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夜杀
作品:《街隅公主归銮》 “唐先生,外面有人求见。”
人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唐裕此刻正在院子里擦拭剑身,闻得此言,他停了下来,只问:“何人?”
小厮回说不知,那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问他是谁,他却不说,只说自己来找唐先生。
思及徐刺史欲在登天楼设宴,宴请天下群雄,有能之士,若有意者可入府当个幕僚,或许来者便是为了这事儿。
不过,徐倦身为刺史,事务繁忙,无暇亲自操办,于是这事便全权交给唐裕来办。
是以小厮不敢自作主张将人赶走,便急忙来禀报唐裕。
唐裕如今视徐倦为主,对于徐倦交代下来的事不可不上心。
于是他将手中的剑放在一旁的承盘上,解了臂缚,抬步出门。
可到了门外,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他面容严肃,问道:“人呢?”
小厮挠着脑袋,左右张望,有些为难地说:“明明刚刚还在……”
唐裕没理,冷哼了一声,转身欲回府。
恰在此时,一阵冷风袭来,他嗅到了杀意。
“唐先生!”小厮被突然而至的刀吓的胆颤,不过还好那刀不是冲着自己而来。
唐裕迅速反应,抬手轻松挡住了来者的手腕。
锋利的短刀就停在他脸侧,几乎不到半寸的距离,即便是这种时刻,唐裕仍旧十分冷静。
一见到这把刀,他便已猜出了来者是谁。
阿幼右手被他挡下,她迅速掷刀在左手,转为左手攻击,刀柄压下的瞬间,唐裕旋身一记扫堂腿,逼得阿幼不得不放弃出刀,立即撤步躲闪。
短刀在阿幼手中旋转了一圈,她收在了腰间的刀鞘中。
下一刻,她再度出击,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冲着对方的性命而去。
斗笠下的长发一瞬闪过,眨眼间,阿幼出手抓住了唐裕的右肩,唐裕也不甘示弱,立马出招化解,两人推拉过招,一时间竟看不出谁在下风。
小厮怕殃及到自己,早早地躲在一旁的柱后。
唐裕同她交手,用的是本门本派的功法拳法,这招数阿幼也会,陈铎没少督促她练。
可她不用,若是比门派的正宗拳法,阿幼知自己铁定是打不过练了数十年的唐裕。
所以她干脆随机应变,将自己所以学过的功法杂糅出招,她出招时速度很快,招数又凌乱,叫唐裕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但这样一来,阿幼竟也不落下风。
交手中,斗笠的细带松了,她一个转身,斗笠便飞了出去,唐裕立时出手,一拳朝着阿幼击来,阿幼反手推开,两人后退数步才堪堪停下。
她抬手接住掉落的斗笠,重新戴上,一边系着绳,一边开口道:“师叔,别来无恙。”
说这话时,她分明是笑着的,只是笑意发冷。
“真是后生可畏,几年不见,师叔险些认不出你来。”
他的确有些吃惊,虽然自己只出了七成的功力,但这个丫头竟真能和自己打成平手。
“师叔说笑了,我可是一眼便认出您来,师叔的功夫似乎又精进不少。”
唐裕心知她为何来此,但还是问:“不知陈师侄来找我是为何事?”
阿幼收敛笑意,问他道:“我爹死了,师叔不知吗?”
唐裕猛然一惊,“怎会如此?几个月前我见到他时,他还好好的。”
从他的反应来说,阿幼看不出他究竟是不是装的,于是她继续问道:“我爹也是几个月前被害,兴许便是见过师叔之后,当时师叔可看出什么端倪?”
“这……”
“我爹的死,究竟和师叔有没有关系?”阿幼取出来那块玉佩,又问:“还有这块玉佩,师叔可认得?”
唐裕默了会儿,屏退左右才说:“或许我知道陈铎是怎么死的……”
他与陈铎本为御前侍卫,十年前,他们受宫变牵连入狱,后蒙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这才被放了出来,自那之后他们便在江湖上行走,因武功高强,江湖上无人不知他们的名号,如此也算过得风生水起。
可转变发生在前不久,徐倦借着英雄会的名头分别给他们发去了请帖,很显然,这是要招安他们。
那场英雄会,唐裕去了,可是陈铎却没去。
唐裕被迫入了刺史府邸,成了徐倦的幕僚,可陈铎就……
这件事陈铎从未与阿幼说起过,所以唐裕告诉她这些事的时候,她着实有些吃惊。
“照师叔这么说,是徐倦派人杀了我爹。”
唐裕神色微沉,说道:“有这个可能,你爹毕竟在御前待过,对徐倦来说,若不能归顺,难保留着不是祸患。”
阿幼入城时便听说了登天楼的事,又是英雄会,又是设宴登天楼,这般招兵买马,莫非……
“他要造反?”
问出这句话时,阿幼也是有些震惊的,实在太匪夷所思了,若是徐倦真有这个心思,朝廷怎会容他至此。
不过他是不是要造反,阿幼管不了,她只想为陈铎报仇。
“师叔,登天楼设宴,徐刺史会到场吗?”
唐裕点了点头,说:“会,你要做什么?”
“这师叔就莫管了,今日全当没见过我,免得受我连累。还有,这快玉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爹死时手里便握着这块玉佩……”
“这……”唐裕犹豫了片刻,说道:“这块玉佩是皇家之物。”
“这我知道,我不知道的是,它为何会在我爹的手里?”
“它不止是皇家之物,它的上一个主人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只不过这个公主已经死了。”
“死了?”阿幼一惊,皇帝遗失了一个公主,她是知道的,却没想过真和陈铎有什么关系。
“也是因为当年那场宫变?”
唐裕点了点头。
所以,并非这玉佩的主人杀了陈铎,既然那个公主已经死了,可陈铎在生命最后一刻,那般紧地握着这块玉佩,又是想提示她什么呢?
想不通,不过眼下,阿幼只想为陈铎报仇,不管是谁杀了他,她必手刃仇人。
阿幼离开后,独留唐裕一人留在原地,看着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不动声色的勾唇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显得有些阴鸷。
……
入夜后,看门的小厮靠坐在柱子边,无聊地打着哈欠,忽闻耳边一阵风声,他用力睁开几乎要黏在一起的眼皮,见四下无人,于是又眯着眼昏昏欲睡。
另一边,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谷乘风摘了黑色的斗篷,说:“师父今日可见着师姐了?”
唐裕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示意他关门进来,以免隔墙有耳。
这里是刺史的府邸,谷乘风这身打扮,深夜来此,若是被旁人看见,他不好同主家解释。
“这事你办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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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裕亲自倒茶给他。
谷乘风看了一眼,没立马接下。
唐裕神色一紧,看向他,虽未开口,那眼神却带着几分威胁。
到底还是有所顾忌,谷乘风接了茶,饮下后方道:“能得师父一句夸赞,实属难得。既然师父认为徒儿这事办的好,那先前师父承诺的事可否应验?”
谷乘风不知唐裕为何要他这么做,不过,他也并不想知道。
他爹娘死的早,本就是一个亲缘薄的人,对谁都没什么深厚的感情。
幼时,周遭人都说他克死爹娘,活该冻死饿死,可那时他还小,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别人为什么这样说他,不过他不在意,他只想活着。
流落的日子里,为了活着,他靠乞讨和偷窃为生,也跟野狗抢过食,曾被人打的皮开肉绽,可他命大,活了下来。
再后来便遇到了唐裕,唐裕收他为徒,并非出于善心,只是把他当个随从似得养着,偶尔心情好时才会教他些功夫。
说起来,他跟着唐裕的时日并不长,也与陈阿幼没什么深交。
拜唐裕为师后,虽不至于食不果腹,但师徒情谊也好,师姐弟的情谊也罢,他都看的很轻。
陈阿幼和唐裕对于他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所以无论是帮唐裕害他的陈师姐,还是帮阿幼背后捅唐裕一刀,只要于他有利,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不过显然,唐裕也深知他的秉性,于是在他身上做了些手脚,好借此控制他。
见唐裕未答,谷乘风警惕地问道:“师父是还有什么顾虑?”
他已经帮他把阿幼引了过来,谷乘风实在想不到唐裕还有什么理由不把解药给他。
片刻后,唐裕才给了他解药,说:“答应你的事情自然要办到,师父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谷乘风接过解药却没有立马服下,“那没旁的事,徒儿便退下了。”
还未等他转身,唐裕忽然问道:“乘风,你跟着我多久了?”
谷乘风一愣,随即回答:“乘风十岁拜您为师,跟了您三年,又在婺水待了三年,真要算起来,该是六年……”
唐裕几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问道:“你对为师可有什么怨言?”
“徒儿没有。”这并非假话。
唐裕虽然对他并没有多好,但跟着他至少不用挨饿受冻,还能学些傍身的功夫。
“之后有什么打算?”
谷乘风警惕起来,他总觉得唐裕平静的眼眸中暗藏些许杀意,但细思,自己并未犯什么忌讳,唐裕应当还不至于要杀了他。
于是他放下戒备,回道:“听说东都很繁华,我想去看看。”
唐裕点了点头,同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去吧,师父便不送了。”
……
离开刺史府邸,谷乘风趁着夜色出城,经过一条官道之时,却遭埋伏。
来者各个武功高强,出招狠绝,招招皆是冲着他的性命而来。
谷乘风不敌,被逼至河边,他胸口中了一刀,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纵身跳进了河里。
此时河中水流湍急,他被河水冲走,瞬间不见了踪影。
若是往日,这种境况下谷乘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他受了重伤,想活下来,几乎是不可能。
“现在该如何?”
“去下游找找,见不到他的尸体,没法复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