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劳碌命的萧峙正在外书房劳碌。


    闫闯红着眼眶道：“我二人听从指挥使的吩咐，唯谢国公马首是瞻，已经取得他的信任。他让我们跟指挥使探探口风，想知道陛下太庙之行后会如何决断。”


    戴向鼎却摇摇头：“谢国公不见得已经信任我们，只是眼下冲突一致，他才会集众人之势给陛下施压。下朝后他和户部尚书另有邀约，我还听到林家、冯家有人跟他打招呼。”


    林家和冯家都是世家，如今已呈落败之势。


    萧峙眸光忽明忽暗，沉吟道：“谢家许是想借这次机会，摆脱翊王党羽之身份，顺便问鼎世家之首。”


    戴向鼎鄙夷道：“谢国公府除了一个世袭的爵位，便只有谢二爷在礼部任侍郎，如此捉襟见肘的权势，如何问鼎世家之首？”


    萧峙瞥一眼闫闯，闫闯迟疑道：“我看谢国公似乎很有把握。”


    萧峙颔首：“陛下想对付赵太后，苦于孝道不能随意动手。谢国公牵头弹劾赵太后，还把太后杀害无辜官眷的事情传扬出去，虽有损皇家颜面，但陛下也得了正当理由去动太后。”


    闫闯大喜，憔悴的脸上生出些光彩：“指挥使是说，陛下会给太后定罪，给咱们一个公道？”


    他夜夜梦到惨死的妻子，已经连着几夜没睡好。


    因着赵太后杀害他妻儿一事，他连杀太后的心都有。


    “不会，陛下看似年幼，倒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我自会从中斡旋，即便太庙之行无法给太后定罪，也会想法子让陛下给你们一个公道。”萧峙面色凝重，拧着眉头似乎在思索对策。


    闫闯和戴向鼎都背叛过他，他自然要借着这次机会让这两个日后对他死心塌地。


    “指挥使尽管吩咐！”


    萧峙看向闫闯，也没客气：“确实有一事。待陛下那头定好去太庙的日子，还得麻烦你们想法子知会赵太后和淮王，这么说……”


    闫闯大惊失色，看向比他还年轻几岁的萧峙，暗生佩服。


    三人商议了不知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赵福笑呵呵道：“夫人担心侯爷和两位将军饿着肚子没精力议事，已经备好一桌膳食，请侯爷和两位将军移步，边吃边谈。”


    膳食就备在不远处的空屋子，关起门来不会有人敢来打搅。


    萧峙紧锁的眉头悄然舒展。


    他家夫人是怕他饿着，顺便跟闫闯两个客气一下……


    翌日傍晚，萧峙出宫时没有夫人来接。


    昨日其他几位大人今日都不在，礼部尚书只能指着不远处的妻子，笑呵呵地冲萧峙炫耀：“哎，成亲多载，我家内人还是这般挂记我，今日竟然来宫门口接了。萧太师，你家夫人怎得不来接你了？”


    萧峙面无表情地乜他一眼：“何必来回跑，没的让她白白受累，本太师会心疼。”


    礼部尚书想到昨晚千求万求，才求来妻子给他撑了一回脸，妻子还老大不乐意，嚷嚷他事儿多。这会儿听到萧峙这般体贴之语，他下意识看向妻子，对方果然把脸拉很长。


    就差把他没萧峙体贴这话骂出来了。


    礼部尚书当即垮了脸。


    “夫人听侯爷的话，今日没有来宫门口白白等您大半个时辰。不过夫人担心您挨饿，特意备了这些吃食让您路上先垫垫。”赵福熟悉自家侯爷的德行，配合着掀开车帘，露出食盒。


    精致的紫檀木雕花食盒已经打开，礼部尚书几人都随着他的举动朝里看了一眼。


    有荤有素有汤有糕点，好家伙，这叫垫垫肚子？


    每一道都精致用心，隔得老远似乎都能嗅到诱人的香气。


    礼部尚书侧眸瞥了自家妻子一眼，看她还黑着脸，尚书大人哪里敢问她有没有如此贴心。


    萧峙嘴角微扬，无奈地摇摇头：“夫人向来听话。不过本太师娶她回来是为了宠着的，她怎得又亲手做膳了？”


    礼部尚书听到这里，完败。


    哪里还有炫耀的心思，灰溜溜地哄着妻子，悄无声息地上了自家马车……


    日子一天天过去，晚棠隔三岔五差人跟徐行打听解药有没有研制出来。


    关在诏狱的珋王在皇城司的严刑逼供下，勉强将当初亲手掺在一起的毒药再次调配了两三份。份量有偏差，解药便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徐行让人捉了老鼠、兔子，喂以萧峙身上的毒素，再喂以解药，陆续失败。


    期间，小皇帝也让礼部择好了去太庙祭祀的日子，日日让萧峙陪同批阅奏折，进步神速。


    太后和淮王一个被幽禁深宫，一个被禁足在宫外。小皇帝亲自安抚过几位丧妻的大臣，又再三允诺太庙之行后会给众人一个满意的答复，朝堂上每日弹劾赵太后的闹剧才暂时消失。


    一转眼便到了皇帝进太庙祭祀的日子，此时离萧峙毒发身亡还有十五日。


    这一日，礼部备好三牲五谷等祭品，小皇帝率文武百官来到太庙肃立等候吉时。


    待礼官奏响雅乐，小皇帝由正门进入太庙，向皇家的先祖神位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百官们用余光窥探着萧峙的背影，又是艳羡又是妒忌。


    朝中这么多臣子，皇帝只允萧峙一人随他进太庙！


    皇帝对他之器重，可见一斑。


    繁琐的祭祀流程走完后，已经过去近半日。


    等皇帝祭祀完，太常寺卿领着一名仙风道骨的术士出现，太常寺上下迅速在太庙外设好神坛，备沙盘、桃木乩笔、符纸、香烛等物。


    百官哗然，谢国公看到术士诵经焚符，就知道今日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陛下可要邀几位大人共同观看先皇指示？”萧峙眼看扶乩快要开始，气定神闲地问了一嘴。


    小皇帝也正有此意，太常寺卿是他单独召见的，各种要求也是他私下里亲口所提。


    他微微颔首，朝曹顺瞥了一眼。


    曹顺会议，招呼几位内侍一起将谢国公那几位丧失家眷之人唤到神坛边，一起静候扶乩结果。


    术士诵完经咒，请皇帝于神坛前在心中默念所求所问。


    等小皇帝走完仪式，沙盘里的乩笔忽然开始龙飞凤舞般走动。


    不多时，沙盘里便被乩笔划出一行神谕。


    谢国公几人定睛一看，脸色大变。


    只见沙盘上显示的乩文竟是：三隹五岳，天命所归；乾坤颠倒，八方七乱。


    小皇帝看到这些字，浑身一震，鹰隼般的眸光锋利射向太常寺卿，和不远处这位仙风道骨的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