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岁钱给我，我现在穷得捉襟见肘，就差乞讨了。”她叹气，“得问问徐老，国内做顾问不发工资的吗？大意了，应该先把薪资谈好再干活的。”


    盛世将信封递给她，摸起来厚厚的一沓，她便笑了。弯弯的眼睛像月亮，终是有了点儿少女的天真烂漫。


    盛世也跟着笑，一边咳一边笑，眼底的水波荡漾着，他又将一个纸袋子递给她，“里头是黄金叶，每一片是66克，也印着时间，整整十八片。你收好，以后每年你的生日我都会送，你好好活着夏夏，我这里足有100片，都等着送给你呢。”


    孟图南警惕地看着他，“无辜献殷勤，你存了什么心思，不妨直说。”


    “你刚才手绘的E一杠自动步枪改良图纸的所有权都给我。”


    “还不成熟，得先造几把出来试试。我还得回去细化，但手腕疼，速度不会很快，至少两天吧。”


    “两天还不够快吗？”盛世蹙眉，语气重了些，“你自己的身体你不清楚吗？不要透支，一旦病倒了可什么都做不了。”


    孟图南不与他纠缠这个问题，“行吧，成交。年前赶出来，你先叫厂里做几支送来，给静姝姐他们试试手，待得了反馈我也好再改。”


    操场已收队，孟图南冲盛世摆摆手就准备回屋了。天色一暗气温骤降，她总是觉得冷，被窝里也冷，冷得她时常头疼到作呕。


    “你先休息会儿，等静姝训练完一块吃晚饭吧。”


    “不必了，盛公子和自己媳妇儿吃去吧。”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倚靠在楼前的大榕树下，他见孟图南走过来便直起身子，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画夹。


    盛世不悦，却仍淡淡笑着道：“凌旅，哦不对，听说新的人事任命已经下来了，要恭喜凌公子高升，日后也是某区的一师之长了。”


    “这么晚，去单身姑娘的住所恐怕不太合适吧。”


    盛世发出邀约，“不知凌师长可方便，我做东，提前庆贺一下。”


    “不方便。”凌峥嵘冷着脸拒绝，“我只跟大舅子喝，你是吗？哦你不是，你姓盛，我媳妇儿姓孟。”


    盛世被他气笑了，这时，训练的队伍已经解散，不断有人往这边张望，他止住脚步，冷白的颈子被冷风吹得透出粉色，他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低垂下眼眸，抬手扯了扯领口。


    孟图南的房间总是拉着厚厚的窗帘，屋子里透着一股子冷意，分明哪里都是生活的痕迹，却又处处透着这个屋子的主人随时会离开的暂居感。


    凌峥嵘也不说话，将盛世给她的袋子一股脑塞进书桌下的柜子里。他对事物的感知力很强，塞袋子的时候遇到了阻力，手感并不是旧报纸能带来的硬度。但他也没翻，就那么合上了柜门。


    然后闷头将散落的手算稿纸捡起来捋整齐了摆放在书桌一侧，然后把铅笔拿着看了看，笔头子全部扔掉，然后把用秃的细细削尖，一支、两支、三支，足足了有八支才停下来。他开始给她整理内务，打扫卫生。


    孟图南拧开台灯翻看一本书，也不管他，也不做声，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不时翻一页，发出沙沙的声音。


    好半晌后，孟图南忽然开口打破这份静谧，“对了，上次你给我的存折本这次记得拿走。”


    凌峥嵘一个没留意，扫把杆被他下意识折成两段。“怎么？有了金子，就看不上我那点工资了？”


    “你少胡说八道，盛世给我那些东西是因为盛家亏欠我，出国不方便拿着我没要，现在回来了还给我难道不是我应得的吗？”孟图南头也不抬，一点亏都不能吃的计较模样。虽然她不想解释的，但还是解释了一句，“咱俩结束了，你的钱我拿着算怎么回事？难道你以后再找对象，人家要你工资，你把脸伸过去啊？”


    “你倒是算得一本清账。”


    孟图南合上书，没什么表情地回道：“缺的东西多了，自然就看得比较重，也算得比较清。”


    凌峥嵘被她的话刺得心里一抽，对的，辗转寄居，什么是自己的什么不是自然泾渭分明容不得混淆。她那样小就颠沛流离养在各色亲戚屋下，钱财也好，感情也罢，都是少到一览无余的。


    他俊脸沉了才去，甚至不愿深想幼小时期的孟图南无助又凄惨的模样。


    “抱歉，我说话欠妥。但这笔钱我给你了就没想过收回来，不管你愿不愿意当我媳妇儿。作为男人我总是占了便宜的，一点都不付出哪有这样的好事？”


    “所以，领导这是想用钱打发我？”


    凌峥嵘被她倒打一耙气着了，胸膛起伏，忍了又忍才道：“你别太过分！”


    孟图南站起来想说什么，却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是强烈地呕吐感袭来，她一把扔下书冲进洗手间趴着洗手池吐了起来。


    凌峥嵘反应极快，紧随其后拦腰将她抱着半跪在地上，轻拍她的脊背。可她许久没有进食，吐也吐不出什么来，只几口黄疸汁憋得她涕泪横流脱了力。


    凌峥嵘拧了帕子细细替她清理，她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哪里还有方才的鲜活样子？凌峥嵘将她抱出去，凑近了看她，用手度量她的脸孔。


    自己不过是去了一趟军区办晋升的手续而已，一来一回不到三天的时间，她怎么瘦了这样多？下巴肉眼可见地尖了，脸颊也脱了些婴儿肥的娇憨，抱着轻飘飘的，好像大病未愈似的。


    他就这么抱着她，听着房内挂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放地了声音问她，“想喝点热水吗？”


    孟图南睁开眼，视线居然是模糊重影的，她瞪大了眼似是不可置信，但下一瞬间又了然于胸般笑了笑阖上眼。


    脑子里长血块可真要命，嗯，邵主任说得对，神经超常规运作太快，但作为容器的脑组织却没跟上，被迫长时间超负荷工作早晚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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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些天隐隐有所感，只研究些基础的东西对自己这样开发了的大脑来说浪费了。因为这些事大家都能做，但理论研究却不行。如果有了理论作为指导，只要正确，指导国家未来某个领域的科技发展至少能缩短二十年进程。


    自己是不是把路走窄了？何须亲力亲为这些出成绩的具体事物？何不搞些高度更高，更超前的理论研究呢？这个时代造不出来，以后造不出来吗？难道还要等着他国造出来后卡胖达国的脖子吗？


    所以这些天，脑子里那些纷杂深奥的东西频繁出现，是潜意识的释放吗？


    许久没有等到孟图南回答，凌峥嵘干脆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喂她喝下去，手指一下一下给她理顺头发。她的发质偏硬，不容易卷曲，从指缝里滑过凉凉的，手感像他小时候穿过的丝绸睡衣。“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你什么时候来的？”孟图南回过神来，然后挣扎着从他怀里坐起来坐回沙发上。


    “从你说男人是人类繁衍路上的绊脚石那会儿来的，本来想带你出去吃饭的，但见你和盛公子在探讨人类生物学的话题，就没有打断。”


    孟图南的手指撑在眉心，离开他的怀抱后，那股子好像钻进灵魂的痛意便压制不住般，一跳一跳地踩着神经疼起来。她神色恹恹，胡乱接话道：“我那是说盛世的，他胎里带的病气，生孩子也不会太健康，只会连累静姝姐。偏偏还不自知自己能占了多大的便宜，他不生才好呢，又不是多么优秀的基因。”


    “为什么说我不行？”凌峥嵘懒得管盛世生不生，他自己媳妇儿都没抱回家呢，更不操别人的闲心。“你不是试过？还是时间太久你都忘了？嗯？”


    孟图南挑眉看过去，见男人坐在她的床上，挺直的脊背和台灯笼罩出温暖橘光的脸，他卸下了攻击性，但眼里的占有欲却难以掩饰。哪怕此刻孟图南疼得已经微微发颤，哪怕她的视线时而清楚，时而重影，但那势在必得的眼神却能透过她的皮肉直抵灵魂。


    孟图南轻叹口气，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他的皮囊，他的气味，他野兽般看自己的眼神。那种压抑在清冷眼眸下的，炽热滚烫的侵略性。


    “你行，可我却不行。我注射了T病毒，不知道会生个什么怪物出来。”


    凌峥嵘的心口一滞，酸痛难言，析白清俊的脸孔阴沉下去，声线也透着沉重。若不是自己耽误了那两日，孟图南就不会被安妮注射T病毒，她会幸福一生，子孙绕膝。“我也可以不要的，凌星辰多生几个继承凌家就是了，你要喜欢咱们就抱一个，不喜欢都滚蛋。”


    孟图南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笑得眼里含着水光，眼尾的那抹红意更加艳丽。


    “笑什么？”


    “笑你一身本事，怎么就在我这里跌倒了呢？”孟图南笑看着他，略眯着眼，目光罕见地柔软又温情，“你听到了吧，我说喜欢你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