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


    玥白也听到了那怪异的嗓音，警觉地四下查看，果然在不远处的海边岩洞里发现了可疑人影。她眯起眼来，那人身形半掩在岩洞口，看不清脸。


    可就因为他的那句指令，庄斯照的眸色愈发漆黑，散落在海水中溅起的浪花再度绞成浪锥，极狠厉地袭向玥白！


    那袭击透着诡异，像是恨不得将她绞成碎片。


    那藏身暗处之人究竟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玥白如此思索着，借躲避浪锥袭击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往那处岩洞靠近。


    泽兰反复叫玥白的名字却叫不住她，尽管恨铁不成钢，仍不得不追过去。然而此处离海太近，他被此起彼伏的浪锥不断追击，浪锥似乎预测了他的走向，竟直接将他预落脚的礁石砸了个稀烂！


    ——姓庄的，你小子真想趁机弄死我！装的神志不清吧？那可别怪我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浪尖上的男人。


    袭来的三重浪锥在泽兰面前定住，蓝焰筑起的一圈护体结界不断将浪锥中的海水化作蒸汽，尖锐的浪锥被消磨得不再有最初的攻击力。


    “好了，轮到你了。”


    泽兰眸底闪过一丝狠厉，一掀灵扇打落面前的浪锥，随即有九株焰箭自扇脊射出。六株被海浪打灭，仍有三株穿透庄斯照周身水汽凝聚的结界，刺入他胸口及双臂。


    可那人只是因此晃动了下身躯，仍旧被海浪托着直挺挺地立着，不见任何痛苦之色。


    分明有鲜血从那几处渗出，衣料也明显灼烂，他若是还活着怎么可能毫无知觉？还是说，他已经死了，现在看见的不过是一具肉身傀儡而已？


    若是傀儡，便同死人无异，再怎么袭击也无法打死一个死人。


    泽兰决定不同他耗着，只用一圈蓝焰困住他的位置，让他无法追着他们的方位移动。那蓝焰足以在困住他的这段时间里，将这具躯壳完全熔灼为灰烬。


    可他到底低估了操控庄斯照之人。


    无穷无尽的海水自下而上冲过焰圈，又如瀑布从天而降般浇下来，不仅快速弱化了焰圈威力，还将被困的庄斯照带入海底，一时间难辨踪迹。


    泽兰无暇去追，只能先收起灵扇往玥白方向去。


    那岩洞中亦早无人影。玥白本以为自己足够小心，不想对方更是谨慎，早在她靠近岩洞那片海域时，就沉水而下，换了藏身之地。


    “还真跟个泥鳅一样！”


    擒贼先擒王的招数落了空，玥白忿忿拍了下水，转头瞧见泽兰也跑进洞来。


    他摇着扇子讪讪笑话道：“蛇嘛，自然是条大泥鳅。”


    “方才那人也是蛇？”


    “没看错的话，他是当年跟在金惜玉身旁的那名白面娈童，叫什么来着？……噢，修同。看来，他蛰伏这些年，就是为了给主人赌娘子报仇呢。”


    “修同……？”


    玥白在记忆中回溯着，似乎的确在八方来财见过这样一个白面娈童，原以为只是金惜玉养来温床用的，没想到他二人竟这般主仆情深。


    可若要报仇，本该寻她与周昀就够了，为何要殃及不枉镇的百姓？为何还要操控庄斯照呢！


    “想什么呢？”泽兰拿手里灵扇敲了敲玥白额角，“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镇上有那么多小白蛇。此前，你没在镇上发现什么端倪吗？”


    玥白摇摇头，忽而想起一事道：“几月前，镇上闹过猫蛊。当时有不少百姓被猫蛊吃了内脏，变作傀儡。那些傀儡及猫蛊的目标，好像是我……这难道也跟修同有关？”


    傀儡……呵！


    泽兰将方才同庄斯照对战的场面说与她听，末了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便推测道：“你那位庄医师，应该也已经被吃了内脏，是一具活死人咯。”


    玥白：？！


    眼皮陡然跳了一下，嘴角也僵在半扬半落的尴尬弧度上，她沉吟片刻才应声道：“开什么玩笑！他认得我，他没死！”


    泽兰耸了耸肩，不予置评，只道：“走吧，先回去，夜深了恐怕还会涨潮。”


    然而，泽兰这句提醒还是来得晚了些。


    岩洞洞口已被海浪铺天盖地地堵上，丝毫没给二人窜逃的缺口。一阵疾浪打过来，将两人从湿滑的石壁上打落下水。玥白呛了口水，一蹬脚浮上水面，却找不见方才近在咫尺的少年了。


    “泽兰？泽兰！！”她焦急地在岩洞中搜寻，水上水下找了个遍也没发现那人，“遭了，不会游水非要跟来作甚！”


    思及御火术在海中几乎没有用武之地，玥白心中愈发忧虑。海水起起伏伏没过口鼻，水位还在不断上升，眼看着就要满到岩洞顶上。若再不能找到泽兰，他们两人恐怕都要淹死在这洞中！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潜入水中。


    不料刚下潜几步，手腕就一阵吃痛，紧接着一抹裹挟血液的海水从眼前滑过。玥白一掀袖子，竟然是被蛇咬了！


    蛇毒快速侵入心脉，玥白眼前逐渐模糊，根本分不清是缺氧还是中毒所致，只能拼命地蹬水企图再度浮出水面。


    可待她游到最高处，伸手所及却是坚硬的岩壁——海水竟已经淹没整座岩洞！


    完了，时运再不济，也不能就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


    「铛铛，铛铛！救我，救救我……」


    玥白使劲地摇晃着腕上的铃铛，意念之力在一遍遍呼唤中愈发微弱，最终消散在咸腻的海水中。


    ……


    「你真以为你有九条命就可以肆意挥霍吗？」


    「你想就这样轻易死在这里吗？」


    「小白，你的命本该更有价值。」


    「回不周山去……」


    “铛铛，铛铛！”猛然睁开眼，入目依旧是无边无际的暗夜，玥白还来不及分清现实与梦境，就因手腕上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气。


    “嘶，你干嘛！”她猛地收回手来。


    “呸！”泽兰往地上啐了口毒血，不满道，“帮你吸蛇毒啊，你不能以为我在轻薄你吧？！”


    蛇毒？


    玥白垂眸落于腕上伤口，这才想起方才落水时是被蛇咬了一口才昏过去。她忽然抬头道：“你没事？刚才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好久！”


    “没事啊，被浪卷跑了而已。游回来就发现你昏了，拖你上岸费我好大一番工夫，吃胖了吧你？”


    “……”


    真不想跟这人说话，玥白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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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还疑虑着昏迷时听到的那几句话——是铛铛吗？如果是，为何他不肯将话说清楚？假如泽兰没能及时救她，那刚才凶险时是否有可能能逼得铛铛出手？


    “想什么呢？手给我。”泽兰又将玥白被咬伤的手腕拉过去，继续吸了两口才算完，随后替她抹上些药粉，又解了自己的发带替她包扎。


    他的唇很柔软，有些温热。


    触及手腕皮肤时，尤其是吮吸时，刺激得玥白心痒痒的，好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知自己耳根发了红，只是慌忙抽回手来道：“包得真难看，还不快跑，等人家又送一窝蛇来嘛！”


    玥白快速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忽而注意到衣衫和头发都已经烘干。她扫了那少年一眼，心道这御火术还算有点作用。


    远处依旧巨浪滔天，有更甚之势。


    想来那修同是故意躲在岩洞中，引她二人踏入陷阱。如此难得的必杀机会却仍叫泽兰携她逃出，也是蹊跷。或许，今夜还不算他妖力最强之时。


    她转身前回望了眼远处的大海，不知庄斯照如今是何状况。海下之事，还需与丹娘他们细细商讨再做打算。


    “小白！”


    罗丹娘正举着火把，后头跟着周昀。见玥白与泽兰迟迟不归，他们心中忧虑，故与藏纳等人分头出来寻找。她二人恰寻到此处，见玥白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道：“你们跑哪里去了，不知道家里会有人担心吗？”


    这熟悉的操心语气，惹得玥白笑出声来。


    她快步过去抱住丹娘道：“抱歉呀我的丹娘姐，这不是好好的嘛，只不过——”


    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咚”的一声。


    玥白转头，适才嬉皮笑脸的少年竟已直挺挺地栽在地上？！她乍愣片刻冲将过去，见他平日粉嫩的双唇此刻已紫到发黑。


    “是，是蛇毒！”玥白一时慌乱，“他刚才帮我吸出毒血，肯定也中毒了！”


    丹娘匆匆上前把脉道：“的确是中毒，但帮人吸毒摄入的毒素分量有限，不该发作得这般厉害。”


    她迟疑着捋起泽兰衣袖，两只手臂均无被蛇牙痕迹；正疑惑着，她随手抚开少年长发，这才发现咬伤之处就在颈侧。


    “他，他也被蛇咬伤了？”


    玥白不敢相信，瞥到手腕上的发带才反应过来，泽兰是故意解下发带披头散发，遮住伤口。这小子，以为自己百毒不侵吗？傻子！


    “小白，你干什么？”见玥白俯身往少年颈侧去，丹娘忙拦住他道，“你也想帮他吸毒？跟在先生身边这么多年，都是白待的吗？让开！”


    “我……”玥白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罗丹娘摸出一颗随身携带的急救解毒丸喂给他，“这个能解蛇毒吗？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丹娘摇摇头道：“暂时只能减缓毒素侵入他的五脏六腑。小白，他中毒后是不是还用过灵力了？”


    “嗯，他替我烘干了头发和衣服。”


    “呵，真是本末倒置！难怪他体内毒素游走得如此之快，加之沉伤未愈，气血尚亏，你这小情人啊真是不惜命！”罗丹娘拧着眉，让周昀将人驮回山洞去，末了又冲玥白道，“好在他对你足够上心，这点还算不错。”