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求雨仪式倒计时还剩下 2 小时。


    餐馆老板松田健一低垂着沉重的头，身心俱疲。


    此刻他正独自坐在柜台前，面前的酒杯已见了底。


    “哎.....”松田健一抬手揉了揉酸涩的太阳穴，长舒一口气，起身准备打烊。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声从远至近，迅速打破了夜的宁静。


    “诶这些字我认识，松田料理店。”


    一个声音略带着几分醉意，在店外悠悠响起，语气中透着一丝莫名的兴奋。


    “好像还没下班，哥几个大搓一顿？” 另一个声音附和着，言语间满是贪婪的渴望。


    紧接着，一道质疑如冷水泼下，“你有钱吗？你敢吃吗？”


    “水一烫，火一烧，有啥不敢吃的。”


    “给毛线钱，不砸店就不错了，这是他们欠我们的。”


    说着，十几个男人气势汹汹地暴力破开大门，“咣当”一声，门板狠狠地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摇摇欲坠。


    松田健一心头一紧，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抬眼观察每个人的五官，酒意全无，眼神透着惊惶与无措。


    两国之间是老仇人了，血海深仇。


    看样子来者不善，糟了。


    松田健一攥了攥掌心，多年的处世经验让他迅速冷静下来，努力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有些牵强。


    他快步迎上前，微微鞠躬，声音略带颤抖，“各位朋友，这么晚了，辛苦你们还来光顾小店。”


    “是我的疏忽，没注意到大家，快请进，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松田健一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唯有极力压低上躯，表达自己的友好与退让。


    王耀祖先是左右看了看屋内的设施。


    墙壁上的浮世绘赏心悦目，暖黄温馨的光线增添了许多食欲。


    他又抬头望着悬挂的木牌菜单，用拇指搓动食指与中指，“收钱？”


    松田健一明白这个国际手势，点头哈腰：“是的，是的，只收岛币。”


    王耀祖听不懂老板后面叽里呱啦说的什么，只听懂两声“嗐”，“嗐”，再从对方点头的动作来看。


    是收钱的。


    他豪气外露，直接掏出一把金银珠宝，大多是女士项链、戒指、手镯等。


    “全给你，我们不吃生的，都整熟。”


    这些皆是游客的私人物品，在鱼人岛没什么用，丢了又舍不得，便存放起来吃灰。


    他下船时，抱着以物换饭的心理带了一点。


    九米岛的情况未知，孕妇们还在医院，他暂时不想引发冲突。


    如果对方不要珠宝，就只能吃霸王餐，让那群有钱且臭屁的富二代擦屁股。


    王耀祖将珠宝全数装进老板的围裙兜里，一边用胳膊比划，一边强调道：“熟的，必须是熟的，不要刺身，煮熟。”


    “哦哦哦....”松田健一看了半天，连连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不吃生。”


    他把手伸进兜里，感受着沉甸甸的分量。


    金银特有的重量。


    松田健一面露欣喜之色，完全没想到这群地痞流氓竟比先前衣冠楚楚的男人有钱。


    他连忙做出“请”的手势，引导这群不速之客走向空着的餐桌，“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王耀祖提臀坐在高脚椅上，身体随性地微微转动。


    表面上，他神色悠然，视线随意地在周遭游移，举手投足间尽显闲散，一副见过大世面的老道样子。


    实际上，他早已紧张到掌心冒汗，时不时地在衣角抹一把，无一不透着初来乍到的拘谨与不安。


    这是他第一次踏出国门，第一次与老外沟通，第一次吃正宗的岛国料理。


    算是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生活，沉浸式感受到不同文化带来的独特魅力。


    耀祖，光宗耀祖。


    从一出生就背负了沉重的担子。


    可他扛不起来，课本就像天书，老师的话如同催眠曲。


    他努力过，看到父母五十来岁白发苍苍、同龄人用着新款手机，脚踩A锥，激起了他奋发图强的念头。


    但也只是三分钟热度。


    与热爱篮球运动的男性不同，他钟情于华丽之物，无关其价值，无关哪个国家。


    色彩越丰富艳丽越好，只要看到缤纷夺目的东西，他就会被深深吸引。


    就像这怪诞的浮世绘。


    王耀祖强迫自己把视线落在桌面，不想当着同族的面表露分毫，这会让他们误以为自己亲岛。


    事实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看。


    “王哥，来，我给你满上。”壮汉热情地续上酒，转动没有标签的瓶子，“像是老板自己酿的，挺烈的。”


    王耀祖扯动嘴角挤出一个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高中毕了业，他便在外地打工，给女人涂美甲，被人一口一个闺蜜喊着，还得强颜欢笑地回应。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耻辱，他不愿让乡亲父老知道。


    工作既愉悦，又痛苦，痛苦占多。


    工资自己留一半，给家里寄一半。


    平常的娱乐方式不过是玩玩手机，跟“女闺蜜们”喝喝酒，唱唱ktv。


    然后到酒店躺在床上安抚她们的情伤，小费全部给他冲了业绩。


    有时也当了小三。


    可笑的是，正主来了，还以为他是盖，压根没发现什么异常。


    活该头顶冒绿光。


    这种生活日复一日，平淡无波，宛如一滩死水。


    快奔三十的他突然就倦了，腻了，活着没意思了。


    用闺蜜送的手机买了人生中最贵的东西，机票。


    接着买了第二贵的东西，船票。


    定下第三样，酒店大床房。


    想来死在那张柔软的床上，最后一眼是迷人的风景，感受着灵魂的升华，过程应该不会很痛苦。


    当他叼着烟，躺在落地窗旁的浴缸中，刀刃贴在手腕的那一刻。


    天空雷声轰鸣，狂风大作。


    似是在阻止他，又或是他本身的死亡意志并不坚定，只是想一出是一出而已。


    王耀祖改了主意。


    从那以后，他活成了自己。


    他要告诉所有人，他不是娘炮！不是人妖！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岛民首领死于他手，便是证明。


    周磊夸他为第一猛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殊不知，这猛将，没把他当作头儿。


    王耀祖看不上周磊，但他需要出头鸟帮他扛下所有。


    如今，自己成了这只鸟，被那群鬼精的统领们盯上，有苦说不出。


    他不愿向权贵势力低头，不愿被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事关他的尊严，唯有硬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