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天不遂人愿，他扑了空。凌峥嵘松弛的心又揪紧了，正欲去找，吕亦强先找过来了。见到他率先笑了笑，“凌师长今天怎得空来这里？您家里的这个小辈真是优秀又自律。”


    小辈两个字叫凌峥嵘剑眉一拧，强压下心底的不悦。


    吕亦强轻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凌师长您是个男同志，好些话不方便和小南说，你可以和小南的婶婶沟通一下，叫她去和小南谈谈心。她年纪还小，处朋友的事可以再放放，再等等，趁年轻多干事业，千万别被社会上的花红酒绿迷了眼睛。搞科研，还是要沉下心，心无外物才能出成绩。”


    “要说起来，也不能怪小南，在紫徽大才几天啊，我们物理系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唉，小南原本准备多听听其他专业公共课的，也未能成行。”


    “她准备和谁处对象？”凌峥嵘危险地眯起眼，暗暗咬着牙。


    吕亦强觉察到凌峥嵘身上的气势变了，有些迫人，眉眼也压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感，却又因他极力控制着而露出几许怨恨和懊恼。


    吕亦强见他气得厉害，回忆了下自己说的话，觉得也没说得太过。只是小南太漂亮了，去蹭个课而已，却因为男同学频繁搭话，最终被以扰乱课堂纪律为由赶了出去。可她本身没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就为了这事，她还找那个教授理论了一番。


    她想，大概是护女心切了些。“每天都有人往我这里寄情书，当然，小南一封都没碰过。原本我也以为她是信心坚定不考虑这些事，但有天晚上她被男同学堵在楼下的操场上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表白活动，啧啧，不务正业，都不务正业！”


    吕亦强一回想还觉得是胡闹！她皱着眉头推了推眼镜，继续道：“结果你猜小南说了什么？”


    说是问，但她压根不给凌峥嵘开口的机会，自顾自道：“小南居然说她有对象！那男同学不信，问什么样的男生能配上小南？”


    凌峥嵘幽深的眸子冷不丁被一抹惊喜笼住，先前的不悦瞬间一扫而空。他负手在后，佯作不知道：“她怎么说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没念过几年书，又老又凶！也就脸还不错，她很喜欢。”吕亦强一说到这就义愤填膺，“你听听，听听，这是被骗了呀，这么小的姑娘哪里斗得过老男人？还是个空有皮相的小白脸！凌师长，小南的这个情况你了解吗？你不能不闻不问啊，这么小一旦结了婚，一辈子就完了，搞不了学术了，这么好的苗子就毁了呀。”


    “就算结了婚，她也依旧是她，可以继续做她喜欢的事。”凌峥嵘笑着，眼底却没有温度。


    “你……凌师长你就能这么肯定？”


    吕亦强见凌峥嵘丝毫没有意外，只有些许不悦，她不由痛心疾首，“小南现在太小了，年纪太小了，怎么就不能再等等？她的未来长着呢，怎么就不能相信未来会有更优秀，更契合的男士在等着她？婚姻不是儿戏，小姑娘成熟得晚，何必急于一时？”


    凌峥嵘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可太知道了，所以才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和她领证，确保她这一生都只能在自己的户口本上，和自己纠缠一生。


    他挑眉望着吕亦强，语气冷淡，“吕教授不是问我为什么得空了来这里？”


    吕亦强隐隐觉察他提及孟图南时眉眼里是压不住的占有欲，心中咯噔一声，就听见他清冽的声线响起。


    “来京公务，现在忙完了，来接我媳妇儿回家的。”


    他说得坦然，叫吕亦强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她一把年纪了，这辈子甚少这么尴尬过。她讪笑着恨不能地上有个缝钻进去，但凌峥嵘却上前一步与她握了握手，沉声道：“我替我妻子对您道一声感谢，她一路走来极少有人会像吕教授您这样设身处地，把她当女儿般考虑，担忧。我相信她在这里虽然只有半个月，但过得一定很开心。”


    吕亦强至今未婚，她倒真的是把孟图南当小辈看待，所以才莽撞地和凌峥嵘说了这些颇有些冒犯和越界的话。


    她缓缓点头，又呐呐不怎么好意思起来，手甚至有些心虚道：“抱歉啊凌师长，我不知道你和小南是这种关系。我，我怕她被老男人骗了，就想着她兴许是因为眼界小了，没见识过什么年纪相仿兴趣相投的男孩子，所以……”


    凌峥嵘眸子猛地一缩，眸子幽冷，急道：“所以什么？”


    “所以我给她介绍了王研究学士家的内侄，今年夏天大学就毕业了，已经定下留校保研，样貌家世都是极好的。又很巧，他要参与的实验项目小南在国外做过类似的，我就告诉小南带一带他……”


    凌峥嵘要气疯了，深吸口气克制着怒意问道：“她们在哪儿？”


    “一位自称刘文进的男人来接小南，小南要和他走，我就还以为这个刘文进是小南的……额，我不放心，就叫尧白陪着一块去了。”


    凌峥嵘道过谢，一转身脸色便阴沉下来。他大步流星往车子旁走，思绪转得飞快，如果是刘文进的话，那孟图南现在一定在钓Y台叶老办公的丰泽园那边。


    凌峥嵘所料不差。


    刘文进此时正坐在叶老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架飞机模型正口若悬河地说着什么。王尧白虽跟着来了，但被客气地领到外头的等候室等着。


    而孟图南坐在叶老办公室靠窗那侧的沙发上，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照进来，金色光芒落在她周身，为她渡上一层神性的光芒。


    她低垂着头颅露出纤细的一截颈子，安安静静地看着手上的复测记录数据。


    这时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机要秘书轻轻推门进来对叶老说了句话，接着秘书出去将人接进来。


    宁和光就是在这个刚经历了国之动荡却平稳度过的闲暇午后，在门扇被打开的瞬间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少女。饶是那张照片被宁和光看了无数次，但真人却与照片有着天壤之别。


    她侧颜美得惊人，如世上最锋利的刀刃，轻易地刺进这个经历过战争，被火与血淬炼地坚硬如钢的男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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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呼吸一滞，负在背后的手指猝然攥紧，紧接着是胸口处密密麻麻的痛意漫延开来。如小石入湖，扑通一声，平静如纸的湖面便彻底乱了章法。一圈圈涟漪将他心脏攫住，疼得宁和光额上瞬间沁出薄汗来。


    叶老见人迟迟没有迈步进来，不由咦了一声抬头看过去。他敏锐觉察到宁和光的神情不对，那眼神定定落在孟博士身上。他几乎从未看过老友这样的失态模样，于是给了秘书一个眼神，秘书会意，将宁和光引到隔壁的休息室里去了。


    刘文进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这架战机的隐身原理，叶老微微笑着打断他，“不是叫你先搞一架出来嘛，试试水。”


    “有了，已经进生产线了。”刘文进亢奋地像打了兴奋剂，“就等着海雕国的战机来挑衅了。必要时咱们是不是击落它，给81192一雪前耻。”


    叶老摇头，语含无奈道：“文进同志，你不要太激进了。你是搞海军的，不忙着造军舰，满门心思搞战斗机，是不务正业呀。”


    “那你把小孟分给我，我带她回海港驻地，我保准关起门来一门心思造军舰。”


    叶老虚空点了点他，接着起身道：“小孟同志是要搞雄鹰项目的，你别动歪心思。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你目前担任军长职务这么多年了，想不想着动一动？”


    刘文进没有接话。


    叶老端着杯子喝了口茶，慢慢走到办公桌前又转身回望他道：“难道羊城卫戍部队的军长职务你还看不上？”


    “唉。”刘文进轻叹口气，一身的精气神瞬间塌了大半，神情落寞，苦笑着回道：“我去羊城做什么？我对经济发展一窍不通，那么重要的位置我过去却只为了镀金，然后身居高位退休得到一份保障罢了。你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因为我曾经也是搞研究的呀，我也有喜欢的领域，我不是个合格的军人，我也当够了一军之长，忙于俗物，荒废了专业。”


    叶老端杯子的手微顿，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他又饮了口水，缓声开口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了，不急，容我再想想。”


    他转身出了门，将办公室留给他二人谈话。


    宁和光坐在一墙之隔的休息室沙发里，撑着头一动不动。叶老走进去，支开秘书后关上门，房间只剩下他二人。


    叶老与他是忘年交，算得了解他的为人，见他这副样子便知是大事，也不催促，坐在对面吧唧吧唧地抽起了烟。


    待他抽到第二根时，宁和光的手指抚了扶额头至眉眼的那道疤，忽然开口道：“她……”


    宁和光端起茶喝了口，深呼口气再次开口道：“叶老，我怀疑她是我的女儿。”


    叶老夹烟的手指一紧，火星子掉落下来沾在袖口上，他不甚在意地掸了掸，一双混浊的眼里满是惊讶之色。但他没有贸然开口，而是起身渡步，绕了两圈后又缓缓坐回去，抽出一根烟点上。


    待他又吸了几口后，思量了会儿，叫秘书将孟图南的绝密档案取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