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宣忍着痛意掀起眼皮，艰难地望向徐行的方向，眼前只有模模糊糊的人影。


    “没事，有点用眼过度。”


    季后赛以来，他每天有十五个小时都在盯着屏幕，前几日只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就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刚才在会议室里看游龙战队录像的时候，一阵刺痛突然袭来，紧接着眼睛就红肿起来了。


    “滴过眼药水了。”颜宣扶着椅背，慢吞吞地往前走，遗憾道，“可惜今晚打不了了。”


    徐行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见到他眼里除了爬满红血丝，倒是没有其他症状，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闭眼。”


    他搀着颜宣走到自己的机位旁边，一边拉过椅子来让他坐下，一边说道：“我打给你听。”


    颜宣听话地闭上眼睛，双手拢住他塞过来的水杯：“怎么听？”


    徐行戴上半边耳机，笑了：“以前怎么听，现在就怎么听。”


    说完，他再次打开直播软件。


    【？？？？】


    【什么情况？刚刚断网了？】


    【呵，不是说颜神摸你大腿了？怎么？这就完事了？传下去，主播三分钟！！！】


    仗着颜宣还不知道自己在直播间里胡说八道的事，这会儿眼睛又看不见，徐行假装自己刚刚开播，装模作样地说道：“今晚教学局。”


    话音落下，他无视了弹幕上的冷嘲热讽，直接开始排队。


    一连打完两局天梯排位赛，徐行边打边叨叨，双方阵容、开场点位、局势优劣，统统事无巨细地讲了出来，耐心程度堪比高中数学老师。


    粉丝们本来还在讥讽他，听了几分钟才发现他居然真的在教干货，纷纷掏出小本子，虚心做笔记。


    【老公你要转行做解说了吗？】


    【握日这是哪家医院的神迹？比赛语音里都没几句话的人，哑巴病突然治好了？】


    【学到了，今晚就上五千分！】


    【不懂就问，我是在体验Kayak和Shiny的视角吗？】


    徐行笑了下，光明正大地说道：“讲给颜神听的。”


    这话一出，刚刚感动得泪流满面的粉丝们集体发出了一声“切”。


    【呕，一周恐同七天！】


    【你他妈清醒点，别恶心哥们了，颜神都不在直播间！】


    【现在是幻想时间。】


    【求求你别装了，你这演技确实打不了假赛，连Gay都不会演！】


    徐行笑了笑，看着弹幕没有说话，继续点下单排按钮。


    颜宣坐在旁边，单手撑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听着他的讲解，嘴角不自觉地挑了起来。


    刚开始认识徐行的时候，颜宣打高分局还有些吃力。


    不是操作不行，而是意识跟不上。


    每局游戏，徐行就会像这样掰开揉碎了，一点一点地教给他。


    颜宣有天赋又肯努力，后来徐行需要提点的就越来越少了。


    直到现在，即使徐行一句话也不说，只需要一个走位一个抬手，颜宣就立刻懂得他想进攻还是撤退。


    这种默契很难描述。


    颜宣无数次想过，或许有些人就是天生适合你的节奏。


    他对徐行如是，徐行对他亦然。


    又打完两局，徐行感觉喉咙有些干，站起身去倒了杯水。


    回来见到颜宣没什么精神地趴在了键盘旁边，他捏了捏对方的脖颈，轻声问道：“困了吗？”


    颜宣低低的一声“嗯”，顺着麦克风传到直播间里，弹幕上顿时飘过了一片问号。


    徐行没理会惊呆了的水友们，直接关了直播软件，搂过颜宣的肩膀，送他回到房间，把他安置到床上，又拧来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颜宣可以提前休息，但徐行还有训练没完成，没法陪他睡觉，只好给他拉高被子，又低下头亲了亲他的嘴唇：“晚安。”


    经过这场“奥斯卡之夜”，NUG的粉丝们泾渭分明地站成了两派。


    一部分CP粉坚定不移地相信徐行和颜宣绝对是在谈恋爱，每天抱着直播回放磕生磕死。


    另一部分理智粉则表示徐剑神明显只是在搞抽象，哪有真基佬把自己的性取向挂在嘴边的？


    两边的粉丝谁也说服不了谁。


    剪辑放出来之后，CP粉磕拉了，理智粉笑喷了，居然没有在评论区里吵起来，［颜宣的女友粉］也变成了玩梗的人设。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各路粉丝都满意的。”龚闲看着画风清奇但莫名和谐的微博超话，神情复杂地说道，“你还挺有本事。”


    “过奖了。”徐行笑了下，微微侧过身子，抬起手挠了挠搁在他肩头的下巴，“到了。”


    颜宣皱了一下眉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很轻的“嗯”，然后缓缓睁开眼睛，扭过头望向窗外。


    晚上七点半，天色已经黑了。


    IM主场外灯火辉煌，入口处人流如织，到处是抱着应援牌的粉丝。


    “不跟他们抢了。”颜宣看了看人头攒动的检票口，跟司机打了个招呼，“我们走选手通道。”


    大巴车开到场馆后门，众人依次下车，等候多时的工作人员领着他们穿过后台休息室，来到最前排的观赛位落座。


    刚一坐下，悬在高空的摄像头就转了过来，舞台大屏上顿时投放出了NUG一行人的画面。


    Kayak腼腆地笑了笑，秦慕阳抬起双臂比了个夸张的爱心，方远则朝着镜头挥了挥手。


    而徐行……他拧开工作人员给的矿泉水，然后动作自然地递给了坐在旁边的颜宣。


    “啊啊啊啊啊啊啊——”


    观众席瞬间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夹杂着一句异常兴奋的：


    “颜神别太爱了！徐剑神三分钟——！！！”


    听到这话，颜宣猛然被水呛了一口，转过头看了一眼喊出这句话的妹子。


    见到对方抱着超大号的IM灯牌，他又默默地转了回来，垂下眼眸，摸出了手机。


    “这就是现实版论谣言是怎样形成的吗？”台上的解说也笑了，乐完后示意导播把镜头转回舞台，试图把观众的注意力重新导向今晚真正的主角：“众所周知，NUG和IM也是多年亲家队了，有NUG到现场助阵，相信今天IM也会给我们带来亮眼的表现……”


    徐行侧过眼眸，看着颜宣打开了微信，悄悄压低了嗓音问道：“你觉得谁会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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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颜宣犹豫了两秒，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只是动动手指，戳开了屏幕上的对话框。


    “徐行出柜”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天，小柠檬用消息轰炸了颜宣的微信，而颜宣表白之后又无缝衔接了半个月的高强度训练，一直忘了取消他的消息免打扰，这会儿才想起把他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他迅速划过小柠檬发来的二十多条消息，直接略过那些骂他狗的。


    手指触碰了一下最底端，最后一条消息紧跟着跳了出来，气势汹汹的。


    发送时间是两个小时前。


    【Lemon】：我去手刃EU狗了！


    “……IM吧。”颜宣迟疑道。


    徐行笑了声：“心软的神。”


    IM和Bear的风格很相似，都是把控场和运营玩得炉火纯青的队伍。


    这种打法最考验指挥位的调度能力，而好巧不巧……这两个队伍的指挥都是队内牧师。


    赛前，NUG和这两个队都约过训练赛，身为世邀赛冠军牧师的Fairy明显在局势把控上更胜一筹。


    Bear战队就像是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随着Fairy的心意令行禁止。


    “IM的输出位……个人实力更强吧。”颜宣撇了撇嘴，还是想为好亲家正名，“而且选手又不是真的机器，临场发挥也很重要。”


    徐行点了点头：“看看Lemon能不能突破了。”


    第一局比赛很快开始，十秒倒计时过后，地图随机到了黑色沼泽。


    这张地图的亮度很低，并且处处都是芦苇和草丛，对于拥有刺客选手的IM优势很大。


    一开场，双方果然都采取了稳妥推进的战术，先四人集合再慢慢往前探。打了个照面之后，两边的前排输出职业互相交换了几个小技能，蹭破了点血皮，但都没打出什么优势来。


    转折发生在开场后二十五分钟。


    小柠檬故意卖了个破绽，往芦苇丛外走了半步，稍稍露了个头。


    见状，被拉扯了许久的默默似乎有些心急，提着剑就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IM的刺客突然从黑黢黢的水下杀了出来，配合着召唤师埋在沼泽里的毒蜥，一个舍命一击带走了默默。


    Bear战队率先死人，小柠檬又掏空大加技能把残血的刺客保了下来，后续四打三压力骤减。


    三十五分钟，IM先下一城。


    颜宣长长地松了口气：“舒服了，小柠檬状态挺好的。”


    他们坐的位置离舞台很近，双方选手下台的时候，Fairy侧过身子，狭长的眼尾挑上去，似乎朝着他们这边瞟了一眼，随即又居高临下地剜了一眼走在最后面的默默。


    见状，方远挑起眉梢，有些意外地“哟”了一声：“看来默默送掉的那波不是Fairy指挥的啊。”


    秦慕阳目瞪口呆地看着曾经COS过他老婆的“温柔”男人：“这……别人家的队长都这么凶的吗？”


    Kayak忍不住仗义执言道：“其实那波默默冲上去也没错……队友跟上的话可以带走刺客和牧师的。”


    而徐行仿佛见到了什么脏东西，满脸嫌弃地移开视线，嗤道：“训狗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