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莫尔果然如同天懿所要求的那样没有乱跑。


    即使人面瘤被藏在黑暗中的鬼东西吃了,也没有任何鬼东西对莫尔出手。


    天懿转身来到莫尔跟前，还没想清楚该要如何处理正在梦游的莫尔，就一把被莫尔抱住了。


    Q版莫尔的个头不高,只能抱住天懿的腿。


    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看着不像是醒来的样子。抱住天懿的腿后习惯性的蹭了蹭面颊,规律的吐息着,像是睡得不错。


    天懿：“……”


    这小家伙是真能睡。


    天懿这么想着，将莫尔抱到了怀里。


    熟睡中的莫尔并未醒来,只是在天懿的怀中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看他这模样，天懿都想怀疑莫尔是不是早醒了。


    不远处的巷弄中传来细微的声音。


    天懿想也没想朝着巷弄走了过去。


    先前莫尔梦游时,便是听见巷弄中的声音才停下，天懿还记得从巷弄中传来的声音判断,可不止方才死掉的男人一个人才对。


    巷弄中确实还有他人，还不止一两个,而是九个。


    只是这九个里面,有八个都已经死了,剩下一个看着也是离死不远的样子。


    血腥味在天懿踏入巷弄中后铺面而来，就像是跨过了某种阻隔似的，明明在巷弄外时稳不到这些。


    新鲜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流淌在地面上，将地面都浸得湿润起来,踏在上面有黏腻的液体的声音。


    抱着莫尔的天懿并未走得太深入，只是望着前面堆砌在一起的尸体。


    这些尸体全都是人类。


    他们死状凄惨，像是被吃到一半没有吃完的食物,面孔上还保留着临死前的恐惧与痛楚。


    他们……是在活着的情况下被吃的。


    天懿想起了跟人面瘤长在一起的男人身上的一些细节。


    从这些细节上他确定了不止是人面瘤，包括那个男人也参与了“吃人”一事。


    见识过太多残忍的天懿，并不会对鬼吃人或者人吃人的事情感到震撼,他只是垂眸注视着那些有着不同衣着的尸体片刻，转而将视线落在了最后一个活人身上。


    那是一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孩，血污侵染了她的发丝、面颊和衣衫。


    她在地上艰难爬行。


    非常努力的想要从尸体堆的位置往外爬。


    只是她的两条腿全都不见，本身也是虚弱非常，能够维持清醒已经很不容，想要爬得多快那是想也别想。


    只是她牙根紧咬，明明一副随时都要死掉的样子，却还是憋着最后一口气往前爬。


    她到底要爬到哪里去？


    也许并不是这漆黑巷弄尽头外的世界。


    “你在想什么？”


    天懿来到了女孩跟前，低头问她。


    起先女孩没有听见，她可能连天懿的出现都没有注意到，仅仅只是在往前爬。


    直到天懿一步迈开挡住了她往前爬的路，再问了一遍，“你在想什么？”


    天懿的声音终于传入了女孩的耳中，她停了下来。


    她有些迟缓的仰头想要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可亡者世界中的环境本就不适合人类生存，这巷弄中的黑暗对于人类而言也太黑了些，她难以看清天懿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天懿并非那个会吃人的男人。


    天懿很干净。


    有一种跟周围环境完全不同的能够让人莫名安心的感觉。


    于是女孩迟钝的开口，“我……想活。”


    她想活。


    她想活下来。


    她也跟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很多时候都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一件疲惫而又痛苦的事情，但是当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如此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想活着。


    无论如何，她想活下去。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很难活。”天懿在称述一个事实。


    如今成为了魔神的天懿确实可以做到很多在常人眼中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起死回生依旧不是天懿擅长的领域。


    也不知这句话女孩是否听清，她只是朝着天懿伸出手，缓慢而又艰难的抓住了天懿的裤脚。


    她的手上满是血污，这些鲜血将天懿的裤脚都染成了红色，但是天懿没有躲。


    女孩像是变成了复读机似的，反反复复的用她虚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想活……活……我想……活……”


    她想活她真的好想活。


    她用力攥紧自己的手却没有办法真的攥多紧。


    她失去了太多血液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还发黑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而已可是她真的好想活下去。


    不管怎么样都想要活下去。


    天懿感受到了她想要活下去的信念。


    同时还产生了另外一个奇怪的预感他直觉眼前的女孩若是死在了这里很有可能会变成亡者世界中的一员这种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会让她在失去大多数理智的情况下力量得到极大提升。


    简而言之她会变成一个没脑子但实力强大的厉鬼。


    天懿：“……”


    天懿微微蹙眉突然转头看向身后的一处漆黑角落唤了一声“廖医师？”


    话音落下没一会儿廖医师的身影自漆黑出踏了出来。


    他还穿着自己的白大褂那张脸还是惨白吓人犹如刚从棺材里面爬出来似的黑眼圈严重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天懿。


    廖医师没有说话但天懿仿佛已经听见了他的疑惑。


    廖医师不明白天懿为什么能够知道他在这里又是什么时候知道。


    也许当天懿跟着莫尔离开一号单元楼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天懿没有跟廖医师说多余的话只是指了指地上最后一口气快要吐完的女孩“你有办法吗廖医师？”


    莫尔的“发烧”廖医师没有办法但眼前快要死掉的人类女孩……


    廖医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一颗随身携带的鬼药丸。


    鬼药丸还是那个熟悉的模样上面一张鬼脸被掏出来就开始环顾四周看清楚站在一旁的天懿和拿着它的廖医师后就开始鬼哭。


    呜呜的鬼哭声在漆黑的巷弄里氛围瘆人。


    早就习惯了鬼药丸会哭的廖医师顶着他的惨白的脸就将鬼药丸递到了女孩嘴跟前。


    “吃了试试说不定有用。”天懿说。


    人都快没了的女孩瞳孔中倒映着呜呜哭泣的鬼药丸耳朵里听着天懿的话语片刻后一下张开嘴就把鬼药丸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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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为了可以快些消化她甚至还用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鬼药丸在嘴巴里嚼了嚼。


    鬼药丸到她肚子里的时候哭声早没了。


    不多时女孩的身体终于有了力气同时她开始惨叫起来。


    人的成长总是伴随着疼痛。


    这句话不仅是指人类心智和认知上的成长也包括身体上的。


    此时的女孩正经历着这种疼痛。


    并且因为身体的“成长”过于“快速”而疼的撕心裂肺。


    她没了的两条腿正在长出来以一种完全不符合普通人逻辑的方式。


    先是森白的骨头接着是血丝、神经、肌肉、皮肤。


    一层又一层它们像是活过来似的向外延伸、跳动寻找自己该呆的位置。


    女孩痛到几欲昏厥却又硬是忍了下来。


    她在打滚、在抽搐、痛得喉咙惨叫到嘶哑她像是想要去捂住自己过痛的双腿却又不敢真的碰触。


    这种疼痛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终于停下女孩那双新长出来的双腿在最初的扭曲后又一点点调整到了合适的形态。


    除了有点白的过分以外它看起来就像是女孩原本就有的双腿。


    健康又有力气。


    女孩花费了好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了对这双腿的感觉一点点控制着从地上爬起来。


    她终于重新站了起来只是站得没那么稳但她在努力适应。


    这双腿在她企图控制的过程中可以看清皮肤下面经络与肌肉发力时的鼓起。


    刚开始时这种鼓起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它们就调整了自己它们看起来像是两条真正的腿了。


    女孩摸了摸自己的腿然后哭了起来。


    天懿：“……”


    天懿看了一旁的廖医师一眼又去看抱着自己两条腿在哭的女孩有些无奈。


    “刚才疼成那个样子都没有哭现在怎么哭了？”


    先前都要死了还埋在死人堆里也没哭现在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女孩没让自己哭太久她很快就让自己平复了下来抬眸去看近在眼前的天懿和廖医师女孩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看清了。


    巷弄依旧漆黑是她的眼睛变好了。


    许是经历过方才的一切女孩对于身为鬼的廖医师似乎都没有那么恐惧了。


    她深吸一口气


    王泉泉的身上本来都是血水现在那张脸混合了泪水和血水还用手擦了一下看起来更是惨不忍睹。


    天懿倒是不介意依旧平和的笑着就像是一个在生者世界的路上可能会遇见的可亲路人他问：“你们都是活人吧？这是怎么回事？”


    王泉泉看了天懿一眼。


    乍一看天懿的外表跟亡者世界中的鬼很不一样。


    在天懿的身上感受不到那种死气与寂寥。


    但是天懿的表现太过闲适了而且天懿身在亡者世界中没有任何突兀感。


    任何一个人类来到亡者世界其存在本身都令人感到突兀但天懿不会。


    怎么看天意都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存在可是王泉泉没有多问天懿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是的我们都是活人我们来自另一个都是活人的世界。”


    没有任何征兆只是一个转弯甚至站在原地周围的一切便发生了改变他们来到了亡者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