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养病
作品:《我都要死了,你让让我》 “不可能,你不可能这么快就挣脱我的烙印……我的魔气一定万无一失……”
蒙巽眼中爆出红血丝,声音越发阴狠:“你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
他倏然扭过头,望向不远处也蹙眉望向这边的谢镜泊。
“谢宗主,有本事你就过来把燕纾这边的魔气供源切断!到时任何一边被割开,那边魔阵里被我压抑的魔气就会立刻灌满溢出,将魔阵中的人吞噬。你不如自己试试看,他那烙印到底有没有用!"
谢镜泊眉头紧缩,燕纾依旧支着单薄脊背跪坐在魔阵中央。
他仿佛倦懒了般,单手略微斜斜地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半抬着,维持着另一边魔阵的稳定。
他听着蒙巽的话,慢吞吞抬起头,半晌,轻笑了一下。
“你若说我在骗你……我便在骗吧,你自己信便好。”
蒙巽原本笃定的神情再次出现了一抹裂痕。
“不对,你诈我,你一定是在诈我……”
“你若没事,之前为何那般安分地一直待在魔阵内?为何不早让谢镜泊帮你把魔阵破了?”
蒙巽咬牙望着他:“而且你的灵力……你经脉俱损,又是哪里来的灵力?你不要命了吗,你这般又能坚持多久——”
“你一会儿不便知道……我到底能坚持多久了。”燕纾轻轻开口。
他也不再理他,扭头望向不远处迟迟未动的谢镜泊,琉璃色眼眸间一派温润。
“九渊。”谢镜泊身子一颤,有些迟疑地转过头,燕纾望着他的神情,一瞬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没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会有事的,九渊。”
“我知道,师兄,我当然知道。”谢镜泊低声开口,攥着微尘里的手收的极紧。
“….…但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他抬眸望着他,声音间近乎带上了些许哀求:“你告诉我实话,之后不管怎样选择,我都听你的。”
“但这回不要……骗我,好不好?”
燕纾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神情似乎带着些许难过般,静静望着他。
倏忽一阵疾风从他身后席卷而过,玉簪坠地裂作三截脆响里,三千白发倏然逶迤如月下冰河。
狂风卷着碎琼乱玉灌入广袖,他平平静静抬头,神情确乎没有一贯的苍白,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红润。
“你忘了,从前小时候……我一直与你说过什么?”燕纾忽然轻声开口,回答的却是旁的事。
【你出身销春尽,便是堂堂正正的仙门中人,不管别人如何想,你都要匡正道,守本心,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若有一日……即便是我,你也绝不能心软。】
“我不会有事的,先救他们。”
他抬头冲着谢镜泊笑了一下,一字一顿认真开口,“我这回……没有骗你。”
谢镜泊身子一颤,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
他沉默了几秒,却是忽然抬手,掌心间再次慢慢聚集起灵力。
“师弟?”旁边的姜衍惊疑不定地开口,似乎还想追问,等来的却是谢镜泊低低的一句“无事”。
他深吸一口气,不得不也沉下心,慢慢抬掌聚灵。
面前的魔障随着灵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震颤,蒙巽脸色阴沉的可怕。
“你疯了吗,谢镜泊?若燕纾是在骗你,你是真的不要他的命了吗——”
他抬手想拦,却忽然被旁边打来的一道灵力逼的踉跄半步。
蒙巽倏然回过头,正看到魔阵中央一袭白衣的人缓缓收回手,眸色冰冷地直直望着他。
蒙巽简直觉得他们一个两个都疯了。
“你还敢动用灵力?”蒙巽冷笑一声,“是想不等谢镜泊过来亲手杀死你,便全身衰竭而亡……”
“我既然能寻到法子将那魔气烙印破除,为何不能有办法暂时恢复我的灵力?”
燕纾指节抵着心口咳喘几声,平平静静望向他。
“你以为这些天,我们大费周章,只是单纯将你引过来……只为重蹈覆辙,再让你如之前般逃脱吗?”风声骤然吞没尾音,燕纾语气平淡如常,眼眸间却闪着异样的光芒。
“这是最后一次了。”
燕纾忽然扭头望向一旁。
这里离师父安眠的梨花园不过百步,细雪织就的梨花瓣随风漂浮,仿佛在耳畔响起一片积雪簌簌坠落之声。他今日终于能让师父……亲眼看到了。
“最后一次?”蒙巽大笑起来。
"怎么?你想摆脱我,不可能,我才是会永远对你好的那人,你别想着再拖延时间挣脱我的烙印——"魔障砰然发出碎裂般的“咔嚓”声响,蒙巽满脸阴翳地倏然抬起手,直接便想将两边魔阵的魔气供源同时斩断。下一刻,蒙巽却忽然听到燕纾轻轻吐了一口气。
“拖延时间?”
他转过头,看着魔阵间,一袭白衣之人不知何时已慢慢站起了身,霜发如冰瀑散在斑驳的白衣侧,发尾浸着未干的血迹。
“不,我不想让师父再等太久。”
他忽然抬手,一阵伧然的铮鸣声间,蒙巽只觉得眼前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
紧接着腹部猛地一痛,方才被谢镜泊所伤的伤口被突然接近的剑意再次牵引,鲜血再度喷涌而出。
魔障这么快便被击破了?
蒙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却看面前的魔障虽岌岌可危,但并未完全碎裂。
那方才的剑意是从何而来……
下一秒,玉石相击的清啸声霎时袭来,蒙巽有些狼狈地一侧身,眼眸蓦然睁大。
微尘里不知何时竟然落到了燕纾掌心。
广袖灌满寒风随之轻舞,面前的人随手挽了个剑花,剑锋微微挑起,雪亮光晕间,恍若倒映出无数梨花园飘落的残瓣。
“你怎么……”蒙巽一口牙仿佛都要咬碎。
——那微尘里不是谢镜泊的本命之器吗?
——燕纾怎么也能驾驭?
“我的八万春之前被你们弄碎了……借一下九渊的又怎么了?”
燕纾漫不经心地垂了垂眼,紧接着倏然抬剑,毫无征兆地再次向前掠去。
蒙巽面色阴翳,掌心瞬间涌起无数浓郁魔气。
但下一刻他却看着,燕纾手中的长剑在半空中倏然转了个弯,劈向另一魔阵中,那些弟子周身被魔气禁锢的绳索。
蒙巽目眦欲裂,瞬息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微尘里裹挟的苍然灵力将绳索一瞬劈出一道裂痕,已有弟子反应过来,开始努力调动起被封印的灵力,不停挣扎着试图逃离。
危阑第一个挣脱了绳索,手忙脚乱地一把将口中的布条扯出,焦急地开口:“燕公子——”
燕纾一时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低低喘了一口气,想要提剑再度聚灵,但手腕却不知为何蓦然一软,剑尖猝然坠地。
他踉跄一步,拄着剑勉强站稳,不着痕迹地按了按眉心。
好在旁边的魔障在同一刻轰然崩塌,一时无数恶鬼哭嚎的喧嚣声随之响起,无人注意到他这刹时的异常。
姜衍、明夷等人一瞬冲到蒙巽近前,边叙去帮那些被困的弟子,而谢镜泊直直地冲向燕纾那边。
蒙巽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面前的魔障碎片收缩成干枯的灰烬,从虚空中飘落,魔阵中被囚禁的弟子也一个个挣开绳索。
凌厉的灵气直直向他这边袭来,蒙巽清楚大势已去。
他倏然抬手,不顾面前同时向他袭来的两道灵力,掌心间聚起一团浓重的魔气,直直切向剩余还未挣脱绳索的十数名弟子那侧。
蒙巽高声狂笑:“你们想让我束手就擒,不可能,我就算死也要拉几个与我一起垫背的——”
边叙蓦然回头撑起一道结界,却只来得及护住离他近的几名弟子,无暇顾及那无尽的魔气。
下一刻,旁边一个清越的声音扬声传来。
“九渊!”
燕纾手腕一转,微尘里一瞬归位,轻啸一声,无形的剑气自谢镜泊掌心间涌现,稳稳截住蒙巽袭向那处的魔气。姜衍和明夷的灵力同时没入蒙巽的身体,面目狰狞的人吐出一大口鲜血,其余几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但那一瞬谢镜泊却看到,蒙巽魔纹流转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心中瞬间一凛,一股强烈的不安感随之涌起。
“燕纾——”
他猝然转过头,看着不远处静静站在原地的白衣人闻声扭过头,霎时间,天崩地裂。
燕纾脚下的魔阵轰然碎裂,无数魔气倾巢而出,挥舞着爪牙狰狞地向他袭来,直接钻入他体内。
谢镜泊眼睁睁看着,燕纾脸色一瞬惨白,蓦然呛出一口血,捂着头颅踉跄跪地,随着魔阵碎裂,身躯顷刻间无力向下地底深渊坠去。
紧接着,蒙巽无尽癫狂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骗人的——你不可能摆脱我!”
但下一刻,却看旁边一道玄色身影一瞬划过,不顾一切地随之向悬崖底掠去。
明夷和姜衍一左一右按在他肩膀,蒙巽也不挣扎,只死死地抬起头,目光阴翳地望向竭力奔过去的谢镜泊。
“没用的,你就算把他救上来了又怎么样?他神识已被绞碎,马上就要变成个活死人——”
但下一刻,他却看到,原本应当失去意识的人勉力抬手,朝着旁边的凸出的一道巨石挥出一道灵力,稍微缓下了他的坠势。
蒙巽眼眸间瞬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燕纾脑海中一阵阵剧痛袭来。
蒙巽魔气太强,又极其擅长隐匿,樾为之和姜衍他们虽然在燕纾昏沉发作吐血后意识到了不对,几番检查却仍旧没能查出到底是哪里做了手脚。只能暂时给他神识间下了一道灵力屏障。
也就是这道屏障,让燕纾最开始能勉强从蒙巽的控制间醒来。
方才他与蒙巽对话,确实是在拖延时间,试图将那烙印强行从神识里剥除。
原本只剩最后几丝魔气便要完全剔除,没想到蒙巽偷偷下了手脚,早存了心思无论谢镜泊做什么选择,都一定要让他被魔气吞噬。燕纾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无尽拉扯,他咬咬牙,在一片失重间,努力将自己的身子偏向一侧。
后背撞上悬崖边减缓冲势,一瞬痛入脊骨,燕纾却借此终于挣扎出一丝清明。
他模糊间看到一道玄色身影向他逼近,燕纾竭力伸出手,指尖却总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还是……不行吗。
明明算好了自己身体的承受情况,明明提前吞下了樾为之给他的那枚药丸,却还是没能撑住。唇角有无尽的温热液体泊泊流出,血沫自喉管呛出,燕纾身子控制不住痉挛起来。谢镜泊惊慌失措的身影逐渐缩成墨点,燕纾意识再度昏沉起来,举起的手臂控制不住一点点垂落下来。耳畔的呼啸风声逐渐消失,他有些困了,眼皮控制不住一点点合拢,手腕骤然弯折,腕间的白玉珠子也随之一点点滑落。——他又要……再骗谢镜泊一次吗。
但下一刻,一阵刺眼的白光忽然自燕纾的手腕间爆发而出。
原本静静悬在他腕间的白玉珠子寸寸碎裂,银色鞭影自白玉髓间窜出,玉珠迸裂的脆响里,一点点凝结成冰玉鞭身。最后一颗白玉髓爆裂的瞬间,八万春鞭尾一甩,终于缠上谢镜泊手腕。
"师兄——"
谢镜泊手腕一翻,微尘里重重插入悬崖止住坠势,手中长鞭同时一紧,终于将那瘫软的身躯揽入怀里。他足尖一点揽着人迅速从悬崖底回到地面,踉跄半跪到地上,灵力渡入经脉,小心一遍遍唤着燕纾的名字。"师兄,你醒醒,你看看我……"
好半天,他才听到怀里的人闷哼一声,眼睫颤了颤,迟缓地睁开眼。
“九渊……”
燕纾声音沙哑,呛了一口气,下意识环顾四周。
“我怎么…”
“是八万春。”谢镜泊低声开口,慢慢顺着他的心口。
燕纾低下头,目光落到有些委屈地缠在他手腕间的灵鞭时,眼眸间闪过一丝讶然。
当初八万春确实已经随着他灵力散尽而寸寸断截。
燕纾便把他化作了一串白玉佛珠挂在手腕间,用自身血脉慢慢温养着,但一年后也顶多只能勉强存一点灵力,未能完全恢复。燕纾原本都已放弃,没想到今日却……最终救了他一命。
“大概是微尘里靠近时同源灵力刺激,最终将八万春唤出。”
心口处的憋闷已逐渐好转,燕纾回过神,抽回手冲他摇摇头道了一声“无事”。
谢镜泊抱着人坐起来些,指腹却仍旧没有离开他的脉门,而是小心地一点点握住燕纾拿着灵鞭的手。
“我这次,终于接住你了,师兄………”这次八万春……也终于不是再将他推开了。
“不,不可能,为什么你无事,为什么你被救上来了——”
姜衍和明夷一左一右将人押着,蒙巽被灵力封印的绳索绑着,浑身都是淋漓的鲜血,却仍疯狂地挣扎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我又输了,凭什么我总是差一点运气……”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燕纾轻轻的声音响起。
“你知道那日……师父其实是动了爱才之心吗?”
蒙巽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能看出你天资不凡,却似乎误入歧途,周身灵力并不安稳,他原本是想将你救下带回宗门,帮你细细检查一下…….但最终却被蒙巽给害死。
蒙巽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燕纾被谢镜泊扶着慢慢站起,一字一顿低声开口。
“长老殿做的错事,你却报复到了唯—一个最后可能真正帮你的无辜之人身上。”
蒙巽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不可能,你说什么,你在骗我——”
燕纾也不理他,目光望向不远处,眼眸间仿佛有无尽白色花瓣层层落下。
“若是那日你没有杀害他……”
可能如今蒙巽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蒙巽呆呆地跪在原地,神情恍若癫狂,依旧疯狂地摇着头,说着一些胡话。
“不,不可能,你骗我,没人喜欢我,没人会再帮我……”
他周身魔气忽然暴涨,竟然一瞬挣脱了绳索,直直地向前扑去,掌心间魔气轰然拍入地底。
“你们骗我,你们全在骗我!你们该死,你们要与我一同坠入阿鼻地狱——”
他周身的伤口被魔气激的全数裂开,但蒙巽却不管不顾,目光狰狞:“你以为我真的会束手就擒,我早已在这销春尽埋下了几十个魔阵,你们就等着与我一起同归于尽吧!"地面轰然裂出几道大痕,但预想中的无数魔阵却并未从地底浮出。
蒙巽神情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不,我的魔阵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紧接着一阵匆忙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兴奋的咕噜声。
“咳咳咳……地底下的魔阵我已经带着他,全数清理完了。”
樾为之灰头土脸地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身后跟着白猫化出的乐颠颠巨型妖兽。
它环顾一圈四周,望向燕纾时瞳孔瞬间一亮,四爪一刨瞬间跑过去,紧接着一骨碌躺下身,冲着燕纾露出巨大柔软的腹部,鼻尖拱着燕纾的指尖,似乎想让他帮忙揉揉。燕纾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听樾为之有些尴尬的声音响起。
“就是他吃的……可能有些撑。”
周围霎时静了一瞬,那巨型白猫歪了歪头,不明所以地望着面前忍俊不禁的几人,似是不明白他们为何还不帮他揉肚子,巨爪轻轻拍打燕纾膝头,喉间发出不满的哼唧声。谢镜泊警惕地将人往后揽了揽,燕纾轻咳一声掩下唇边的笑意,望向不远处全然呆住的蒙巽。
“我说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那次将我劫走后,我让明夷去调查了你马车行进的路线,发现若按照那个反向走过去,尽头是一条死路,不过树林间有一条小道,兜兜转转重新回到了销春尽。”燕纾望向他,一字一顿轻声开口:“你从来不是想把我从销春尽带走,你在这里潜伏了十余年,只有这里是你最熟悉的地方。”
若那日蒙巽真的成功,怕是没有人会想到他竟然会胆大到真的又将人带回销春尽。
所以这地底的魔阵燕纾早已让樾为之偷偷探查过了,将能够翻找出来的魔阵尽数破坏,今日蒙巽闯进来时便也提前让他带着白猫等在旁边,只等蒙 巽动手,便把其余未清理干净的魔阵尽数摧毁。
——原来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原来他们确实……早有准备。
蒙巽撑在地上的手指插入地面,喉咙间似哭似笑地发出低低地呜咽,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原来一切从一开始便注定了。
“不,不可能,我没有输,我还能……”
他挣扎着又要起身,身后的明夷一棍子直接打在他背脊,姜衍折扇从他膝盖处削过,却依旧没能阻碍他向前爬去。
蒙巽想要离开这里。
——他只要随便挟持住一个弟子,就有一线生机,说不定能再度重来……
下一刻,他忽然感觉心口一凉。
谢镜泊站在他面前,眸色冰冷地望着他,手中长剑直直插入他的心口。
周身的魔气从他濒死的身躯中溢出,蒙巽身子晃了晃,终于猝然倒地。
他恍惚间看着一袭熟悉的白衣缓缓走到他面前,仿佛回光返照般,蒙巽满腔的愤恨忽然化作无尽惶恐。
“你方才说的……你师父那个,是真的吗?”
蒙巽忽然开口,蜷缩在地上,痉挛地向燕纾伸出手:“还有人……想要我的,对不对?”
——他忽然想起,他一开始想要的,不过是有一个人能够认可他,喜欢他。
蒙巽竭力抬头望向那一袭白衣,指尖却堪堪停在他衣摆处:“若是再来一次……学堂时,你还会,救我……”燕纾没有说话。
最后一点魔气从他心口抽离,蒙巽的眼眸一点点空洞,最后那刻,他听到燕纾低低的声音传来。
“不会。”
残夜最后一缕魔瘴化作墨渍,在晨光里洇成掠过的青灰。
忽而风起,天光乍现,地上的残花飘飘悠被卷起大半,仿佛雪白梨蕊漫天飘零。
“你看到了吗,师父,九渊替你报仇了。”
燕纾轻声开口,声音带上了极力压抑的颤抖。
谢镜泊沉默地上前将他轻轻扶住,看着面前的人眼睫颤了颤,晶莹的泪珠终于控制不住从他眼尾滑落:“我们替你……报仇了。”他的呼吸不太对,仿佛倒不过气般逐渐急促起来。
樾为之焦急地向这边跑来,谢镜泊同一刻也意识到不对,瞬间转过身抚上他心口:“师兄………”
下一刻,怀里的人发出一声急促的喘鸣,神情痛苦地按住心口,一瞬倒了下去。
大长老血肉被魔阵全然吞噬殆尽,蒙巽已然身死,长老殿被肃清一空,似乎一切都慢慢好了起来。
只除了燕纾的身体。
燕纾那日昏过去后,几乎是同时没了呼吸。
樾为之和姜衍拼尽全力让他的情况终于逐渐稳定了下来,但他不知为何,一直迟迟不肯醒来。
“你不是说他已经没事了吗?为什么还是没有醒来?”
樾为之捧着药碗小心将愿曦阁的门合上,下一秒听着谢镜泊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袭红衣的人身子一颤,被吓的一个激灵。
“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姜衍不都和你说过了吗,他如今太累了,多睡一会儿也有助于恢复。”
樾为之舒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开口。
“姜师兄说他两日前应该已经能醒来了。”
谢镜泊仍挡在他身前,目光落到他手中的药碗上:“你方才给他喂的是什么药?”
樾为之眼眸闪了闪,忽然一把将手中的药碗塞到他怀里,推开他快步向外走去。
“就是常规的药,你若不信把这药渣送给姜衍去查,看看有没有问题?”
他说的格外理直气壮,谢镜泊却是低下头,看着干干净净的药碗眉心跳了跳,一抬手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到底瞒了我们什么?师兄的身体如今到底什么情况?”
“我说了没什么,你不是已经让你那二师兄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多次了吗?就是心血虚耗,昏怠无力。”
樾为之咬牙开口,终于也不耐烦起来:“你如果不信就等燕纾醒了自己问他——”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谢镜泊忽然哑声直接打断他的话:“燕纾身子是要撑不住了吗?”
樾为之身子一颤,倏然抬起头。
下一刻,却听身后一个迟疑的声音响起:“大师兄是……醒了吗?”
樾为之和谢镜泊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同一刻倏然回过头,看着边叙有些惊慌的身影站在门口。
“大师兄他……不在愿曦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