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是什么呢？


    在索理娅很小的时候，英雄是母亲为她念的故事书。


    他们的力量是多么强大，他们的心灵是多么温柔，他们的伙伴是多么可靠......这样的故事，总会在每一个夜晚，在静谧的月光下，流淌进年龄尚小的索理娅心中。


    稍微长大一点的时候，英雄是圣火竞技场里的欢呼，是还魂诗中归来的父亲。


    “为了纳塔——”人们聚集在一起，在火焰中欢呼着每一场胜利。


    再后来，索理娅就不明白英雄的含义了。


    书中只会记录下英雄所铸成的壮举，竞技场也只会为那一瞬的胜利欢呼。


    可是，之后呢？


    “那你呢？”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你想成为英雄吗？”


    索理娅抬起头，正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不知道。”


    “但我，应该是要成为英雄的吧。”


    不然，她提升自己的意义又在哪呢？


    英雄？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基尼奇一时间有些走神。


    在利克长老那里，基尼奇看到过许多关于过去英雄的传说。


    拯救了即将毁灭的纳塔、战胜了什么样的魔物、挽救了多少人的性命……他们的经历被撰写成书籍，永远记录在纳塔的历史中。


    但后来，基尼奇就不看那些故事了。


    书中没有讲述这些人获得了多少奖赏，也没有成为英雄的具体方法。


    而且，就算这些故事再怎么曲折宏大，他们也离基尼奇的生活太遥远了。


    他站在这片土地上，向前眺望之时，目中所见只有连绵的山林。而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进入其中，准备做好今天的委托。


    啊，委托。


    想到这里，基尼奇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他的委托人身上。


    火焰随着风跳跃，索理娅的脸庞在其中明明灭灭，那双眼睛也蒙上了一层不知名的阴影，一如那天晚上执拗举着伤药的样子。


    下意识地，基尼奇又拨弄了下篝火。


    “为了摩拉。”


    “什么？”索理娅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成为英雄，只是为了获得摩拉的奖赏。”


    这是一个完全在索理娅意料之外的答案。


    荣耀、守护、对抗深渊......如果拿这个问题去问纳塔人。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给出类似的答案。


    但索理娅没想到，那最稀少的百分之一，就这样水灵灵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以基尼奇的实力，索理娅毫不怀疑基尼奇成为英雄的可能性。毕竟就算只看现在，基尼奇在猎龙人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只要稍微想想以后，看不惯基尼奇作风的某些人，会因为想劝劝不动想打打不过而气到跳脚，索理娅就忍不住想笑。


    那些沉重的、压迫着她的无形之物好像也因为这个意外的答案而消失，索理娅干脆仰躺在地，毫不掩饰的笑声震颤着她的胸腔。


    成为英雄有什么意义呢？她暂时还搞不清楚。


    要不她也设置一个为了游玩而成为英雄的目标？毕竟看起来真的很有趣啊。


    突然想到基尼奇还在旁边看着她，索理娅连忙一骨碌爬了起来：“基尼奇你别误会，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觉得这个理由真的好有意思，我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处呢。”


    “哎，那等你成为了英雄，再找你做委托的时候能不能给我打折？”


    “不可以。”在这一点上，基尼奇很坚决。


    他向来擅长习惯以代价合适的交易与人相处，这一点不会改变。


    更何况，只要开了这个头，以后他的熟客委托时就不好统一定价，不如一开始就避免这种事。


    “哎——那我现在可要多下点委托。”


    “为什么？”


    “因为以后委托你一定会更贵的。”


    “……不会，我只会收取合适的价格。”


    “成了英雄也不会？”


    “嗯。”


    “那我就放心了。”索理娅又想躺回去，但理智阻止了她那么做。


    “基尼奇，你一定要成为英雄啊。”


    “好。”基尼奇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本来就是他的目标。


    不过，索理娅的反应还是让基尼奇有些意外。


    在他仅有一天的入学生涯中，族中的那些孩子曾嘲笑他的目标；族里一位长老也怒斥过他行事荒唐，说悬木人中的英雄从没有他这样的。


    基尼奇知道他的作为并不符合书中那些英雄的形象，但他从不在乎那些。


    毕竟就算按照书中英雄的方式行事，也不会让他获得更多的摩拉。


    残酷、狠毒、冷血的杀手……他早就习惯了周边人对他那些无用的评价。


    在基尼奇看来，那些无用的传言并没有反驳的必要。那些评价反而能为他吸引更多处于灰色地带的委托，而只要实力足够，委托人唯一的选择也只会是他。


    但索理娅看起来是个例外。


    她对英雄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憧憬，如果仔细揣摩，基尼奇甚至能从她的话里感受到排斥。


    真是个非常奇怪的人。


    “哎呀这个话题太沉重了，还是说点轻松的吧，”索理娅抹了把脸，主动岔开了话题，“刚才的问题需要付报酬吗？”


    “不，已经有人帮你付过了。”谈到委托，基尼奇的眼神认真起来。


    “穆拉老师？”


    “不，是今天的收信人。”基尼奇正色道，“她知道你要猎龙的事，所以拜托我在你情绪不对的时候帮你一把。”


    想起委托人的原话，基尼奇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因为那位上了年纪的奶奶在他离开时的话是：“如果索理娅开始消沉，直接打醒，让她动起来再说！”


    报酬并不是什么摩拉，而是此刻正安静躺在他背包里的苦水。


    那是在收信人打开门时，稳稳当当抱在怀里的东西。


    苦水看起来是自家酿制的，但装着它的容器很精致，基尼奇推测是专门从集市上买的。


    在见到收信人的时候，基尼奇很确信那位委托人是出自悬木人，也知道她应该听过他那些不好的传言。


    他做好了接受质问的准备，譬如索理娅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委托你这种人来送信之类，并且已经在心里默默盘算大概需要多久才能结束这次委托。


    但收信人什么也没问，只是拍了拍他的手，将那瓶苦水放到他手里：“你和索理娅，都要照顾好自己。”


    基尼奇觉得，这已经足够珍贵。


    想起基尼奇说的顺便接了个委托，索理娅一时间有些沉默。


    “你……把这个也叫做委托吗？”


    这明明就是克莉奶奶一句让他安心收下的客气话，这人怎么还当真啦？


    再看基尼奇那副冰块一样的脸，索理娅硬生生地从中品出了几分木。


    这个人还真是……满脑子只有委托呢。


    两人不再言语，但篝火一直安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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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地燃烧着，从未熄灭。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索理娅刚醒来，就发现天已经亮了。而篝火已经被基尼奇灭掉，就连痕迹也处理完了。


    “靠谱。”索理娅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迎接她的是一道略微诧异的眼神。


    两人在集市转了一圈，又采买了些东西，才来到了委托板前。


    眼见基尼奇直接站到报酬最高但是危险系数也最高的委托前，索理娅面色剧变，赶紧把人拉了回来：“求你了我还是个新手！哪有新手期还没过去就单挑最后的boss的！”


    在索理娅的劝阻下，基尼奇将目光从委托金额上收回来，开始认真挑选。


    索理娅也观察起那块委托板。从前她做的是信使工作，虽然也会来这里接委托，但是基本不会注意这些。


    这一观察才发现，上面有关猎龙的委托并不算太多，毕竟纳塔再怎么说，人与龙成为伙伴的关系还是占据了大多数的。


    那基尼奇平时那么多委托是从哪来的？


    只要摩拉到位，接起湿活也得心应手。


    想起那些有关基尼奇的传闻，索理娅原本是不信的，但现在有些怀疑了。


    两人很快在各自面前挑选了一小部分委托，开始在这其中筛选出她最终的目标。


    当她浏览基尼奇远出的那些时，索理娅一愣。因为基尼奇为她挑选的，绝大部分都是因为深渊侵蚀而变得危险的龙。


    索理娅那颗怀疑的心又被她悄悄地压了下去。


    就算真的接湿活，他肯定也会先调查清楚情况再去做。


    “哎呦，这不是索理娅吗，好久没见到你了！”


    听到声音，索理娅下意识向着背后的人看去。这一看，索理娅的眉头便微微皱起。


    是她从前的一个邻居，自从搬家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了。


    说实话，她还挺烦这人的，以前没搬家的时候还因为一些事跟他有过几次争执。


    那邻居一点都没有被讨厌的自觉，他的目光落在索理娅手里的委托单上，面露不满：“索理娅，做什么猎龙人啊！信使不是挺好的吗？”


    “你可是英雄的女儿，有空花时间猎龙，还不如多挥几下剑，争取早日在归火圣夜巡礼胜出呢。”


    又是这种无聊的劝告。


    顾及到这里是集市，索理娅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火气，敷衍地不断点头，想着自己该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脱身。


    “索理娅。”


    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时间快来不及了，你之后还有教学课。”


    索理娅一愣，她原本是不想把基尼奇牵扯进来的，省得又被这个麻烦的邻居连带着一顿念叨。


    他居然愿意主动给她解围？不会之后要收她报酬吧。


    不管怎样，先脱身再说吧。


    “对，我确实在跟着老师学剑，”索理娅抱歉地笑笑，“我就先走了，不然赶不上课程了。”


    “好好，肯上进就行啊，”那邻居又念叨了几句就赶紧催索理娅离开，“一定要好好学啊，争取早日成为英雄！”


    索理娅现在恨不得拿个颗粒果把这人嘴堵上。


    直到远离悬木人部族，见基尼奇没有问她索要报酬的意愿，索理娅捂着钱袋子的手才放下来。


    “基尼奇，”她快走几步，追上他的身影，“谢谢。”


    “……没事。”反正穆拉老师给的摩拉不少，帮她解围，应该也算是一种必要的帮助。


    接下来，就该去完成她的委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