐弯时的略微失重感啦。


    还有旁边车超过去时，掀起来的些许积水扬到了脚脖子啦。


    楚雏都感觉的清清楚楚。


    她其实想对宁谨渔说，咱们这样又要被同学传绯闻了。


    可宁谨渔又不是傻子，他这些天也听过不少男生女生对他的打趣儿。


    说明他不在乎。


    那楚雏其实也真没多介意。


    楚雏忽的露出了笑容，她说：“可惜下雨。”


    “嗯？”


    “不能吃肠粉了。”


    “嗯。”


    “下次再吃吧。”


    “你请我。”


    “如果你乐意送我回家的话。”


    “…嗯。”


    电瓶车开呀开。


    楚雏想，开的真慢，怎麽还没到家。


    又想，也还成，没到家就没到家吧。


    “对了，你高考志愿是哪所大学？想过吗？”楚雏问。


    “正森医科。”宁谨渔说。


    楚雏一愣。


    两人这时才高二，许多人或许已经想过凭藉自己的实力以後能考#x38c9;什麽学校，但是专业什麽的——包括楚雏在内，都没好好考虑过。


    “想这麽明白呢，这麽想当医生啊？”楚雏说。


    “稳定又赚钱。”宁谨渔说。


    “医生念出来得好久。”楚雏说。


    “七年。”宁谨渔嗯了声：“但毕竟是正森，值的。”


    正森大学对於粤省人而言，是血脉相当正统的名牌大学。


    许多粤省人从小就沐浴在这所大学的光辉下成长。


    小时候刚去学校念书的时候，许多家长都会祈愿，“要是你以後能上正森大学，那就有出息啦”。


    “我的志愿也是念正森。”楚雏说。


    宁谨渔犹疑了一下：“…你？”


    “你这是什麽口气！？我的成绩好歹也是全班第一好吧！”


    “第二。”


    “——你才拿一次第一，不要骄傲。”


    “没有骄傲，这是理所当然的。”


    “下次定要将你斩於马下！”


    “那你加油。”


    “喂！什麽加油，听你的口气好像我很难上正森一样。”


    “没…喔小心别复读，到时候到了学校还要喊我学长。”


    “谁会复读啊——要是没考上我就换学校念了。”


    “整挺好。”


    “你这幅‘挺有自知之明’的口气是怎麽回事！？”


    “…我没。”


    “你有。”


    “我真没。”


    少女的叽叽喳喳，少年吞吞吐吐。


    车轮在水泥路的积洼里滑出一条车辙印。


    对於那时的宁谨渔而言，只要正常发挥，正森大学的临医触手可及。


    而对於楚雏来说，考上这所粤省人心目中的名校亦不是梦想，而是日後肯定能达成的现实。


    少年与少女情愫懵懂，在闲聊之际，谁都没感觉到这是关乎於未来的约定。


    两年後，正森大学。


    “…再见。”


    楚雏下车，对着宁谨渔挥挥小手，又看看门口昏沉的路灯，她犹豫了下，告诫：“开慢点儿。”


    宁谨渔正打算离开：


    “…之前让我开快点，现在把你送回家了，又要我慢点，你就想让我淋雨吗？”


    楚雏眉头一抖：


    “滚！”


    宁谨渔骑着车速速离开。


    楚雏望着雨幕中的红色刹车灯，直到它消失在拐角不见。


    雨还在继续。


    …


    王珏打着哈欠。


    走到阳台，却看见了楚雏在洗漱。


    “…这麽早？”王珏说。


    按照惯例，她们寝的起床顺序应该是她丶马娇娇丶然後再是楚雏丶季青浅。


    楚雏满口白色牙膏泡沫，她咕噜噜的进行了一个漱口后才开口：


    “嗯，昨天我睡得早，而且我以为下雨了，起来看看我晒得衣服。”


    马娇娇困顿的扶着门框走出来，没有戴上眼镜的她双眼朦胧，眼角处挤出来的全是困顿的泡泡。


    “…哈…”


    她先是打了个哈欠，随後才说道：“没下雨…昨天半夜你问我有没有下雨，我都跟你说了没下。”


    楚雏望着金黄的朝阳丶以及楼下乾燥的地面，她也知道昨夜的确没下雨。


    但是，昨夜她的确听到了雨声。


    “喔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楚雏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