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赶去薛文房中，只见他身边围着一群手足无措的丫鬟。他自己正躺在地上撒泼，左右翻滚，其中一个丫头见到赵琼仿佛见到了救星。


    “夫人，我们只是想给这位公子换个衣裳。见他手中一直拿着张纸，我便夺了下来，谁承想这位公子就这样了。”


    纪衔玉上前把他的胳膊反拧在身后，一把将他按在地上，薛文在绝对的武力压迫之下，这才安静不少。


    赵琼拿着他的策论，蹲在他的面前，轻声道：“薛文，你考上了。”


    薛文的头一下就转过来，盯着赵琼的脸。


    赵琼继续道：“我说你考上了，但是……被人顶替了试卷，其实你是六年前的探花。”


    薛文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清明，只见他突然开始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是探花，我考上了！”


    难不成疯的更厉害了？


    笑着笑着，大颗的泪珠突然从他眼中滚落。又过了一会儿，薛文的笑声和喊声逐渐变小，脸上的笑似乎转变成无奈。再抬起头时，他眼神已经彻底恢复常人模样。


    “夫君，把他放开吧。”


    纪衔玉闻言松开压在他身上的胳膊。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薛文的身上。只见他缓缓从地上爬起，站直身子，恍惚地看了众人一眼后，又迷茫地看了看自己。见到自己此刻的样子，他大惊失色，连忙两只手正了正头上又松又歪的发冠。


    赵琼问道：“薛文你……”


    薛文朝着她恭敬地行了个礼：“多谢刚才夫人告知薛某……实情，现下在下已经恢复神志了。”


    傅云野在后面看得连连称奇，他的疯病竟然在这个刺激之下好了。


    赵琼道：“薛文，你若去揭发的话，我支持你。”


    薛文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薛某自知身份低微，命如草芥，无力与之抗衡。世事如流水，薛某这六年恍若一梦。罢了罢了，薛某现在唯一心愿便是回老家与妻相守一生。”


    赵琼听见他说与素娘相守的时候眼神一顿，他这是混沌醒来还不知素娘的事情。可对着这张刚刚接受被命运捉弄的面孔，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纪衔玉恰好此时说了话：“素娘因为谋杀朝廷命官，现已被判处三日后问斩。”


    “你说什么？”


    薛文的瞳孔放大，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素娘怎么可能杀人呢，她那样温婉善良的一个人。


    他无助的眼神在纪衔玉和赵琼身上来回扫视，期盼着他们说出是在骗自己的话。


    赵琼不忍直视他。


    薛文见状，方知全都是真的，事已落定。他红着眼眶，一甩衣袖，泪流满面跑出门去。


    书房中，


    纪衔玉和傅云野正对弈。


    “上个月‘风声’盈利不错。”


    纪衔玉道：“纪家军这边又要发军饷了，还有幽州那边……”


    傅云野翻了个白眼，将手上的棋子一扔，“我说大哥，你还让不让人活了。每次刚挣那么一点钱，马上就得去填这个大窟窿。你看看满京城哪家的公子，活成咱俩这样，一点余钱都没有。”


    “哪个侯府和你昌宁侯府一样，勉强维持着生活。”


    “纪侯爷，我二十好几的人到现在连个老婆本都没有，你可怜可怜我吧。还有明德和明姝也大了，你总得攒点彩礼和嫁妆吧。”


    “尤其是明姝，你看嫂夫人嫁过来的时候赵家陪送了多少。这嫁妆可是女子的脸面，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纪衔玉捡起一颗棋子扔在他身上，傅云野喋喋不休道：“依我看，你找嫂夫人要点。毕竟你俩都心知肚明娶她回来因为什么……”


    还没等他说完，又是一颗棋子飞过来。这颗带着几分内力，打的傅云野咳嗽了两声。


    “闭嘴，不到揭不开锅的那一天，我是不会找她要的。”


    傅云野闻言猛地站起身子，大声叫道：“你清高。”


    话落，他气的转头离去，手中的折扇因摇的太快都出了残影，一看就气的不轻。


    赵琼听见下人来通传，说傅云野没留下吃午饭，心中还暗自纳闷，饭点了纪衔玉怎么也不把人留下来。她摇摇头，低头继续翻看着手中的册子。


    “在看什么？”纪衔玉从外面进来见她看得认真，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问道。


    “我娘送来的。说扬州又来了一批古董宝贝，我爹买了不少，都绘制在了纸上让我挑选，有什么喜欢的就圈出来到时托人运到京城。”


    纪衔玉一眼瞥过去，虽然没看清楚图，但是页脚边的数字可是十分清楚，明晃晃的二十万两。


    他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咳嗽个不停。


    赵琼连忙给他推过来盘果子，“怎么回事，还呛住了。”


    纪衔玉尴尬地笑了笑，道：“父亲真是豪气，无论是养女儿买古董。”


    赵琼被他的话逗笑：“你这个侯爷要是当着我爹的面叫他一声父亲，他绝对把半个赵府都送给你。”


    “哦，不对，已经有一半被我带来了。那就是剩下一半的一半给你。”


    赵琼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眸中似有星辰。那笑容直达心底，让人看了也不由得和她一起开心。


    纪衔玉一下就被这双眼睛给吸进去了，呆呆地怔住。


    他心中想着，如果以后有女儿他也要像赵攒这样养，养的像赵琼才好。


    直到赵琼充满不解地看着他，纪衔玉才突然醒过神来。


    “不过夫君，你居然还能记起六年前的探花文章。”


    纪衔玉淡淡答道：“嗯，正好看过。”


    李妈妈闻言道：“能不记得吗，六年前的状元正是小侯爷。”


    赵琼震惊地看着李妈妈，然后转过头来问道：“你居然十六岁就中了状元。”


    没等纪衔玉说话，李妈妈就骄傲地说了起来：“那当然，我们小侯爷可是连中三元。当时公主可高兴了，老侯爷写信回来说等他凯旋回府定要好好庆贺一番，可惜……”


    后面的话不说大家也就都知道了，赵琼不想提到他的伤心事，于是换了个话题，笑着问他别的：“那想必夫君蟾宫折桂时，也曾身着红衣打马游街了，我想夫君当时定是意气风发的少翩翩公子。”


    纪衔玉居然难得地被她逗笑，点了点头：“看来夫人很喜欢红色，可惜当时未见过夫人，不然纪某当时一定穿着那身衣服纵马去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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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说出口，不明的暧昧气氛在两人身上流窜，赵琼感觉脸上突然涌上火热。李妈妈在一旁捂嘴偷笑，悄悄关上门退了出去。


    纪衔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赵琼再次岔开话题：“听上午那话，傅公子是和他大哥不和吗？似乎对于他哥哥顶替的事情，他和我们一样鄙视与气愤。”


    “嗯，他是户部尚书傅平的庶子，行三。上面还有两个嫡出的哥哥，那傅云志正是他大哥。他母亲生下他就去世了，尚书府的人对他多有打压，所以他不喜那些人。”


    原来如此，赵琼原本看他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从小蜜罐子里长大的少爷，没想到背后经历竟是如此。


    “哦，对了。明姝和我说她想要一家胭脂铺子。我想着着把侯府的那间给她打理。”


    “你做主就可以，需要我去帮你找几个可用的人吗。”


    赵琼沉声拒绝：“不用，我已经有了人选并且和明姝商量过了，她也觉得可以。”


    ——


    第二天，


    赵琼和纪明姝又乘着马车去了玲珑坊。


    “贵客您来了！”


    这小厮那天是看见了赵琼买了多少东西的，见她再次光临，目光如炬，小跑着上前迎接财神爷。


    纪明姝不愿与他多周旋，开门见山：“我们找晚娘。”


    “哟，这可真是不巧，晚娘已经不在这儿干了，要不我来接待您和夫人？”


    赵琼和纪明姝对视一眼，晚娘居然不在，他们今天来可不是来买东西的。


    纪明姝问道：“你知道晚娘的家在哪吗？”


    “好像是在平安巷，但是具体哪一家小的就不知道了。”


    赵琼朝着小厮浅浅笑道：“今日还有事，我们改日再来选些首饰。”


    “别啊，贵客在看看吧！我们新来了一批首饰！”在小厮依依不舍的眼神中，两人乘着马车去了平安巷。


    平安巷并不在热闹的街市边上，地处偏远而且道路很窄，马车驶到巷子口就进不去了，两人只能下来走路。


    昨夜刚下了一场雨，巷子里面的土路现在泥泞不堪，两人只得小心翼翼提起裙角走路。


    路边的百姓都穿得朴实无华，突然见到来了两个锦衣贵女，纷纷抛来了视线。


    赵琼在路边找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问道：“婆婆，您知道素娘住在哪里吗？”


    这老妇人年龄大了，耳朵听不太清楚：“姑娘你说什么？”


    “张阿婆，这姑娘问你素娘家在哪里！”一个妇人热情地解释道。


    张阿婆似乎还在思考，一直没说话。妇人看得心急，于是直接说道：“姑娘，您找的那个素娘是不是瘦瘦小小的。”


    纪明姝点点头，“她夫君生了病。”


    “对对对，他们小两口感情可好了，人也能干。就是可惜命不好，夫君当兵回来腿上落了疾。就在左边第三家，你去敲门吧。”


    赵琼对她道了谢，然后按照她指的找到了第三家，敲了敲门。


    只听里面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声音，“马上，谁呀。”


    素娘打开门，颇为吃惊。竟然是赵琼和纪明姝，她赶紧将两人请进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