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绍景执眼睛下面都带着浮肿，一副没睡好觉的模样。


    排位输了一晚上，能睡好么？


    不过就算心情不好，绍景执还是纡尊降贵地给了他的助理一个大大的笑脸：


    “早啊，许助理。”


    许助理客气冷淡地点头：“绍总早上好。”


    总裁的一天是那么的乏味无趣，不是开会就是盖章，签名，绍景执让许助理自己盖了算了，许助理：“盖章是绍总才有的权利，除非绍总不在且紧急，否则我不能僭越。”


    行行行，知道你最守规矩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绍景执迫不及待想出去透口气，远洋公司楼下有一个篮球场，休闲时候偶尔有人会在上面打球。


    绍景执换上球鞋下了楼，他虽然占了远洋总裁兼老板儿子的名头，但新社会没有那么森严的等级制度，加上他本来就不是严肃卦的，对于他要加入打球，球场上的人只是对视了两眼，很快如常地继续打了下去。


    “绍总，绍总，快传球！”


    一个队友做出执球动作，绍景执立刻把球传了过去，一个三分球——


    “漂亮！”


    “这不绍总么？”一个同事乐呵呵笑着：


    “绍总可真活泼啊。”


    一旁有人接话道：“绍总毕竟年轻。”


    许纪尧也下来透气，看到球场上的人，目光没有一丝波动。忽然，一个球重重砸在球框上，篮球反弹，以一股巨大的力量毫无阻碍地撞在绍景执脑袋上。


    “绍总！！”


    众人惊呼出声。


    许纪尧也变了变色，迅速推开人上前。


    “绍总，你没事吧？”


    这一人还真把绍景执撞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他捂着脑袋怔怔了好一会，才抬头道：


    “没事，没事。”


    许纪尧担忧道：“还是去下医院吧。”


    “不用，多大的事啊。”


    许纪尧坚持：“就算不去医院，也要去医务室。”


    远洋内部有医务室，处理一些突发事件。


    “行吧行吧。”看许纪尧坚持，绍景执也没再反对。


    许纪尧带他去了医务室，医务室里人正在摸鱼，看许助理带着绍总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绍总这是怎么了？”


    “刚刚被篮球打到了。”


    “哎呀。”


    那医生给绍景执简单检查了下，看被砸那块没出血也没明显乌青，又做了几项测试，确认绍景执神经反射和平衡都没有问题。


    “现在来看，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不放心，还是去医院做下CT。”


    “千万别。”绍景执连忙道：


    “为这点小事去医院，我真不如多签几个名。”


    “那至于下午回去休息。”


    “行吧。”绍景执确实被砸得脑袋有点疼，最重要的是——


    他笑吟吟地看向许记尧，一双桃花眼闪烁笑意：


    “许助理这么关心我，我怎么能辜负你的好意。”


    他看到许助理忍得嘴角肌肉都抽了抽，才没有对此翻白眼。


    能放假为什么要拒绝，绍景执果断下午翘班，光明正大地走出了办公室，很快开车离开了大楼。


    而留守总裁办的人在经过没有总裁在的半下午后恍然发觉——


    有总裁和没总裁，似乎没有区别。


    第二天，绍景执在闹钟铃声中醒来，他一清醒才发觉自己头疼得厉害，还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该死，不会真脑震荡了吧？


    绍景执拿出手机想摇人，但一看通讯录，发现里面竟然没有可以找的人，跟他血缘关系最近的是绍家启跟绍永奕，要找他们帮忙不如死了算了。


    无奈之下，绍景执只能拨出一个号码。


    另一头，许记尧看着来电显示，皱了皱眉。


    “喂，绍总——”


    “许助理......”电话里头传来成年男人有气无力的声音，仿若霜打了的茄子。


    “许助理，我头疼。”


    “......你现在在哪？”


    “在家。”


    “发我定位，我现在过来。”


    “好的，谢谢许助理。”


    绍景执还算有礼貌地道了谢，不多时，许记尧看到自己手机里多出的一个地址，拿起钥匙出了门。


    绍景执住的地方离他家不远，二十来分钟车程就到了，打开门，里头是男人蔫巴巴的面孔。


    “许助理，你来了。”


    许记尧走进他屋里，绍景执住的这屋子是恒温的，是以此刻绍景执还穿着夏天的睡衣，一身简短的球衣球裤包不住他高大健硕的身材，短裤下流畅坚实的肌肉线条一看就跟许记尧或者绍永奕这种常年待办公室，只偶尔去健身房的人不同。


    而明明是那样高大挺拔的男人，耷拉着眼皮的样子却像是一条哈巴狗。


    看到他这样，许记尧有点不忍心苛责他，他问道：“怎么了？”


    绍景执眼巴巴地望着他：“头疼。”


    许记尧皱了皱眉，上前半步，伸出一只手贴住他的掌心，随着上半身也探了过去。


    一股清冷的雪松味随着他的靠近钻进绍景执的鼻子，顷刻之间占据了他的大脑，绍景执有一瞬间的怔愣，待那股味道离开，他才问道：


    “许助理用的什么香水？”


    这人问题未免太多了。


    许记尧没理他，只是道：“没发烧。”


    “应该没。”想了想，绍景执道：“可能是我昨天喝了酒的缘故。”


    “你昨天喝了酒？”许记尧嗓音微提。


    绍景执一脸无辜表情：“是啊，在家无聊就喝了。”


    “......”不想跟他多聊，许记尧迅速道：


    “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吧。”


    “去！”


    最终还是去了医院，这家医院跟远洋有紧密合作，因此就医很快，简单检查后，确认没有得脑震荡。


    “可能只是不适，休息两天就好了。”


    绍景执就医这段时间头已经不疼了，但他生怕说出来会被许助理打，只能乖乖接受检查，闻言忙道：“就是就是，不是大事。”


    医生都这么说了，许记尧也就不追究了，他转向绍景执：“那你在家休息？”


    “不要了，好无聊，我还是跟许助理去公司吧。”


    绍景执坚持去公司，许记尧就没有强留他在家休息，反正在他看来，绍景执那点工作，跟休息没有区别。


    两人回了公司，这会儿快中午了，公司许多人已经吃饭去了，两人乘坐总裁专用电梯到了楼层，正走过过道，就听到一侧办公室门口围了不少人，绍永奕的助理站在门口一脸迟疑神色。


    “发生什么事了？”


    许记尧跟绍景执踏入办公室。


    “许助——”几个员工仿佛看到救星般喊道，但转眼看到他身边的人，连忙补上：


    “绍总。”


    “那个，绍总......监的朋友来了，然后还有一个男的，三个人在里头好像吵起来了。”


    许记尧眼皮起跳了下，绍永奕的朋友，江宴？那还有个男的谁？


    许记尧还在疑惑，绍景执已经推开了门，剧烈的争吵声立刻透过空气传了出来。


    “如果你真的觉得跟他更合适，我们就分手吧，拜托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一脸身形单薄面容清秀的青年崩溃地喊。


    而素来以冷静稳重著称的绍永奕竟然张着嘴磕磕绊绊地说：“不是的，你说我听，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又是哪样的，你们周末一块吃饭就算了，今天也在一起，你还有什么借口？！”


    “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周子如发短信跟我说你们周末一起吃饭，我过来问你，我都不知道你们还有这么多接触！”


    一旁穿着打扮精致的另一个男人则笑着说：“是啊，永奕哥，不要再折磨小宴了，你们的身份的确差太多了。”


    “你闭嘴/别叫我小宴！”两人同时开口。


    “......”


    绍景执一脸吃瓜表情地看向许记尧，许记尧一步跨进办公室，扭头冷静地把门关上了。


    三个吵得上头的男人竟然都没发觉有人进来了，或者说不在意，绍永奕转向江宴，眼眶通红：


    “小宴你听我说，我从来不觉得我们不匹配，你知道的，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人。”


    “难道我还要觉得光荣么？”


    “不是，小宴我......”


    “谢谢你，小宴，我很感激你引导出了永奕哥真实的一面。”


    “你闭嘴/别叫我小宴！”


    绍景执还是头一回见到绍永奕的男朋友，他饶有兴味地盯着两人互动，心道绍永奕的喜好竟然是这样的。


    话说还有一男的谁啊？


    “许助理，你说......”


    【就一句“我只是意外跟他碰见”就能解决的事吵上半天，搁这演台偶呢。】


    台偶？


    没想到许助理一脸正经，还看台偶呢。绍景执好笑地转向许记尧，下一秒，他察觉不对。


    他看着从始至终没有张开过口的许助理，脑袋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够了够了，受不了你们这群恋爱脑了。】


    绍景执张大了嘴，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的许助理忽然上前一步，拦在绍永奕和另一个男人面前。


    “周先生，周末那天你只是恰巧跟绍总监在同一家餐厅用餐，你怎么没跟江先生解释清楚？”


    周子如目光颤了颤，但没被打败：“许助理是怎么知道的？不要因为是永奕哥的老部下就为他遮掩哦。”


    “我可没有遮掩。”许记尧坦然地说：


    “因为那天我也在那个餐厅。”


    江宴冷不丁插入一句：“一个人？”


    【不是，大哥，你哪边的？】


    “一个人不可以么？”


    同时受到绍永奕，周子如还有许记尧青睐的这家餐厅做的菜的确非常好吃，许记尧算上年终奖平均下来一个月十万的工资，有点爱好怎么了？


    绍景执大脑遭遇龙卷风暴击，还要抽空记小本本：原来许助理爱美食。


    “那天我也正好在餐厅吃饭，绍总监是陪客人，而周先生，好像是跟朋友一起过来的，除了最后道别之外没有过交流吧。”


    许记尧又转向绍永奕：“绍总监，今天怎么跟周先生见面的？”


    有许记尧的指引，绍永奕总算没走错路了，他忙道：


    “周先生是跟他叔叔来谈生意的，碰巧路过电商部，才说了几句话。”


    是的，周子如的叔叔是远洋的合作伙伴，这也是绍永奕不能拒绝跟周子如说话的原因。


    周子如没想到这两件事被许记尧轻描淡写地解释过去，脸上也露出了不愉快的神色，要他说绍永奕就不应该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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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宴在一起，这两人身份太不相配了。


    周子如心里有气，转向许记尧，笑意吟吟地说：“许助理——”


    【大哥，你粉掉了。】


    “噗——”


    绍景执连忙道：“抱歉抱歉。”


    他现在确认，自己是听到了许助理的心声。


    周子如咬着牙，继续未说完的话：“许助理，我一直很欣赏你，你在永奕哥身边的时候，是他最得意的手下，现在换到了小绍总这边，我还挺遗憾的。”


    绍景执心道，这周子如是真不会说话，许助理懂得用“绍总监”，“绍总”区分他们的关系，不让自己觉得是个替代品，但周子如非要加个“小”字，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自己辈分最低。


    哪天出去了惹了人不快可就遭殃了。


    许记尧哪里会中他这种幼儿级别的挑拨，他淡淡道：


    “不管是为谁工作，都是为了远洋，周先生费心了。”


    周子如还想说什么，绍景执率先道：“好了，周先生没事就回去吧，我哥可是很忙的，你要想找人说话，我很闲找我。”


    说罢，将人推了出去。


    周子如知道自己今天这趟是没有别的花头了，甩甩手，昂着头颅走了。


    许记尧跟绍景执两人把空间留给这对小情侣，也离开了办公室。


    回去的时候，绍景执一直在注意许记尧，他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听到许记尧心底的声音，这难道是什么超能力？可是，这是只对许助理一个人的超能力，还是对别人也可以。


    卧槽，自己该不会被有关部门抓进去做研究吧？


    绍景执心里乱七八糟，脸上一点都没露出来，他看了眼走走边上恢复了淡然表情的许助理，决定再试一试他。


    “那个江宴长得也不怎么样嘛，绍永奕为他放弃总裁位置，值得么？”


    “绍总监不是注重外表的人。”


    有些人，嘴上说着内心比外表更重要的话，实则内心：


    【比周子如好看多了吧，如果你觉得周子如更好看，那我们这岌岌可危的上司和助理的关系也就真的只能保持最浅显的关系了。】


    绍景执一听，事关他摸鱼大事，连忙道：“不过比周子如好看多了。”


    不苟言笑的许助竟然矜持地点了点头。


    绍景执落在半步开外，偷笑。


    两人回到总裁办，各自进了办公室，许记尧看到江宴给他发过来的信息。


    【许助理，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许记尧难得地手指在键盘上迟疑了少许，才落下。


    【绍总监真的很在乎你，你要相信他。】


    【我知道，他为了我连远洋总裁位置都放弃了，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被当做继承人对待，这些我都知道，我就是......】


    就是自卑？就是敏感？


    许记尧能理解，但不能代入。


    他首先不自卑，其次不谈恋爱。


    那边停顿了几秒，又发过来一段：


    【许助理，你放心吧，以后我会跟永奕好好沟通的，永奕也答应我了，以后遇到什么事都会告诉我。】


    许记尧回：【那就好。】


    两人就此断了联系，这个微信好友还是许记尧在绍永奕手下当值的时候加的，绍永奕跟江宴谈了两年恋爱，两个月前才出柜，绍父绍母都不知道，唯有他清楚。毕竟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来个小时在一块的人，许记尧又敏锐，想瞒过他完全没可能，倒不如告诉他，请他帮忙打掩护。


    同一时间，总裁办公室内，绍景执也在思考。


    他怎么突然就能听到别人的心声了，难道是中午那颗球打坏脑袋了。


    那他是能听到所有人心声，还是只能听到许助理的？


    绍景执骤然身怀超能力，内心兴奋不已，忙叫了一个助理进来。


    “绍总，你叫我？”


    进来的这个助理姓李，是个今年初才招进来的新人，本身也是毕业不久——虽然是硕士毕业，但是绍景执平时观察他，觉得他挺不谙世事的，比较好糊弄。


    “李助啊。”绍景执慢悠悠地说：


    “你有没有觉得许助他太凶了。”


    李助理：“啊？”


    “难道你不觉得呢？许助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也不会笑，不知道是不是机器人，他对我都这么严厉，对你们一定更凶吧。”


    李助理想说许主管只对你这么凶，因为你最没用，至于其他人，基本都能处理好自己的工作。


    “那个，不是，绍总......”李助理怂了。


    不是，大领导找他说小领导的私话，这他该怎么应对啊？学校没教啊，前辈没说啊。


    绍景执看着男人一脸纠结茫然恐惧的表情，他几次张开嘴欲言又止，但心底一个字都没漏出来，绍景执就确认了，他听不到李助理的心声。


    他瞬间对他失去了兴趣。


    “好了，没事了，你出去了。”


    李助理一脸茫然地走了。


    绍景执又叫了两个助理进来说悄悄话，无一例外都没有听到心声。


    所以，他就是只能听到许助理一个人的心声。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跟许助理有特殊的缘分啊！


    对，一定是这样！他跨越大洋被他爹摁在跟许助理相同的办公室，在亿万人之中唯有他们相识，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绍景执眼底闪烁着兴奋光芒。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